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我想,只要他對外界的事物還有反應,至少說明這個人還是能夠交流溝通的。也許我的悶油瓶就迷失在他的靈魂深處,正等着我從一片混沌的泥沼中将他帶回家。
我走過去摸了摸他懷裏的虎斑貓,笑着問他:“咱們帶它回家,好不好?”
悶油瓶定定地看着我,墨黑的眼中漸漸有了一些淡淡的情緒,他說:“嗯。”
盡管只有一個音節,我卻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沖動。這些日子以來我和他雖然同進同出,他卻一直拿我當做個透明人不理不睬,現在能得到他的一點回應,對于重拾希望的我來說,就是最大的鼓勵。
番外 閃亮的日子2
要養貓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我一向認為既然養了寵物它就是家裏的一份子,不管出于什麽理由都不能半途反悔抛棄它。
我給虎斑貓起了個名字叫小胖,帶它上寵物醫院好好檢查了身體,順便把該打的疫苗都打了一遍。小胖雖然是只流浪貓,但以前應該是被人收養過,健康狀況非常好,肚子裏沒有蛔蟲,身上的虱子不多,醫生給它檢查也很配合。可惜要打針的時候這家夥暴露出了兇殘的本性,當時按着它的人是悶油瓶,小胖半點兒不念一個禮拜的喂飯之恩,亮出爪子照着他的手就抓了過去。我根本沒來得及過腦子,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一把扯開悶油瓶的胳膊,替他挨了小胖這一爪,手背上立刻出現了三條血道道。
然後小胖跳起來就要跑,我清楚地看見悶油瓶的眼睛眯了一下,快如閃電地伸出一只手又把它拍了回去,牢牢卡住它的腰,任憑它怎麽喊叫掙紮都不放松。
醫生大呼小叫地讓護士幫我消毒包紮,自己按住了小胖胡亂撲騰的後腿給它打針。
雞飛狗跳地忙活完,我又買了一個帶貓爬架的貓窩、一個整理箱、一袋貓砂、半個月分量的貓糧和一些小玩具。打完針以後小胖徹底老實了,乖乖趴在悶油瓶懷裏動也不動。我抱着巨大的貓窩,把貓砂貓糧和玩具都歸置進整理箱裏,讓悶油瓶幫忙拿着。這時候就顯示出力氣大的好處了,他單手拎着沉甸甸的整理箱穩如泰山,另一只手還摟着小胖,跟在我身後走得大氣也不喘。反倒是我,抱着那個沉得要死的貓窩爬六樓,手上還帶着傷,累得差點歸位。
回到家還不算完,我休息了一會兒喘勻了氣兒,翻箱倒櫃找出一大塊厚實的窗簾布把客廳裏的真皮給罩了起來。這房子裏屬這件家具最貴,要真給小胖撓壞了我賠不起。
悶油瓶大概也明白我的顧慮,整個過程中都抱着小胖不撒手,一直等我忙活完才把它放下來。那賊貓倒是不認生,爪子甫一沾地就竄到沙發上跟個大爺一樣趴好,打了倆呵欠之後眼睛也閉上了,看樣子是打算補個眠。
我松了口氣兒,抹了抹頭上的汗,洗完手就去做飯。這大半天光顧着安頓小胖了,我和悶油瓶都還沒吃飯,他不說話也看不出究竟餓不餓,我自己早就前心貼後背了。
論做飯我并不擅長,但一個人住得久了好歹還能弄兩個菜。反正悶油瓶也不挑剔,我簡單炒了個蛋炒飯,冰箱裏還有上回我媽讓我帶回來的醬牛肉,将就着也能吃一頓。
不知道是不是把小胖抱回來的緣故,悶油瓶的心情似乎挺不錯,吃完飯主動幫我洗碗。過去的悶油瓶很勤快,小院子總是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可是自打失憶回來以後這位大爺基本上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十指不沾陽春水,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我家做這種瑣碎的俗務,讓我多少有點受寵若驚。
家裏多了個活潑好動的小生靈,整個氛圍立馬就不一樣了。晚上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悶油瓶照例在我邊上扮演思想者,小胖就跳到他膝蓋上趴着,用他的牛仔褲磨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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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它尖銳的指甲就想到手背上的傷,找了把指甲刀出來給它剪指甲。小胖本來還想反抗一下,悶油瓶象征性地把手往它脖子上一按它就不敢動了,我捏着它軟綿綿的小肉墊小心翼翼地按着指甲刀,生怕一個不小心剪到它的肉。
