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幾時回來

慕容靖言用過晚膳,百無聊賴的做在炭盆前守着溫熱發呆,蕭澈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進宮之前囑咐了滄瀾給慕容靖言換藥。

蕭澈不在府中的時候慕容靖言是沒那麽嬌貴的,大約也是傷口長好了的緣故,滄瀾給他換藥時他連眉頭都沒有皺過一次,只一個人呆呆的望着炭盆發呆。

“世子,寒影大人晚間的時候還傳了信來,那會兒殿下尚未進宮,所以奴才不曾來報。”

一句寒影送過信來,讓慕容靖言回了神,他微嘆一口氣過後跟滄瀾說道:“尋個時機同寒影說一聲。”

滄瀾失笑:“世子可是想大人了?也是,我們自從來了帝都之後,這許多年倒也未曾見過幾面了,倒是難為大人待世子之心竟是一如往昔的,這要是換做別人這許多時日不曾見的話,只怕早便要改了心意了。”

“不會的。”慕容靖言喃喃一句,他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滄瀾也沒有聽到他家世子說了些什麽。

“世子,方才說什麽?”滄瀾問道。

慕容靖言搖頭:“何曾說過什麽,耳朵這樣好用。”

滄瀾笑道:“世子可是糊塗了,奴才方才分明就是聽到了的。”

滄瀾自幼跟在慕容靖言身邊,沒大沒小的胡鬧慣了,如今同世子争兩次嘴還是敢的。

慕容靖言卻不與他争辯,只道:“我讓你傳信給他,并非是想他。”

想他?

慕容靖言已不知自己從何時起便不再想他了,初入帝都時他年紀小,又是只帶了滄瀾在身邊,縱然萬事周全他仍然怕自己露了馬腳,夜裏連覺都睡的不安穩,每每驚醒又不敢出聲叫外邊值夜的奴才,在幼時無數漫長黑夜裏,慕容靖言是想過他的。

那一日慕容靖言收到消息,信裏寒影說既然尋了寧王,那便要寧王死心塌地供其驅使,慕容靖言收到那信時唯有苦笑,堂堂大炎王爺,憑什麽要供他一個侯府世子驅遣,回信詢問寒影,在收到來信的時候慕容靖言看着紙上那一行小字,只覺五髒六腑似是裂開了一般的痛。

——靖言一副好皮囊,又那樣會撒嬌,寧王必會傾倒在靖言袍下。

那一行赤月文字猶如一把彎刀,慕容靖言沒有想到寒影做事會如此決絕,他為了複仇,甚至可以教自己心愛的人如何去取悅另外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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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靖言在爬上蕭澈的榻上的時候,他想過寒影。

疼的厲害,他咬着衾被額角落下汗滴的時候他想過寒影。

那一夜,慕容靖言不曾張過嘴,他怕自己下一刻喊出來的便是寒影的名字。

他想過寒影,在無數失落無助的瞬間裏,他都曾經深深的想念過那方農家小院裏整日逗他叫哥哥的寒影,彼時寒影的師父未亡,他也不曾繼承師父的名號改名做寒影,那會兒他還叫翊凜。

慕容靖言不再做他想,滄瀾替他整理衣裳,他穿好自己整理了前襟,邊整理邊道:“我叫你傳信給他是想你告訴他,往後若是無要事便莫要再傳信來。”

滄瀾追問道:“那等我們回了侯府之後呢?世子也不要寒影大人再傳信來了麽?”

慕容靖言沒能立刻給出滄瀾答案,可他心裏的的确确不想再收到寒影的消息了。

當初的選擇是他自己做的不假,父王母妃慘死熙寧帝劍下,只可惜那會兒自己仍是尚在襁褓的嬰兒,否則就是拼了一條命也要一并要了熙寧帝的命給赤月一國所有死于這場戰争的亡魂當做墊底,作為赤月血脈,慕容靖言深知如今赤月一國早已只存在于民間說書人的口中,複國固然無望,他只希望熙寧帝、蕭家的江山會亂成他想要的模樣。

為此,慕容靖言尋準機會到了痛失愛子的安樂侯身邊,早便知宮內薨逝的文佳貴妃是安樂侯心中摯愛,慕容靖言那會兒年齡雖小可他卻是瞧不起安樂侯的,自己心愛的女人叫別人娶了去也就算了,怎的還能眼睜睜看她薨逝,卻毫無行動。

慕容靖言說服安樂侯的時候到底沒用太久的時間。

只是後來的一切都是慕容靖言沒有想到的。

他沒有想到寒影為了複仇能夠做出親手将他推到蕭澈榻上的這種事情,他更沒有想到寒影再做出這些事情之後再見到他卻仍是一副情深義重的模樣。

慕容靖言有些自私的想着,不若一切便算了罷。

他怕的不是事發之後蕭澈會像今日降旨賜死秦王一般毫不留情的将他置于死地,慕容靖言想,他怕的可能是蕭澈絕望、厭惡的眼神,又或者到蕭澈知道一切的時候,蕭澈已經連看他一眼都不想了。

慕容靖言提了一口氣,他道:“我們回侯府之後的事情就等到我們回了侯府再說,現下在寧王府有幾個我們自己的人?寒影這樣傳信倘若有一天叫別的什麽人知道了,那不就等于是寧王知道了?寧王知道了我們的事情還怎麽做?”

