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是好事麽
慕容靖言原本就沒什麽胃口,他放下手中著,肩上的傷口有些痛,他沉了一口氣,滄瀾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卻在心裏自行猜測着。
不管是近日還是從前,他曾親口和蕭澈講過許多次的希望能由蕭澈迎娶北朔部的岚霜公主,那日蕭澈問他是否真心愛着,彼時慕容靖言瞧着蕭澈那雙猶如映了春日裏池水般的眸子,那句愛到底是哽在喉間。
他怕他說了,自己便當了真,他更怕他說過之後蕭澈會更加疼愛他,會将那顆心掰開了揉碎了全系在他身上,他更怕自己心裏的愧疚會有如決堤的洪水将他溺死。
慕容靖言将自己的袖口攥的一團糟,他猝然松手,又問站在他身側的滄瀾道:“寧王可見過岚霜公主了?”
滄瀾道:“宴會已經開始了,想必殿下已經見到岚霜公主了。”
慕容靖言勾了笑,是了,蕭澈與岚霜同在月華殿,同處宴會,自然是見到了的,自己這腦子倒像是停了擺再不見轉了,好好的竟要費這口舌。
“不過.”滄瀾又道:“奴才倒是聽聞,在月華殿晚宴之前寧王殿下在禦花園遇見了岚霜公主,兩人交談甚.甚歡。”
慕容靖言的肩膀一點點垮了下去,他的視線有些凝滞,竟不知怎麽想起了從前和蕭澈許多溫存的時光,不知蕭澈同岚霜公主在禦花園裏又說了些什麽,也不知道蕭澈望向岚霜公主的時候會不會和望着他時是一樣的眼神。
“可知.”慕容靖言提了一口氣,想問卻又不敢,幾番掙紮終于問道:“可知他們二人說了些什麽?”
滄瀾卻搖頭道:“彼時禦花園只有殿下和殿下身邊的金瞳還有哦岚霜公主并其婢女,咱們的人不好到跟前去,并未聽清殿下同岚霜公主說了些什麽,只是.”
“只是什麽。”慕容靖言已然有些有氣無力。
“只是方才傳回來的消息說,宴會上岚霜公主幾番偷偷瞧向寧王,且太子.”滄瀾邊說邊觀察慕容靖言的臉色,接着又道:“且太子有意拉攏寧王殿下,并說.并說如若殿下願意,他會向皇上請旨成全這樁婚事。”
慕容靖言只覺心口堵得要命,可這堵實在是有些咎由自取,從前自己說要蕭澈迎娶岚霜公主的時候不曾覺得什麽,如今這事到臨頭了,他竟然覺得有些不大舒坦。
慕容靖言半晌才勾了勾唇邊,他撚着袖口的布料問滄瀾:“這是好事吧?”
滄瀾沒有答話,他知道慕容靖言心中有自己的思量。
如今秦王削爵禁足,再過不了幾日便是他的死期,朝中天平已然盡數朝太子一側傾斜,熙寧帝若想壓制太子勢力,勢必要在從衆皇子中挑選出一人培養成下一個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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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寧帝子嗣本就單薄,剩下的兒子中能培養的怕也就只有蕭澈一人,只是熙寧帝在太子與蕭澈之間未必就會偏向蕭澈,即使是為了抗衡太子,熙寧帝也必會顧忌自己當初那些翻不上臺面的舊事從而對蕭澈有所忌憚,屆時只怕蕭澈只會是個傀儡,熙寧帝仍然不會給他任何倚仗。
太子在朝中勢力又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清除幹淨的,更何況還有秦王餘黨,蕭澈要是真站在漩渦中心,倘若身後沒有足以讓熙寧帝或者太子在下手之前三思的靠山,只怕蕭澈在明争暗搶中是活不過三日的。
到了那時,慕容靖言所圖便也只成了一場空。
如若蕭澈迎娶了岚霜,事情便不一樣了,北朔部的兵力雖不足以同大炎相提并論,可同其他那些可有可無,今日這位置上能是你,明日便也能是其他人的官員來講,足夠支撐蕭澈了。
秦王倒臺,其一派勢力必将尋新的主子,這位主子必須值得他們扶持,有了北朔部做靠山的蕭澈自然能叫他們高看一眼,如此蕭澈在朝中便不算單薄了。
“是好事。”慕容靖言垂首,自問自答:“寧王迎娶岚霜公主,身後有了北朔部的支持這自然是好事,于寧王,與我們而言,都是好事,都是好事.”
滄瀾見慕容靖言喃喃自語,只得道:“可.如若寧王殿下贏取了岚霜公主,屆時.難不成還要封一異族女子為後麽?”
慕容靖言擡手捂上自己心口,他道:“是啊,能封異族女子為後麽.”
滄瀾見慕容靖言臉色越來越差,他道:“世子,您再用一些吧,用過膳才好服藥,養好了身子才是正經。”
慕容靖言提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他道:“罷了,用不下,沒什麽胃口,我叫你派進宮裏去尋寧王殿下的人可派去了?”
