第21章 章節

娘,這麽矯情做什麽?悶油瓶有他自己的難處,說這種話不是平白給他添堵麽?

正在躊躇間,卻聽到悶油瓶輕輕嘆了口氣。他探出一只手,猶豫了片刻之後摸了摸我的頭發。他說:“吳邪,對不起。”

我揮開他的手,對他說我不需要你說對不起,我只要你能好好地回來,不要流血、不要受傷、不要死……

悶油瓶沒有讓我把話說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長臂一舒,狠狠将我摟入懷中。

他的衣服上帶着泥土的味道,柔軟的發絲擦過我的臉頰,手臂微微顫抖,呼吸都打在我的脖子上,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劇烈起伏的情緒。

我從未見過這樣近乎失控的悶油瓶,過去不管是怎樣的唇齒交纏、耳鬓厮磨,他都能保持着冷靜得令人發指的理智。但是現在,他的雙臂像鐵箍一樣勒得我喘不過氣來,不知是想要安撫我,還是想要安撫他自己。

我心裏五味陳雜,有一句話到底還是說了出來:“小哥,我很想你。”

悶油瓶依舊沉默,只是将我抱得更緊。

我們在大年夜寒冷的空氣中緊緊擁抱,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只有無法言說的悲傷。路燈把我們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人一樣。

過了幾分鐘,也許只有短短幾十秒,悶油瓶緩緩放開我,又重新把羽絨服的帽子帶了起來。

“這就要走了?究竟什麽時候能回來?”

悶油瓶垂下眼睛,淡淡說道:“事情了結了就會回來。”

他還是什麽都不願意對我說,張家就像是一個解不開的魔咒,硬生生地将我和他分隔成了兩個世界的人,他無法走出他的世界,我也進入不了他的世界。我相信他有不得不去做的事,不得不背負的責任,我知道他面對的是我無法想象的困難和危險,我知道他的隐瞞是為了将我保護在一個安全的範圍之內,我也不得不承他這份情,但是,我很難過。

悶油瓶,我想分擔你的一切,不僅是歡樂和愉悅,還有痛苦和磨難。就算現在還無能為力,但是請相信,終有一天我也會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到那時,你可願意讓我和你一起面對人生路上的風風雨雨?

我懷着極端複雜的心情為他撣去衣服上的塵土,握住他的雙手捧在掌心不斷呵氣,試圖把自己的體溫傳遞給他。

他的雙手在我的掌心裏一點一點溫暖起來,一只火紅色的煙花帶着尖銳的鳴叫騰空而起,在無邊無際的夜空中炸裂開來,點點紅芒散落,給他蒼白的臉頰染上了一抹豔色。響亮的鞭炮聲不絕于耳,新年的鐘聲敲響,整個城市都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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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擡起頭來對他笑:“小哥,新年快樂。”

悶油瓶無聲地看着我,墨黑的眼睛映着璀璨的煙花,仿佛漫天的星鬥都落在其中,閃爍着無比溫柔的光芒。

“再見。”

小哥,再見。

我看着他毫不猶豫轉身的背影,看着他在路燈下漸行漸遠,看着他走過街角,消失在無邊的黑暗裏。

那是讓我畢生難忘的一個除夕夜,悶油瓶的出現給了我應對一切困難的勇氣和力量,讓我能夠在後來緊張的高三生涯中發憤圖強。我想他會明白,不管到了什麽時候,也不管今後我們的生活會發生怎樣的改變,我都會在這裏,守候他歸來。

(十一)

填高考志願的時候,我爸我媽一致認為我應該報杭州本地的學校,浙大或者工大都可以。對于這一點我沒什麽異議,一來離家近點兒就算是住校也能避免很多麻煩,二來悶油瓶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回來,留在杭州至少能在第一時間跟他見面。不過對于填報志願來說,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還是過于托大了些,所以我也填了兩個外地的學校,以備不時之需。

過年的時候見了悶油瓶一面,時間雖短卻也安慰了我一直神思不屬的小心靈,我的精神狀态恢複了常态,在那之後再也沒有做過噩夢。我拆了一個我媽從靈隐寺求來的,據說開過光的香囊,把悶油瓶送我的禁婆香裝了進去挂在床頭,每天聞着那若有似無的香味入睡。不知道是不是這東西真的能起到安神助眠的作用,我的睡眠質量變好了,每天都能一覺睡到大天亮。