滄瀾颔首道:“世子遠見非奴才所能及,是奴才愚蠢,奴才這便去給寒影大人傳信。”

滄瀾出去的時候把門給慕容靖言關的嚴絲合縫的,縱然如此,屋裏還是滲了些冷風進來,慕容靖言伸了手在炭盆上暖着,他望着罩網之下明明暗暗的火光,心裏一時像是藏了一團被貓兒撲亂了的線球一般,亂糟糟的,那被撲亂的線已經在他的心上纏了一道又一道。

只要有人輕輕拉扯,他立時三刻便能痛的連叫都叫不出來。

滄瀾再回來的時候,他給慕容靖言奉了一杯茶又道:“已按世子的意思将消息傳出去了,想必寒影大人收到消息之後便不會再傳信過來了,世子放心。”

慕容靖言點了點頭,待他從滄瀾手裏接過茶盞,一口尚未飲,便聽滄瀾低聲道:“世子,方才宮裏傳來消息,皇上吐血了。”

慕容靖言來了興致,他看向滄瀾。

滄瀾會意,他道:“宮裏的人傳出來消息說,寧王殿下去了大獄,似乎是去看秦王了,只是說了些什麽就無從得知了,今晚宴設輝明殿,寧王殿下從大獄出來之後便去了輝明殿,他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跪在殿中說自己來晚了,請了罪又祝了壽。”

慕容靖言聽至此他勾了個淺笑,心道蕭澈對自己的父皇當真是有夠狠心。

經過今天白天那麽一出事,不管太子在皇上面前是如何揭發了秦王,皇上面上不會說什麽,可心裏必然是有氣的,太子也不傻,也不會完完全全的将蕭澈從中摘幹淨,只怕當時秦王言語之間也沒少攀咬,皇上心底的氣自然只能朝蕭澈發。

熙寧帝本就不待見蕭澈,此番又是朝他撒了氣,可蕭澈偏偏還要沒有眼力見的往跟前送,還挑着一個群臣都在,北朔岚霜公主也在的節骨眼,這哪是什麽真心助手,擺明了的要給皇帝添堵。

“現在如何了?”慕容靖言問道。

滄瀾道:“乾安殿已經宣了太醫,現下太子殿下和寧王殿下正在乾安殿侍疾,群臣跪守乾安殿的外殿中,奴才收到消息的時候還沒有旨意傳出。”

宮中乾安殿,蕭朔跪在熙寧帝榻前,蕭澈則跪在蕭朔身後,太醫方才診了脈,只是太醫眉頭緊鎖還未曾說了什麽出來。

蕭朔的眼淚來的倒是快,好一副孝子模樣。

蕭澈哭不出來,他也沒想哭,只垂着頭,勉強作出極其難過的樣子出來。

他擡眼看向龍床上閉着眼睛的熙寧帝,就那麽一瞬間,蕭澈竟然有幾分可憐他,他坐在天下人都渴望的九五之尊之位上,享着所有人都享不到的福分富貴,可蕭澈在那一瞬間竟覺得他才是天下極可憐之人,就連尋常人家的夫妻之情,兒女之福他都不曾享過半點。

曾經也是有過的,不過為了那把椅子,他還是親手将一切扼殺,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成為他至尊之位腳下一具森森白骨。

思及此,蕭澈的憐憫情緒很快收斂。

他可憐,自是因為他自作孽。

太醫取下紮在熙寧帝人中位置上的銀針,熙寧帝這才睜開了眼。

龍床邊跪着的一衆太醫總算松了一口氣。

“回禀皇上。”為首的太醫說道:“皇上乃是憂思過度,龍體甚疲,五髒皆不得好生調理,如今一股心火則催的皇上口吐鮮血,原不是重病的,只是近日皇上則需靜養,切不可在勞心傷神了。”

寧王府,慕容靖言正在沐浴,滄瀾站在屏風外道:“世子,皇上醒了,太醫說需要靜養,皇上下了旨,由太子監國。”

慕容靖言泡在溫水裏,他往後靠去閉了眼睛,他問道:“寧王殿下呢?”

滄瀾納罕,寧王殿下自然還是做他的王爺。

“寧王殿下?這.消息中不曾說過寧王殿下要如何,但奴才心想皇上只怕也不會讓寧王殿下做什麽吧,現在太子監國,如若寧王殿.”

慕容靖言緩緩睜眼,他道:“誰問你旨意中叫寧寧王殿下如何做,我問的是既然宮裏已經傳旨太子監國也就是說皇上醒了,皇上既醒了,那寧王殿下呢?為何還不回來?幾時才能回來?”

作者有話說:

慕容靖言今日任務:找老公(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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