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非娶不可
蕭澈解了禁足也同往日沒什麽差別,一本書自晨間讀到晌午,只是很有些心不在焉。
“殿下,您瞧什麽呢?”金瞳順着蕭澈的視線看過去,只有沒打開的窗子,什麽也瞧不見。
蕭澈這一上午的功夫,朝外瞧了不知幾遍。
“看看花,也看看雪。”蕭澈收回視線,若無其事。
金瞳癟嘴:“殿下只管哄騙奴才,當誰不知道啊,殿下不就是在等世子麽。”
心事被戳破,蕭澈瞪了金瞳一眼道:“就你聰明,本王要你送去侯府的東西可都送去了?”
金瞳拖着長音道:“送去了送去了,殿下疼惜世子之心,奴才們怎麽敢耽擱啊,一大早奴才就把殿下親自挑選的藥材送到侯府去了。”
蕭澈點過頭,沒說什麽,捧着一本書,心裏記挂的卻全都是慕容靖言。
禁足那日,金瞳送慕容靖言回府,他還囑咐金瞳要蕭澈照顧好自己,結果一轉眼自己病了,蕭澈知道慕容靖言病了當即着人進宮請了太醫往安樂侯府去,一大早的又到庫裏挑了些補身子的名貴藥材着金瞳送到了侯府去。
蕭澈待慕容靖言的好,全寧王府乃至安樂侯府都是心知肚明的。
“殿下。”金瞳道:“您這會兒還有功夫操心世子呢,明日便是文佳貴妃的生辰,屆時您往鐘秀宮祭拜,若是撞見了皇上,只怕皇上又要訓斥殿下,說殿下同世子.”
金瞳話說一半便收到了蕭澈的眼刀,金瞳噤了聲,片刻蕭澈才收斂眼神,他心裏清楚,皇帝要訓斥他,慕容靖言不過是個由頭而已,在他和慕容靖言攪到一起之前,隔個三五日便要将他宣去禦書房,有時是問功課,有時則是問些瑣碎。
答的好與不好都免不了一頓訓斥,師傅道這是好事,陛下肯訓斥,說明心裏還記着。
蕭澈倒寧願皇帝将他忘了。
如今朝堂上太子蕭朔和秦王蕭晟兩相制衡,太子派和秦王派面上相安無事,實則背地裏潮流湧動,兩人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将對方徹底按死在這帝都裏,兩派之争中間就難有能持身中立者。
朝中就連幾位當初同熙寧帝一起打天下的老臣都紛紛倒戈,選了各自想要扶持的皇子,熙寧帝膝下幾個兒子,除卻太子和秦王,其餘的便年幼的年幼,體弱的體弱,唯餘蕭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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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的時候蕭朔和蕭晟各自派人前來示好,只可惜蕭澈是個死心眼,自己不争也誰都不幫,兩邊見拉攏不成,蕭澈在朝中又本就沒什麽支持者,母妃家早也在文佳貴妃薨逝之前便七零八落,更是幫襯不上他什麽的,蕭朔和蕭晟便齊齊的忽視了蕭澈。
只是皇帝時不時便要将他拎去面前,哪怕只是訓斥,再隔上皇帝當年與文佳貴妃甚篤的情意,蕭朔和蕭晟心裏自然犯了嘀咕。
究竟是真的瞧不上他,還是瞧不上不過是個障眼法,只為保他眼下周全,等将來某日一封密诏直接推他上位。
蕭澈一夜未得安眠,輾轉之間盡是金戈鐵蹄,半睡半醒間是長劍反出的冷光,到天亮的時候,蕭澈出了一身的冷汗,見熹微晨光,蕭澈躺不住了,喚人進來伺候他更了朝服,用了早膳才往宮裏去了。
今日的早朝衆位大臣依舊在吵,北朔部的岚霜公主不日便要抵達帝都,可迎娶岚霜公主的皇子人選吵了月餘,至今還未定下。
蕭澈站在衆臣之首,太子之後,他靜靜的聽着文武百官盡可能吵得溫和,太子一派的老臣谏言應由四皇子楚王蕭淩迎娶,蕭澈只在心間道,蕭淩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選,只是蕭淩的身子不大好,日日都與湯藥為伴。
蕭澈想的到的,秦王一派老臣自然也想的到,兩相争吵,熙寧帝端坐龍椅之上俯視衆人,猶如俯視籠中只蟲。
“啓禀皇上。”
蕭澈聞聲回頭,只見安樂侯慕容慎躬身道:“臣以為,不若由寧王殿下迎娶岚霜公主,臣聞岚霜公主風姿無雙,寧王殿下豐神俊朗,自是郎才女貌,實乃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
蕭澈心中一驚,才拱了手,未待他将那句不願意說出口,熙寧帝甩了袖子道:“衆卿皆言之有理,此事朕自有思量,衆卿不必再吵。”
