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葉文俊小時候有個綽號，葉嬌嬌，原因是他從小體弱多病，嬌氣得像個女孩，三天兩頭請假不去上學，久而久之，同學就給他取了這麽個綽號。
此刻，葉嬌嬌坐在病床上，正在給許凝打電話，讓她一會兒過來的時候，拿點可以玩的東西過來，因為醫院裏實在太無聊了。
辦公室裏的許凝答應着，收拾着東西。
昨晚，葉文俊從手術室出來後，許凝和秦危兩人待了一個多小時後，秦危送許凝回來的，當然，他們一句話沒說。
許凝收拾好東西，跟Mona說了一聲，便去了醫院。
醫院裏，葉嬌嬌同志已經無聊得快發黴了。
對于一個害怕寂寞的人來說，醫院實在是個可怕的地方。
葉文俊最怕來醫院，不是害怕醫生，也不是因為害怕看病，只是看到別人有人探望，而自己沒人探望時，覺得特別心酸。
葉文俊掐着點，左盼右盼，總算把許凝盼來了。
“許凝，你可算來了。”
許凝笑了一下，從帆布包裏拿出飛行棋：“給。你要的。”
葉文俊立馬高興起來，吵着許凝說：“快點，我們來一盤。”
“好。”許凝把帆布包放下，坐下，陪葉文俊玩飛行棋。
**
秦危見完客戶，王臣問他去哪兒。
秦危想了想，不放心葉文俊，說去醫院。
車窗外，是個好天。冬日的陽光像金子一般照下來，灑在不遠處的湖面上。
湖邊有不少人在那散步。
秦危看到湖，就想到自己和葉文俊小時候的事兒。
幼兒園的時候，秦危就是孩子王，一天到晚帶着一幫上天入地，調皮搗蛋。
有一回，他們一幫人在湖邊一艘廢棄的船上玩，有個女孩差點落水，秦危拉了一把女孩，結果自己落水了。
其他人都吓壞了，只有葉文俊，死死拉住秦危。
那是十一月底，天氣有些冷了。
葉文俊弱不禁風的，打着哆嗦還拉着秦危。其他人去叫來了大人，才把秦危救上來。
秦危身體好，沒什麽事，葉文俊卻發燒了。
發燒燒了好幾天。
兩人的友誼，算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車子一路開，到了醫院。
秦危自己上樓，本以為葉文俊會哼哼唧唧好幾天，沒想到，等秦危到病房門口的時候，聽到裏面傳來哈哈哈的笑聲。
“哎哎哎，我出了四個了。我跟你說，這盤肯定我贏。”
“那可不一定。哼，等你走過來的時候，我就吃你。”
秦危到了病房，還沒推門，就聽見病房裏那兩人有說有笑的。
他推開門。
“哎，秦危來了。一會兒我們三個人下。”葉文俊看門推開，還納悶是誰，看到秦危，笑了起來。
許凝看到秦危，收起了笑容。
秦危走過去，看葉文俊玩得這麽開心，便說：“我看你沒什麽事了。”
葉文俊哼了哼說：“難道你還盼着我有事？”
秦危不說話。
許凝看秦危來了，便收起了飛行棋。
正好，葉文俊有話要跟秦危說。
葉文俊清了清嗓子說：“小危危，你看，我現在病了，出差肯定是去不了了。”
秦危聽了，淡淡“嗯”了一聲。
這個情況，秦危已經想到了。葉文俊不去，秦危想着就讓賈誠去。
結果，秦危還沒說話，葉文俊又說：“我想了想，讓許凝陪你去吧。産品上的事，她也懂一些。跟你一塊去，也算了解一下業務。”
許凝一聽，愣了一下：“我？”
葉文俊點頭：“讓秦危帶你去華中的市場看看。設計也不能脫離群衆，脫離市場，是不是？哎喲，好痛。”
“師兄，你歇會兒。”許凝安慰了一下葉文俊。
“嗯……”
秦危在一邊看葉文俊演完戲，冷眼掃了他一下。
葉文俊說：“你幹嘛這麽看我？”
“沒事。你好好休息。至于出差……”
“你會帶上許凝吧？你本來也沒女伴，剛好帶上許凝啊。”
許凝疑惑，出差還要帶女伴？
許凝見秦危不願意，也不想他們倆為這種小事争執，剛準備開口拒絕，一邊，秦危接了個電話。
是工作上的事。
秦危說了幾句話後，轉頭對葉文俊說：“好好歇着吧。出差的事，我安排好了。”
說完，秦危便出了病房。
許凝知道，他這是拒絕自己了。
葉文俊卻不樂意了，追着秦危問：“那你到底帶不帶許凝啊——”
秦危沒回應。
葉文俊大概覺得有些對不起許凝，轉頭對許凝說：“沒事。一會兒我跟他磨一磨，讓他帶你去。許凝，你也別不好意思。出去見見市面。”