給小胖剪完指甲,一擡頭我就發現悶油瓶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眉頭微蹙着似乎在思考。
我給他看得心裏直發毛,暗忖他這是想起什麽了還是想到什麽了?我可還記得那天早上他掐我脖子的事兒,莫非現在看到我手持利器怕我暗算他?可按說這指甲刀也不算利器啊。
好在悶油瓶只是盯着我,并沒有要動手的打算。我搞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麽,心說你愛看就随便看,老子玉樹臨風小帥哥一枚,也不怕你看。可悶油瓶就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會兒,把懷裏的小胖放到沙發上,起身走到浴室裏去了。
我摸着小胖軟乎乎的脊背搖頭苦笑,這才發現自己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
無論是六年前還是現在,悶油瓶的眼睛對于我來說都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魔力,只要被他那樣平靜地凝視着,就覺得好像要被吸進去一樣。過去我們兩情相悅,他的一切在我看來都是好的,清清秀秀的小模樣不由得我不怦然心動。然而現在他失去了記憶,對我不存在任何特殊的情感,可我卻依然沒有辦法對他的魅力免疫。
我按住額頭對自己說,吳邪啊吳邪,你這上輩子一定欠了這只悶油瓶子很多錢,所以注定今生要用比金錢更珍貴的東西來償還。
又過了差不多一個星期,周末下午王盟跟我告了半天假,說是要去相親。我說你才多大啊就相親,知道結婚是怎麽回事不?王盟期期艾艾和我說他也不願意,但他們那地方人結婚都早,他這個年紀已經算晚婚了。我看他那樣子像是精心捯饬過了,衣服穿得人模狗樣,作為老板我也不能太不近人情,就準了他的假。
誰知王盟剛走沒一會兒,就從外面進來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小年輕,懷裏捧着一大束粉紅色的康乃馨,手上還拎着一大堆盒子袋子,一進門就沒頭沒腦地沖我笑。
“請問您是吳老板嗎?”
我點頭:“我就是,您有何貴幹?”
那小年輕笑得更歡,連呼了幾聲“久仰”,把手裏的東西往地上一扔就跑過來和我握手。他手勁極大,抓住我的手一通猛搖,晃得我腦子都快散黃了才放開,特別客氣地又問了一句:“我找張起靈,他現在還在您這兒嗎?”
我反應了足有一分鐘才想起來張起靈是悶油瓶的大名,順手往旁邊的躺椅上一指:“那不就在那兒躺着呢。”
小年輕飛快地竄過去,把懷裏的康乃馨往悶油瓶懷裏一塞,恭恭敬敬地說道:“族長,我來看您了,最近精神好點兒沒?”
我把嘴裏一口西湖龍井噴出老遠,一邊咳嗽一邊轉頭去看。悶油瓶已經坐起來了,看着懷裏的花束一臉狀況外,倒是那小年輕滿臉興奮,活像小粉絲見着了日思夜想的偶像,就差掏出個本子讓他簽名。
“你……你是張家的人?”
“是啊,吳老板叫我小張就可以了。”
我心說你們家就你這年齡段的有不叫小張的嗎找一個出來給我瞧瞧,要是一下子來好幾個我是不是還得給你們編個號?
悶油瓶随手把花束丢到一旁,頭一歪眼一閉繼續假寐,對那小子完全熟視無睹。
小張垮下一張臉,嘟嘟囔囔地說道:“族長你怎麽都不理我啊……”
我想着雖然這孩子不太靠譜,好歹也是悶油瓶的族人,說什麽也不能怠慢了他。就把他拉到招待客人的茶幾邊上坐下,給他泡了一杯茶:“你們族長病還沒好呢,誰他都不理。謝謝你惦記着他,大熱的天還過來看望,你們家離杭州挺遠的吧?”
小張喝了兩口茶,輕輕嘆了口氣,從褲兜裏摸出個厚厚的信封拍在茶幾上:“我是來送錢的,這是族長這兩個月的生活費。”
我說之前不是跟你們說了不用送錢來嗎?再說你真要送為什麽不直接給我打銀行卡上?還費心費力地跑這一趟。
小張擺了擺手:“那不行,我叔讓我定時過來探望族長,向他彙報情況。”
“誰是你叔?”
“張海客。”
“……”我就知道,除了那對二缺兄妹別人也幹不出這種糟心事兒。
小張沉吟片刻,忽然湊過來壓低聲音問:“吳老板,聽說你和我們族長是青梅竹馬?”
“……你覺得我們倆誰像青梅?”
“不是,我就這麽一說。哎,你有沒有試過讓他做點兒以前你們倆經常做的事兒?我看電視劇和小說裏那些失憶的人,潛意識裏都對小時候的事情特別有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