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送碗燕窩
寧王府中,慕容靖言才喝了藥,口中只覺苦澀難當,含了塊沾了酸粉的梅子才勉強将口中殘留的藥湯味道掩蓋下去三分,慕容靖言原是對喝藥這事習以為常了的,只是喝得再多都受不了服完藥之後這殘存的苦。
“世子,奴才來伺候您。”滄瀾站在門道了一聲。
慕容靖言攬了被子才道:“進來吧。”
待滄瀾進來,慕容靖言已将梅子核吐到一旁的果核盤中,他直覺平躺的時辰太長,身上又是傷口痛又是酸痛,喚了滄瀾上前扶着他半倚在了榻上。
“侯爺可問過?”慕容靖言問道。
滄瀾立于榻邊拱手道:“禀世子,侯爺昨夜回去生了好大的氣,氣世子不疼惜自己的身子,說是自己太縱着世子了。”
慕容靖言笑道:“那滄瀾可是将罪過全攬到自己身上求侯爺罰你了?”
見慕容靖言一猜便中,滄瀾只垂首不言。
“罷了。”慕容靖言道:“侯爺也只是疼惜我罷了,且不說這些,我只問你,要你做的事情可都做幹淨了?”
滄瀾收了手,彎腰道:“全都做幹淨了,只怕秦王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日藏夜藏拿着當寶貝的門客竟是世子舊交,此番秦王算是栽了大跟頭。”
慕容靖言手中抓了那金絲枕的料子撚着,只覺有些粗糙,他的目光不似往日柔和,臉上仍是因傷造成的煞白,嘴唇勉強有了些血色,他喃喃道:“秦王太心急了,不過也多虧了他這份心急。”
滄瀾問道:“世子便如此确定此番寧王必會一擊将秦王置于死地麽?”
慕容靖言微挑眉心,他沉默片刻道:“此番若是蕭澈自己受傷他還未必會對秦王下死手,可此番是我傷了,你放心,寧王是不會放過秦王的,只怕過不了幾日,這帝都便不會再有秦王這號人了,我讓你交給寒景的東西你可送過去了?”
“回禀世子,奴才已将東西交給寒景大人了。”滄瀾道。
慕容靖言現下才放了心,他道:“去問問,宮裏邊如何了。”
“是,奴才這便去。”滄瀾臨走之前又問道:“世子,肩上的傷可覺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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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靖言笑道:“滄瀾問這話倒是好笑,叫人紮了這麽大一個血窟窿,豈有不疼的道理?”
滄瀾垂着頭,他幾步回去将手裏始終握着的東西給了慕容靖言,只道:“世子,這是奴才的母親從前為奴才在淨恩寺求來的平安符,說是高僧開過光,只戴着便能保一生平安的,世子便戴着吧。”
說完話,不等慕容靖言推拒一番,滄瀾徑直走出了屋子。
慕容靖言拿着那滄瀾塞給他的平安福瞧了兩眼,福袋的顏色已有些舊了,像是年頭不短了,他從未見過滄瀾身上戴過這物什,想來應該是放在懷裏,日夜珍藏呵護的,其上刺繡如今也有些抽了線,那福袋裏鼓囊,不知其中塞了些什麽。
那平安符的福袋躺在自己的掌心,慕容靖言自問自己謀求的事情可不是這一方符咒便能保下的,他的平安須得用蕭家人的血來保,方才算得上長遠。
已近正午,還不見蕭澈回來,慕容靖言朝外瞧了一眼,有門擋着,什麽都瞧不到,只覺得今日的陽光自是不會太差的,只是可惜,這幅身子已然吹不得冬日裏的風了。
午膳前,屋門又被人推開,慕容靖言昏昏欲睡之際只以為是寧王府的丫鬟要來傳午膳,半夢不醒便道:“不必伺候,午膳我等殿下一同回來用。”
滄瀾溫聲道:“世子,是我。”
慕容靖言這才懶懶睜了眼,瞧見是滄瀾複又閉上眼,他翻了個身找了個舒服姿勢,動作又放的極輕,他怕痛,生怕扯了肩上的傷口,即便如此還是疼的他抽了抽嘴角。
“世子切莫動。”
慕容靖言伸手止住要上前的滄瀾,只問道:“寧王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來?我等他一起用午膳。”
滄瀾默默攥了攥手道:“禀世子,寧王殿下怕是一時半刻的回不來了,今晨陛下知曉此事宣了寧王殿下進宮,寧王同秦王對峙了一番,宮裏傳消息說皇上原本是要将秦王府暗衛都殺了了事的,可寧王殿下借由說是怕後人污了秦王的名聲,求了旨要将這事徹查。”
慕容靖言沒了睡意,他伸手要滄瀾扶他起來。
滄瀾上前,小心翼翼的扶了慕容靖言半靠着,慕容靖言笑道:“這皇帝倒是省事,自己的親生兒子遭了刺殺抓了刺客,不問幕後主使,只想一刀下去了事,這樣的皇帝,要來做什麽。”
“世子.”
