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死地盯着她,“門房大爺,你們家的門房大爺呢?他知道我,他可以證明我見到的不是鬼。”

張海杏又笑了起來,帶着幾分嘲諷的意味:“你剛才沒看到門口的隆叔麽?他在我們家當門房十幾年了,從來就沒有什麽門房大爺。鬼要騙你還不裝的和真的一樣?沒準兒你之前見到的一切,都是他故意讓你看到的幻覺。”

我不想相信她,卻又無法反駁她的話,悶油瓶的一切都那麽神秘,我确實沒有在他的院子裏看到過別人,也對他的出處來歷一無所知,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張海杏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吳邪,你好好想一想,我有必要騙你麽?而且這畢竟是我們家的事兒,我有必要詛咒自己的長輩麽?”

是啊,她沒有理由騙我,那麽騙我的是誰?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雙手止不住地顫抖:“過年的時候我還見過他,他還送了我一樣東西。”

“什麽?”張海杏驚叫起來,“你在哪兒見的他?他送了你什麽?”

“在我奶奶家樓下,他送了我一小塊禁婆香。”

張海杏的臉色陰晴不定,沉吟片刻後說道:“大概,這是你最後一次見他了。”

“為什麽?”

“鬼魂和人不一樣,他們的歸宿是陰曹地府,可我這叔叔在人間已經停留了太長時間,總會有鬼差要來帶他走。本來他是死在這個宅子裏的,變成鬼以後也不能離開這裏。既然他拼着魂飛魄散去見你,那就說明他的時間到了。”

我想起那個煙花漫天的除夕夜,他異常蒼白的臉色,還有那個決絕的擁抱。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了上來,轉瞬之間令我如墜冰窖,整個人都僵住了。

張海杏繼續說道:“說起來我這叔叔也真是可憐,因為性格孤僻從小就沒有朋友,長到十八歲也從來沒上過學,都是請了先生來家裏教的。你能見到他,大概是因為他寂寞太久了,心底裏還是希望能有個人陪陪他吧。”

我仿佛看到悶油瓶寂寥的身影,孤零零地坐在他的小院子裏,似乎這個喧嚣熱鬧的世界都和他沒有關系。

張海杏還想說什麽,我擡手阻止了她:“別說了,我想去東跨院看一看,可以嗎?”

“你确定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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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好吧,”張海杏繞過我往前走去,“我帶你去看。”

我默默地跟在張海杏身後,所過之處都是熟悉的景物,和我去年來的時候沒有任何不同。小跨院的門上挂了一把鎖,也是我熟悉的樣式,只是這把鎖比我當初看到的要老舊得多,上面鏽跡斑斑,一看就有很多年頭了。

張海杏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鑰匙鼓搗了幾下,把鎖打開,接着推開了門:“你看吧。”

我懷着最後一絲微薄的希望跨了進去,目之所及是一片寸許高的荒草,井欄、竈臺、石桌、葡萄架下的躺椅、馬紮……一切的一切都深深刻畫在我的記憶裏,但是無一例外都落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屋檐上滿是落葉,門窗上挂着蛛網,久無人居的破敗感一覽無餘。

我雙腿發軟,潮水般的悲傷和巨大的恐懼在身體裏橫沖直撞,讓我顫抖得不能自己。

張海杏伸手推開原本是悶油瓶卧室的房門,一股經年的灰塵立刻沖了出來,她皺着眉頭揮了揮手,指着裏面的東西說了一句:“你看。”

我用全身所有的力氣擡起頭,只看了一眼就像被雷劈中了一般動彈不得。那裏面擺着一張供桌,上面放着一個牌位,清清楚楚寫着:胞弟張啓陵之靈。

一瞬間的天旋地轉,我扶住門框,幾乎站立不住。

事實擺在眼前,不由得我不信。他和我,從來就不在同一個世界。那是一抹游蕩在虛空之中的孤魂,只因為刻骨的寂寞才與我擦肩而過,現在他已經回到了他該去的地方,而我……也即将從一個長達四年的迷夢中醒來。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都是幻覺。

(十二)

