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就此失勢
蕭澈将岚霜公主車駕引進了宮,岚霜公主至景和宮拜見皇後,蕭澈則去了乾安殿複命。
熙寧帝正斜倚在榻上品茶看書,李福海通報過,蕭澈進殿行了叩拜禮,熙寧帝只是擡眼瞧了他一眼複又看向手裏的書,翻了一頁才道:“起來吧。”
蕭澈立于殿中說道:“兒臣奉父皇之命迎北朔部岚霜公主入帝都,岚霜公主已然進宮至景和宮拜見母後,北朔部禮官及随行者皆在休整,兒臣特來複命。”
熙寧帝放下手中的書,撚了撚串珠,略作思索才道:“太子督辦南方鹽道之事,你五皇兄又尚在禁足,此番你倒是替朕分了憂,做的不錯,換身衣服去瞧瞧月華殿的晚宴備的如何了吧。”
“兒臣遵命。”蕭澈說道。
熙寧帝路過蕭澈身邊轉去寝殿更衣接見北朔部禮官及使者,他沒有再給蕭澈眼神。
李福海伺候熙寧帝更衣,小心翼翼的将熙寧帝腰間那塊鴛鴦佩給好生捋順,他瞧了瞧熙寧帝的臉色又道:“陛下,寧王殿下今次的事情做的可讓陛下滿意?”
熙寧帝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他道:“辰兒的兒子,怎麽會連這樣一件小事都做不好呢?”
李福海滿是惋惜的嘆了一口氣道:“如今寧王殿下已然能為陛下分憂,文佳貴妃若是九泉之下有知的話也必會倍感欣慰。”
熙寧帝沒有再說話,他瞧着銅鏡中的自己,年逾五十,鬓邊的發已然有幾根白絲了,他在心裏默然想着,如若文佳貴妃真如李福海所說九泉之下有知,可又會恨他對兩人的親生子如此絕情忽視,片刻,熙寧帝勾起唇角,銅鏡映出他臉上自嘲般的笑。
只怕是早便恨上了,只怕是自從他明知她的母家是被奸人所害卻仍然屠她滿門時便恨上了,只怕是自從她再次身懷有孕他卻罔顧昔日情誼縱容皇後加害時便恨上他了。
思及此,熙寧帝重重的咳了兩聲,這一咳便停不下來。
“陛下!”李福海驚呼一聲扶住了熙寧帝,忙順着熙寧帝的後背又叫到:“一群眼瞎的王八!還不快些奉茶只等着要掉腦袋麽?”
那叫李福海這一嗓子吓壞了的小太監,上前奉茶時連手都是抖的。
李福海伺候熙寧帝飲了了半盞茶,熙寧帝這才将憋悶的這口氣喘順了,勉強站穩身子。
“陛下,可覺得好些?”李福海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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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寧帝喘着粗氣道:“無妨,無妨,舊時的毛病了,切莫聲張,只待月華殿晚宴後再傳太醫來瞧就是。”
“是,奴才遵旨。”李福海說道。
月華殿,蕭澈已然換了一身素白色衣袍,胸前繡了蟒的花樣,一連發冠也換成了白玉冠,宴會尚未開始,蕭澈奉命前來瞧這宴會準備的如何,一應奴才瞧見他也只是虛虛行了個禮便去忙自己的去了。
蕭澈在殿中四處敲了敲,也沒見什麽新鮮花樣是能帶回去哄哄慕容靖言開心的。
這宴會還不到時辰開始,蕭澈便在心裏想着要找些什麽由頭才能早些回府去陪慕容靖言了,慕容靖言的傷口長得到還好,只是日日要喊痛,晚間睡得也不踏實,白日裏則是六個時辰要睡去三個半時辰的,人整日恹恹的也沒個精神,蕭澈正想着明日傳個太醫去府上瞧瞧。
想到了慕容靖言,蕭澈便喚了金瞳來。
“殿下可是有什麽吩咐?”
蕭澈低聲道:“命人回府去瞧瞧靖言如何了,叫他早些用膳,就說本王會早些回去的。”
金瞳拱手道:“是。”
殿中已然沒什麽可瞧的,蕭澈轉出月華殿要去外邊透口氣,還未行至禦花園便聽見了北朔部岚霜公主正同自己的丫鬟說話。
“這大炎便是這樣的麽?”岚霜公主聽起來好像并不是很喜歡大炎,她接着又道:“本公主出來時,母妃曾叫我莫怕,她說大炎的皇後待我會像她待我一般的,方才她怎的那樣嚴厲,我的母妃可不會那樣看着我。”
蕭澈在不遠處停着,只為岚霜公主的天真笑着搖了搖頭,他只是覺得有些惋惜,這岚霜公主自幼長在草原上,是北朔王和王妃的心肝寶貝來的,天性率真單純,她原該似草原上一只只顧吃草吹風的羊兒,可偏偏卻入了這大炎宮城的虎口。
“公主。”青萱上前道:“那是王妃哄您的話,您怎的也好當了真?”