滄瀾猶豫道:“世子,這會兒宴會才開始沒多久,這便叫人進宮尋殿下的話,只怕.”
“即刻便去。”
“世子.”
“我叫你即刻便派人去!”
滄瀾忙道:“世子莫急!奴才這便叫人進宮去尋殿下。”
宮中月華殿歌舞聲不絕于耳人,端坐高位的熙寧帝和齊皇後已然是各懷心思,熙寧帝琢磨着要将這岚霜公主賜予哪位皇子才能如了他得意,而皇後的心思則全在害人不成反倒叫人捏住把柄如今仍在府中禁足的秦王身上。
今日北朔部衆人入宮,月華殿晚宴原本是能求了皇帝放秦王出來的最佳時機,奈何皇帝這幾日未曾踏足後宮,齊皇後倒是到乾安殿去見了兩次駕,一次有安樂侯在,皇後沒能開口,一次則是剛提起這事,皇帝便說累了,齊皇後只能跪安了。
齊皇後打量着坐在下邊只管飲酒用膳的蕭澈,蕭澈此番做事可謂是幹淨利落,即便帝都謠言四起,皇帝将其禁足,他也只是憑着舊日裏文佳貴妃同皇帝的詩文便解了自己的困境。
這次更是不出一日便将秦王困在了秦王府裏,至今連她都沒能求了皇帝将秦王放出來。
齊皇後微微側頭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的目光似乎也落在了蕭澈身上。
不僅皇帝,就連北朔那蠻橫不懂禮的岚霜公主似乎也在看蕭澈。
齊皇後打量着,從前竟然沒見過蕭澈有這般能耐,平日裏他倒是不多言不多餘,這會兒看着只怕是真人不露相,再過幾日搞不好就要等來寧王迎娶岚霜公主的旨意了。
坐在太子身邊席位上的蕭澈不曾在意這些人暗流的心思,也盡數忽略了岚霜公主偷偷瞄他的眼神,一旁的太子幾番與他飲酒,他也只是裝模作樣的淺飲兩口便作罷。
不多時,有人躬身過來,蕭澈見那人是自己府中的人,想必是慕容靖言派來的,他放下酒杯,那人附耳道:“殿下,世子晚膳用了沒幾口便吐了,這會兒說是傷口疼,滄瀾在府中照料不及,派奴才來問問殿下該如何是好。”
蕭澈作勢起身便要走。
一旁的蕭朔見狀道:“九弟,父皇和皇後皆在,九弟還是莫要失了禮的好。”
蕭澈道:“多謝皇兄提點。”
他仍舊起了身,步至殿中,他躬身道:“啓禀父皇,兒臣身子有些不大舒爽,只恐再坐下去會掃了公主的興,還請父皇恩準兒臣先行告退。”
熙寧帝眉心微擰,他琢磨着方才蕭澈的那幾句話,說什麽身子不大舒爽,只怕是別的什麽人不大舒爽了,既然蕭澈說了,他也不好說什麽,只道:“既不舒服便早些回去。”
蕭澈轉身再朝北朔部衆人颔首道:“今日失禮,日後本王自當賠罪。”
說完,蕭澈款步走出月華殿,只是他不知道那随心的岚霜也偷偷從月華殿跑出來了。
岚霜跑出來的時候青萱沒能跟過來,待岚霜追上蕭澈的時候蕭澈已然要走出宮門了。
岚霜情急叫了蕭澈一聲:“寧王殿下!”
蕭澈轉身見是岚霜,他看了金瞳一眼,金瞳搖了搖頭,他又不知道這是什麽情形。
蕭澈無奈又步至岚霜公主跟前,他道:“公主怎麽跑出來了?”他望向岚霜身後,不見丫鬟陪着,又問道:“公主的婢女呢?”
岚霜氣還沒喘勻,也不答蕭澈的話,只問道:“好端端的寧王怎麽就走了?可是不願意瞧見本公主?”
蕭澈笑道:“公主這是哪裏的話,本王只是身子不大舒爽,怕掃了公主的興。”
岚霜有些驕橫的說道:“什麽不大舒爽,你方才在禦花園同本公主說話的時候怎麽不見你不舒爽。”
蕭澈一時無言,只能坦白道:“公主聰慧,看來是瞞不了公主了,不是本王,是本王心上人身子不大舒爽,本王急着回府去瞧他。”
岚霜公主怔愣在那,他清楚地聽到這寧王說自己的心上人,聽着他說的話娿仿佛那人已在他寧王府了。
不等岚霜說話,蕭澈又道:“從這回月華殿的路不好尋,金瞳,你送公主回去。”
金瞳道:“奴才遵命。”
岚霜由金瞳護送往月華殿走,而蕭澈則是轉身宮門去,岚霜回頭,見他步履匆匆,不似禦花園同她說話時那般沉穩,想來這寧王愛那人倒是愛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