自打安樂侯提出讓蕭澈迎娶岚霜公主,便像一顆石子投入了原本平靜的湖面,蕩起的的千層漣漪全圍繞蕭澈一人。
自去年起,北朔部與大炎的邊境始終沖突不斷,今年入夏時,北朔突然向南行軍千裏,所過之處民不聊生,大炎出兵未到半月便将平定沖突将北朔兵卒趕回了邊境以北,熙寧帝野心甚大,時不常便要将邊境線向北推一些,北朔在異族中已算兵強馬壯,要是同大炎打,只怕占不得上風,此番提出和親為的就是永保兩國安寧。
要迎娶岚霜公主的皇子要娶的不只是岚霜公主,而是整個北朔,與岚霜公主結親相當于握住了北朔的兵馬,這種便宜,太子和秦王自然都不可能錯過,只是太子和秦王皆已有正妃,兩相撈不到的好處自然想到了自己手底下的人。
太子的人急着要楚王那個藥罐子娶岚霜公主,秦王的人急着要比蕭澈還不如的七皇子蕭奕迎娶岚霜公主,為的可都不是傳聞中姿色傾城的公主,為的全都是北朔的支持。
鹬蚌相争,這利險些落到了漁夫身上,叫太子和秦王的人如何能夠不急,只是還沒人問問蕭澈願不願意。
早朝散了,蕭澈不再想岚霜公主的事,他知道,這等事即便是他說願意也未必能輪的到他頭上,岚霜帶來的是北朔,皇帝就算是失心瘋了也未必肯給他找這麽大的靠山。
文佳貴妃薨逝十年,鐘秀宮再未曾有任何妃嫔居住,一應擺設全部未變,全是舊時文佳貴妃在時的場景,宮人日日打掃,空氣中半絲灰塵的味道也沒有,殿前一盞長明燈那是熙寧帝親手給文佳貴妃燃的,蕭澈扯了衣擺跪在蒲團上,朝文佳貴妃的牌位及畫像叩了三叩。
他沒有起身,只是跪在那看着畫像上的文佳貴妃。
蕭澈道:“都下去吧,本王想同母妃說說話。”
宮人魚貫退下,金瞳替蕭澈關了門。
“母妃。”蕭澈才開口,眼眶便覺酸澀,“兒子來看您。”
牆上挂着的那幅畫像畫于文佳貴妃冊封貴妃那一日,彼時文佳貴妃不過二十幾歲的模樣,才生下蕭澈不過月餘便封了貴妃,深得熙寧帝寵愛,畫師畫工精湛,将文佳貴妃的溫婉和善全部描于紙上。
蕭澈跪了一炷香時間未到,殿中的門便被人推開。
他道:“本王說了,這裏不用人伺候,都出去。”
身後腳步未停,蕭澈轉身只見熙寧帝,他起身複又跪下拱手道:“兒臣參見父皇。”
熙寧帝坐至殿中椅子上,他手腕微擡道:“起來吧。”
蕭澈起身立在一旁。
熙寧帝撚了手中串珠道:“屏退了下人,一個人在這同你母妃說了些什麽?”
蕭澈道:“回父皇,沒說什麽,只是想同母妃待一會兒。”
熙寧帝擡眼,蕭澈長的很像文佳貴妃,眉眼像,柔和的性子也像。
“今日早朝的時候安樂侯提議由你迎娶岚霜公主,你有什麽想說的?”熙寧帝忽然問道。
小陳沉默片刻複又跪在地上拱手道:“兒臣自知配不上岚霜公主,不願辜負岚霜公主兼程往我大炎之艱辛,也不願平白耽擱岚霜公主幸福,還請父皇三思。”
熙寧帝瞧着叩頭在地上的蕭澈,他問:“朕若是說這岚霜公主你非娶不可呢?”
蕭澈叩在那,一言不發,态度明了。
熙寧帝握住串珠,父子之間無聲的對峙着。
像,性子裏這股倔勁更像文佳貴妃,只是熙寧帝并不覺得蕭澈有這股倔勁是好事。
“父皇。”蕭澈道:“兒臣并非不願迎娶岚霜公主,只是兒臣心中已有寧王妃人選,兒臣也早已向他許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兒臣不想做個失信之人,兒.”
“放肆!”熙寧帝一掌拍在桌子上,他沉了一口氣怒道:“蕭澈!朕對你已經是處處優容寬待!你也不要太肆意妄為!你不要以為朕礙着你母妃便不能将你怎麽樣!”
蕭澈叩在地上,肩膀都未抖一下,他道:“父皇當年對兒臣的母妃不也是這般執着,兒臣懇請父皇.”
“滾!”熙寧帝氣急,一腳踹在了蕭澈肩膀上。
蕭澈不妨跌在了地上,熙寧帝起身指着蕭澈道:“你同慕容靖言再胡鬧朕也只當你是年歲小不懂事,你若是有了求朕賜婚你與慕容靖言的心思,你不若早些斷了這念想!”
熙寧帝指向文佳貴妃畫像道:“你擡頭看看,你對得起你母妃麽?”
蕭澈擡眼,他定定的看着熙寧帝,只問:“那父皇呢,面對兒臣母妃便是問心無愧麽?”
巴掌落下來的時候蕭澈只覺得臉上一陣灼熱。
待到蕭澈從鐘秀宮出來,金瞳瞧見蕭澈已經腫了的臉頰問道:“殿下,這.這是怎麽了?”
蕭澈無望的走在鐘秀宮門前長街。
原來,連王妃之位都不能給他,原來想将他拉得更近些,想讓她站在身邊牽住他的手護他周全,是這麽難。
作者有話說:
爹不疼,媽不在,總被哥哥欺負,想娶老婆還娶不到,我宣布蕭澈就是帝都的小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