這一場雷陣雨沒有下透,雨停之後不到半天,熱氣又開始蒸騰上來,天氣悶得簡直像在蒸籠裏做桑拿。我讓王盟把門口的竹簾子放下來,拿起遙控器開了空調。

年前我從大學畢業,在一家規劃設計院工作了不到半年,因為實在無法忍受朝九晚五的生活就辭了職,想自己開個小鋪子做點小生意。我媽對此意見很大,我說這是不求上進不思進取,完全沒有一點兒男人該有的事業心。我爸倒是表現得無所謂,說孩子都這麽大了,有權利選擇他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再說開個小鋪子也沒有什麽不好,就當支持他創業了。于是家裏把一個原本出租給別人的店面收了回來,重新裝修一番後讓我自己去打理經營。

這個店面的地段非常好,就在西湖邊的孤山路上,推開門就能看見波光粼粼的湖水和白堤上的一片桃紅柳綠。我在三叔的幫襯下開始學着做古董生意,順帶着也賣點面向游客的旅游紀念品。兩年下來雖然沒賺着什麽大錢,至少還餓不死。

高中畢業之後我大病了一場,足足在家休養了一個多月才好,整個暑假基本上就是在床榻和醫院之間度過。那段時間我一個人靜下心來想了很多,把過去四年來和悶油瓶相處的所有細節都反反複複回憶了好多遍,還是沒有辦法相信他其實是個鬼魂。張海杏的話看似合理,但除了她的一面之詞,我根本無從着手去證實她說的那個靈異故事的真僞。因此我選擇相信自己的判斷,也相信悶油瓶,相信他不管是人是鬼,都一定有不能宣之于口的苦衷,相信他不會騙我。

我曾私底下向三叔打聽過,張大佛爺到底有沒有一個剛剛成年就過世的弟弟。三叔想了半天搖搖頭,說這事兒他還真沒聽說過。我也很隐晦地向奶奶問起張家,奶奶皺着眉頭讓我不要多管閑事,再多的就一句也不肯說了。

後來我再也沒有見到過張海杏,不僅僅是我,所有的老師和同學也都沒有再見過她,打電話到她學校去也被告知查無此人,就像是這個人突然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在我上大學的第二年年初,張大佛爺因為晚期肝癌去世了。三叔受邀去參加葬禮,回來以後和二叔說,其實前一年老爺子就不行了,但不知張家究竟為了什麽,居然用呼吸機整整維持了一年,直到他喪了一切生命體征。

張大佛爺去世不久,張家大宅被賣給一家企業當會所。我先後去看過幾次,雖然外表沒有什麽變化,但內裏已經完全被改造成一個度假村。

至此,除了我手上那一小塊禁婆香,悶油瓶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在這個城市裏消失得幹幹淨淨。

我早已過了年少輕狂的年紀,不會再興沖沖地意氣用事不顧後果,也懂得把真實的情感隐藏在內心深處,每天用不同的笑臉面對生活,可我心裏還是放不下悶油瓶。

我總是幻想着有一天他會突然出現在我面前,還是過去清秀淡然的樣子,或許過了這麽多年,他會把當年的事情當做自己少不更事的一段荒唐過往,那也沒有關系,只要能再見到他,跟他把話說清楚,我自然可以放開手與他相忘于江湖,這并沒什麽不好。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張海杏說得沒錯,他真的是個死去多年的鬼魂,我也希望他的魂魄能夠入我夢來,帶我再重溫一遍當初的刻骨銘心。

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一輩子只談一次的戀愛,我已經經歷過了。

吃過中午飯,西湖邊的游人還不太多,估計這麽熱的天誰都不願意出來曬太陽。我躲到躺椅上去午睡,王盟鬼鬼祟祟開了電腦玩掃雷。這小子是我去年招來的夥計,年紀比我小幾歲,人不壞,手腳也算伶俐,缺點就是玩心太重,只要店裏沒客人就會開小差玩游戲。我對他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心情好了就随他去,心情不好了就說他幾句,象征性地扣點工資。這小子腦子不笨,一年下來把我的脾氣摸得八九不離十,知道不出大亂子我一般不真和他計較,所以也不怎麽怕我。

就在我迷迷糊糊要睡沒睡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把門簾挑起來了,然後就是王盟的聲音:“歡迎光臨,您想看點兒什麽?”

我掙紮着坐起來看了一眼,來人是個三十歲上下的青年,背着個雙肩包,戴了頂棒球帽,穿得很休閑,标準的游客打扮。他沖王盟笑了一下,眼睛在鋪子裏四下打量了一番,直直向我這邊看了過來。

“我找人,”他說,“請問誰是吳邪?”

我剛想回答他我就是,卻看到門外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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