**
那天看完葉文俊，下午，許凝回公司上班。她剛來，也沒什麽事，早早下了班。
那天，陳旭下班也早，兩人一起回家，看時間還早，就在家門口的超市買了點菜，回家煮火鍋吃。
熱騰騰的火鍋冒着白氣兒。
兩個女孩子在餐桌邊吃着火鍋聊着天。
陳旭吐槽了一下工作，許凝也把今天中午發生的事兒跟陳旭說了一下。
“葉總想讓你去，但秦總不肯？”
許凝點了下頭。
陳旭聽完，也點了下頭：“我老板就是那副樣子，脾氣壞的很。不過有一說一，他真的很敬業。不想讓你去，可能是因為你是新人。”
許凝聽完，看了眼陳旭。
她有點驚訝，陳旭怎麽突然開始替秦危說話了。
“你不是一直覺得秦總不好嗎？怎麽突然？”
陳旭一聽，忙說：“哎，你別誤會。我可不會愛上我的老板。我只是聽辦公室裏的老人說，秦總呢雖然脾氣壞了點，可是跟着他，是真的能學到東西。你想，我不可能一輩子做助理吧？而且我聽說，前面好幾個助理，因為表現不錯，秦總還幫她們做了推薦，有去市場的，有去人事的，反正，發展都不錯。就沖這點，我覺得他不是個小氣的人。所以，他今天說不讓你去，很可能是從工作考慮。你別放心上。”
許凝聽陳旭說了那麽一長段話，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其實秦危拒絕她去，她心裏倒是沒什麽芥蒂，只是說出來給陳旭聽一聽而已。
明知秦危跟她沒什麽關系了，可聽陳旭說起他的好話，許凝竟然有點高興。
兩人正聊着天的時候，許凝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許凝一看，是陌生號碼。
“您好。”她接起。
“許凝，我是王臣。秦總讓我通知您，明天早上機場見。航班信息我一會兒發你。秦總最不喜歡遲到，明天請不要遲到。”最後一句，是王臣的提醒。
許凝懵了一下，頓了一下才說：“好的。我知道了。”
那頭，王臣挂了電話。
陳旭問：“誰啊？”
“王臣。叫我明天去出差。”許凝淡淡地說。
陳旭一聽，笑起來：“你看吧。我老板就是這種人。我跟你說，別看他好像挺冷漠的，其實人不錯。你呢，正好去實地看看。不是我說，我們公司的産品，真的有點過時了。”
“嗯。”許凝應了一聲。
秦危竟然答應了？許凝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因為他并不是一個随意改變心意的人。
正笑着，一旁的陳旭又說：“你現在有葉總支持，加上AL的平臺，肯定能有一番作為。到時候，憑借這個跳板，也許你就能去你想去的公司了。你說呢？”
是啊，她想去的公司。
許凝并不是正兒八經設計出身的。她是大學期間偷偷輔修了設計，所以剛出來時，只是一個助理。
而她的夢想，是去頂級的鞋履品牌Mona Green做設計。
當然這個Mona不是她的老板Mona，而是著名的設計師以及鞋履匠Mona。
“嗯。我會努力的。”
“加油。我們一起努力。”
兩個姑娘，都擁有各自金光閃閃的夢想，并朝着夢想不斷努力。
高中時，老師讓大家為青春寫一段話。
許凝至今記得，有一個同學寫了這樣一段話：
“青春？我無法定義。可是我知道，當我擁有夢想時，即便八十歲，我也還擁有青春，但如果沒有夢想，即便是十八歲，也不能算是青春。”
晚上躺在被窩裏，許凝想到和秦危出差，她有一點點擔心，又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這樣翻來覆去了一晚上，直到快淩晨時，她才睡着。
**
清早的機場，應該是人最少的時候了。
許凝拖着行李箱，找了一圈才找到了值機窗口，她剛辦完托運和值機，安檢，剛到登機口就接到了王臣的電話。
“許凝，你到了嗎？”
“剛辦完手續，在登機口了。”
“好的。那你一會兒直接上飛機就行。下飛機後，在機場門口等就行了。”
“好的。謝謝。”
許凝挂了電話，想着秦危肯定是坐公務艙的，也沒什麽意外。
早上起得太早，還沒吃東西。
她四處看看。
太早了，機場的店鋪還沒開門。
她想起昨天陳旭給她往包裏塞的面包，拉開随身的包一看，果然有。
許凝拿起面包，剛準備撕開包裝袋的時候，王臣忽然出現。