現在已經到了高考的沖刺階段,教室後面的黑板上用紅色的粗體字寫了個倒計時牌,怎麽看怎麽覺得觸目驚心。

全班同學都不約而同地拿出了最後一搏的架勢,晚自習課上也沒有人開小差看閑書了,每個人都正襟危坐聚精會神,或者奮筆疾書,或者默默背誦,紛紛為自己的前程盡着最後的心力。

張海杏捧着一份物理卷子看得專心,這是上個月模拟考的卷子,最後一道大題全班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沒答出來,這小妞卻拿了個不錯的成績。上星期班主任把她叫去單獨談話,據說給她争取到了一個保送的名額,是南京的一所師範大學。其實憑張海杏的成績完全有能力考上更好的學校,我也以為她心高氣傲不會同意,沒想到她很痛快地就答應了。

現在這事兒基本上已經敲定,如果換一個人大概會喜出望外,就算來上課也是走個過場,但她依舊很認真地和我們一起聽講、做題,連晚自習也沒有落下過一堂,這讓我很不能理解。

晚自習快結束的時候,張海杏忽然小聲問我:“吳邪,你報了什麽學校?”

我一五一十地跟她說了,又指了指她手上的卷子:“你為什麽要答應保送?憑你的實力更好的學校也沒問題,難道就是為了圖個省事兒?”

張海杏神秘地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這一年來雖然交集不多,但她對我的态度一直還算不錯,有時候甚至會問我一些普通同學之間不會過問的私人問題。這一方面讓我覺得少了很多麻煩,一方面又不禁有些困惑,搞不清楚她那麽關心我幹嘛。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她的性子,我還真以為這小妞看上我了呢。

人一旦心無旁骛地忙碌起來,日子就會過得特別快。

随着黑板上的倒計時數字越來越小,決定千萬考生命運的日子也即将來到。我發覺自己并沒有想象中那麽緊張,反而有那麽點兒心如止水的感覺。反倒是我媽,簡直是當成了生活中的頭等大事來對待,還特地請了一個禮拜的假,說是要充分為我做好後勤工作,讓我能以最好的狀态迎接高考。我心裏是認為她有些小題大做,但是看到她特意跑去圖書館查資料給我準備營養餐,又不忍心說出令她掃興的話。

高考的前一天晚上,我坐在窗前對着臺燈收拾第二天要用的文具,無意中往窗外瞟了一眼,猛然看到有個人站在樓下的花壇邊,擡頭直直地看着我家的方向。那個身影是如此熟悉,他穿着一件連帽衫,路燈的微光打在他臉上,勾勒出一個清秀淡然的輪廓。

手裏的文具一下子掉了下來,我的心髒開始狂跳,慌忙站起來拉開紗窗。

沒有人,他已經不在那兒了。

我來不及多想,飛快地打開房門就要往外跑,不料卻在客廳裏和我媽撞了個正着。

“小邪,你這孩子,怎麽這時候了還出門?”

我顧不上和她解釋,只說聲馬上回來就奪門而出。

我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樓,卻看到花壇邊上空無一人,只有幾個晚歸的上班族從我身邊匆匆走過。我不死心,順着那條路往小區外跑,路上看到一個拎着手電值班巡夜的保安,想也沒想就将他一把拉住。

“剛剛有沒有看到一個人?和我差不多年紀、差不多身高,皮膚挺白,穿一件帶帽子的外套?”

保安有些奇怪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搖了搖頭:“沒看到,怎麽?你遇到壞人了?”

“沒有,”我瞬間洩了氣,松開扯着他胳膊的手,“大概是我看錯了,對不起,打攪您工作了。”

大概是我的臉色不太好,那保安拍了拍我說:“這麽晚了,你還是快回家去吧。”

我點點頭,轉身往回走。

就算是悶油瓶也做不到眨眼之間從我眼皮子底下消失,所以我想或許真的是我看錯了也不一定,僅僅是驚鴻一瞥而已,和他體型相似、打扮相近的人小區裏也不是沒有。要麽就是我太想他了,以至于眼前出現了幻覺。

悶油瓶,明天我就要奔赴一場決定命運的考試,現在的你,又在哪裏呢?

回到家,我媽還在坐客廳裏等着。看到我回來她并沒有追問什麽,只是遞給我一個小碟子,裏面裝着一些剝好的核桃。她說這是她今天剛買的,讓我吃了以後趕緊休息,還說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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