蕭澈心道,這丫頭倒是牙尖嘴利,只是實在不會安慰人。
“是誰躲在那裏偷聽人說話?”岚霜公主指着那樹後的人影道:“你們大炎可是有偷聽人說話的習俗?”
蕭澈心中一驚,此刻他若是走了,只怕這岚霜公主勢必會叫喊,如若追了上來,将事情鬧大可就不好看了。
“再不出來我可就要叫人了!”岚霜公主喊道。
蕭澈無法,只得繞過樹後,轉出樹蔭的影子,他道:“妄議大炎皇後,這便是北朔王妃教給公主的規矩麽?”
岚霜微怔,卻仍是不認輸似的,梗着脖頸打量了蕭澈一眼問道:“你是誰?”
蕭澈道:“我是誰不要緊,公主殿下說話小心着些才是,若是叫有心的人聽了去,這可就不止是公主的罪過了,公主自踏進這座宮城便不再是自己了。”
“我.”岚霜狠狠瞪了面前這教訓她的男子一眼,又道:“本公主如何.如何說話,不用你教!再者.本公主不管在哪都是自己!絕不會是任何人。”
蕭澈微挑眉新,果然單純。
“公主自從踏進這座宮城起便是代表北朔,公主的一言一行都是北朔王的意思了,我這般說,公主可能明白了?”
岚霜怔楞住,待她回過神,那先是偷聽她說話,随後又跳出來教訓她的男子已然不見了蹤影。
岚霜氣急,攥着衣袖狠狠的朝地上跺了一腳。
“公主.”青萱上前扶住了岚霜。
岚霜公主找不見人只得又瞧了瞧方才藏着人的那棵樹,她轉頭看了一眼青萱,癟了嘴問道:“青萱,我方才說的話可會有別的人聽到?”
青萱笑道:“公主安心,不會的。”
寧王府,慕容靖言在榻上躺了好半晌,只覺得身上骨頭都泛着酸,叫了滄瀾扶他起來,蕭澈不準他去院裏吹風,他只叫人将門打開,在門口踱了兩步,也覺得很是有些冷,待跟在蕭澈身邊的小厮跑來後院,慕容靖言才叫滄瀾給他扶回屋裏去了。
“怎麽不跟在殿下身邊伺候?”慕容靖言問那小厮,“宮中的晚宴可開始了?殿下現在何方?幾時能回來?”
那小厮躬身道:“回世子,宮中的晚宴尚未開始,殿下半個時辰前才将岚霜公主的車駕護送進宮,殿下才去乾安殿複了命,這會兒想來應該是在月華殿盯着奴才們準備宴會,殿下說晚膳過後便會回來,叫世子莫要挂心殿下,要好生用晚膳,想吃什麽便叫廚房去備。”
蕭澈當真是個極細心的人,這許多的話也并非是今次第一回 說,往常哪怕是慕容靖言在安樂侯府染了風寒,他也必是要一日派三人去瞧的,那些貼心的話只是說不完的。
“我知道了。”慕容靖言像是勉強喘勻了一口氣又道:“你只回去叫殿下莫要憂心我,府裏有滄瀾伺候着,叫殿下放心,你好生伺候殿下,知道了麽?”
“奴才遵命。”小厮躬身退下。
慕容靖言沒叫他關門,身上大氅還沒解下去,他只站在那門口瞧向庭中。
“世子,您命奴才準備的東西,奴才已經送與寒影大人了。”滄瀾小聲道。
慕容靖言擡眉問道:“再過些日子便是皇帝壽辰了吧?”
滄瀾點了點頭。
慕容靖言喘勻一口氣道:“那便就選在那日,叫太子送皇帝一份賀禮吧。”
“為何要在那日?”滄瀾不懂。
慕容靖言道:“不僅要在那日,而且要在他放了秦王之後。”
“秦王?”滄瀾道:“岚霜公主進宮,皇帝都沒有放了秦王出來,屆時他的壽辰怕是也未必會将秦王放出來了吧?依奴才看這秦王怕也是就此失勢了,世子您何苦還在為秦王的事憂心,何不趁此機會将寧王殿下推到陛下眼前呢?”
慕容靖言搖了搖頭,他道:“不會的,皇帝眼裏還沒有殿下呢,他禁足秦王将其降為郡王,不過是為了堵住前朝悠悠衆口,待我這身上的傷好了,這陣子風頭過去了,他自然會恢複了秦王親王的爵位,至于解其禁足,不是明日便是後日。”
他轉頭看向滄瀾,又道:“皇帝不會舍得他這幾年對秦王的栽培,自然不會輕易便将其放棄,刺殺寧王一事,固然過分,到底也沒叫衆位大臣瞧見,有些事自然是擺到人前才能叫皇帝不得不放棄秦王,至于秦王,人只要活着就有機會。”
“那世子的意思是?”滄瀾問道。
慕容靖言看向滄瀾的眼神裏淬了幾分狠戾,那幾分與他甚是違和的陰毒消散于片刻,他又挽了笑道:“誰像秦王那麽蠢,殺人還要自己的人親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