許凝撕包裝袋的手頓了一下。
王臣過來，遞給許凝一份熱騰騰的早餐：“許凝，吃這個吧。”
許凝接過熱氣騰騰的早飯，說了聲謝謝。
王臣送了早飯就走了。
許凝打開包裝袋，發現裏面是一個飯團，一個肉包，還有一罐熱的牛奶。
牛奶是她喜歡的牌子，只有街邊的早餐流動車才有賣。
面前不時有趕早班飛機的人走過。
許凝看着早飯，一時有些不敢相信。
**
四十五分鐘後，飛機登機。
許凝拿着機票上飛機，等她坐下，空姐來找她，說是給她升了艙。
許凝一時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直到她在秦危身邊落座，才意識到是秦危幫她升了艙。
她的反應，似乎總是慢別人半拍。
秦危為什麽給她升艙，許凝沒有多想，也不去多想。
也許只是為了一會兒出去的時候方便也說不定。
許凝坐下後，秦危并沒有理睬許凝，而是自己在那看郵件。
許凝也不打擾他，自己拿出雜志來看。上次在咖啡店看到那本《孤獨星球》，看了一半沒看完，許凝後來想起來，索性就自己買了一本。
雜志介紹了很多她以前不知道的地方，很有趣。
半小時後，廣播裏通知飛機要起飛了。
空姐過來檢查安全帶。
許凝收起了雜志，秦危也收起了電腦。
兩人之間這麽近，可誰也沒說話。
許凝用餘光看了眼秦危，他正閉着眼睛休息。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沒休息好，他好像很疲憊的樣子。
許凝為了不打擾他，也閉上眼睛休息。
機艙裏明明還有其他人，卻安靜得不可思議。許凝甚至可以聽到秦危的呼吸聲。
挨得這麽近，連帶着許凝的心跳都快了起來。
可是，她又怕被他發現似的，于是，拿起雜志蓋在了自己胸前。
幾分鐘後，飛機終于起飛。
隆隆的聲音，蓋過了一切。
許凝總算平靜下來。
她也有點困，閉上眼睛，慢慢就真的進入了淺睡狀态。
一直到飛機遇到氣流，颠簸了一下，許凝從淺睡中醒來。
不知為何，這趟飛機，颠簸得特別厲害。
許凝下意識去抓扶手。
秦危也正好要抓扶手。
剎那間，兩人的指尖碰了一下，像有電流通過。
誰都沒意料到，兩人都看了對方一眼。
短暫的眼神觸碰後，兩人都下意識收回手。
飛機再次颠簸了一下，這回，許凝沒去抓扶手，然而，她沒想到的是，秦危抓住了她的胳膊，就像是怕她掉下去似的。
好一會兒，他都沒松松手。
“一會兒就好了。堅持一下。”他說。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
許凝點了下頭。
過了一會兒，颠簸終于結束，秦危也收回了手。
許凝的胳膊上卻還殘留在他掌心的餘溫，令她心神大亂。她用了好大的力氣，才讓心情平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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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飛行，飛機準點到達了漢市機場。
漢市作為華中地區最大的城市，必然是此次考察的第一站。
下飛機後，許凝和秦危一起去酒店辦入住。
秦危住的套房，許凝住的标間，不在一層樓。
到房間後，許凝收拾了一下。
葉文俊打來電話，問她怎麽樣。
“剛到酒店呢。”
“好吧。對了，秦危跟你說了嗎？最後一天有個宴會，到時候你陪他去一下吧。”
宴會這種事……
許凝看過行程，并沒有這一項，她老實說：“他沒跟我說。”
葉文俊：“……”
葉文俊讓許凝跟秦危出差，是有目的的。
他覺得，許凝這個人，只有接觸過她的人才會知道她的好，所以，他在盡可能給許凝和秦危制造相處機會，這樣，三個月後，秦危才有可能對許凝改觀。
這時，王臣來找許凝，說要去門店了。
葉文俊也聽到了，忙對許凝說：“去吧去吧。加油啊，看好你。”
許凝笑了一下，挂了電話，不知為何，有點緊張，她給自己打了打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