慕容靖言輕咳了一聲又問道:“寧王現在在哪?”
滄瀾道:“才不多時秦王府養着的那些暗衛全部下了大獄,寧王殿下此刻正在大獄中審問秦王府的那些暗衛,估摸着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
慕容靖言又問:“可派人回來傳話了?”
滄瀾別開視線道:“沒.沒有.”
“滄瀾。”慕容靖言盯着滄瀾道:“你什麽時候學會撒謊了。”
滄瀾壓了一口氣,他道:“有.寧王殿下派人回來說叫奴才好生伺候世子,叫世子先用午膳不必等。”
慕容靖言點頭又問道:“寒景那邊都打點好了?”
滄瀾又道:“這些事情世子自是不必操心,寒景大人定不會亂了世子的計劃。”
大約是晨起服的那碗湯藥藥效已過了,慕容靖言只覺肩上那傷處有些痛意。
“世子,可是疼了?”滄瀾忙上前道:“奴才去尋些什麽止痛的草藥來吧,在北.”
“滄瀾。”慕容靖言看向滄瀾道:“你我生在大炎,長在大炎,你何曾去過些別的什麽地方?”
滄瀾忙道:“世子恕罪,奴才失言。”
慕容靖言捏了捏眉心道:“派人炖完燕窩給寧王下去,大獄中潮濕寒冷,又氣又急可莫叫寒氣侵體,這節骨眼上傷了身子,只怕秦王又有喘息的時間。”
滄瀾道:“是,奴才這便命人去準備。”
“命送燕窩的人傳話,只說我身上疼得厲害,等着寧王回來一起用膳。”
“奴才.奴才遵命。”
慕容靖言擡眼只見滄瀾仍拱手立在那,未曾退下,問道:“可還有別的事情?”
滄瀾壯着膽子才道:“世子.世子莫不是真的喜歡.”
慕容靖言只瞧了滄瀾一眼,滄瀾便知自己的話說的有些多了,他斂聲又道:“奴才這便命人準備燕窩給寧王殿下送去,話也會傳到,世子先歇着吧,可要喝些熱茶?”
慕容靖言沒有說話,他擡手示意滄瀾退下。
大獄中光線昏暗,只有絲絲謝謝的亮順着那高高的窗口滲進來,無數的灰塵在那滲進屋裏來的陽光裏翻飛着,蕭澈端坐在刑房裏,一旁立着的是刑部的人。
刑部的人是太子求了熙寧帝派來的,太子和秦王互相制衡多年,此番秦王遇此難,太子才盼着這趟水能更渾些,有人來添柴加火,蕭澈自然樂得如此,刑部來了人,有人在旁,屆時話自然更好說些。
“昨夜,是誰指使了你們刺殺本王?”蕭澈不緊不慢的問道。
刑部官員站在蕭澈身邊只覺這寧王身為文佳貴妃之子,竟是半點文佳貴妃母家的英氣智謀都沒承的來,也難怪文佳貴妃在時皇帝還能愛屋及烏的疼一疼他,如今文佳貴妃薨逝,寧王只落了個閑散王爺,此番審問,什麽人能吐出事情來。
“給我打!”站在蕭澈一旁那官員狠道:“不用了刑這幫人豈能吐出一句實話?”
蕭澈卻道:“且慢。”他微擡下巴道:“金瞳,去,将他兩邊最後一顆牙齒卸下來,倘若他稍後死在了本王的審問下,本王豈不要落個嚴刑拷打的罪名。”
刑部官員只覺蕭澈優柔太過,能做暗衛的人骨頭都硬,且不論不用刑,就算是用了重刑他們也未必會吐出一句實話。
金瞳上前,只兩拳,那暗衛便噴了一口血沫子出來,四顆牙齒散落在蕭澈面前的地上。
蕭澈垂眸瞧了一眼那四顆牙齒,又擡頭瞧向那暗衛,他道:“你們的毒已被本王下了,此刻你若是肯松口,本王還能向陛下求情放你們一條生路,你若仍是執迷不悟,只怕是要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那暗衛瞪着蕭澈。
蕭澈擡眉道:“事實如何便如何說。”
暗衛擡頭問道:“寧王說話,可做數?”
蕭澈撚了撚手心道:“本王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你只管說出實情,本王自會為你們求的寬宥。”
那暗衛聽完蕭澈的話便沉默了,他像是在認真思考。
刑部官員卻有些不耐煩只道:“殿下不若聽了下官的建議,只将那鞭子揚起來,何苦同他浪費這時間。”
蕭澈斜睨他一眼道:“是大人主辦此案還是本王主辦此案?”
刑部那官員不敢再說話了。
蕭澈品了口茶,茶已然有些涼了,他放了茶盞道:“不急,本王給你考慮的時間,只是你要想好了,你若不說,別人說了,你可就是隐瞞不報,本王可就保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