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通天本事
慕容靖言雙手攀在蕭澈的肩膀上,蕭澈的目光落在他的眼底,問他的問題他卻不知該如何作答。
在這一瞬間好像時間停止了流轉,就像平靜的水面沒有在漾起一圈漣漪,只是平靜的倒映着眼神有些慌亂的慕容靖言。
肩上的傷口仍然猙獰,落在白皙的皮膚上像是一只難看的蟲子一樣,蕭澈疼他疼的緊,再是如何難耐的時候也絕沒有碰到他的傷口,結束之後還替他細心地清理血痂上落下的水漬。
慕容靖言的薄唇半天未啓,他看向蕭澈的眼神變得飄忽不定,有些問題的答案好像已經不必明說。
可蕭澈仍然執着,他輕輕落了一個吻在慕容靖言的唇上,複又問道:“靖言方才說的,本王能夠當真麽?”
慕容靖言唇邊微挽,嘴角的淺彎盛着稀薄的笑意,這笑意卻是未能給眼底染上一二分真心,慕容靖言終于開口答道:“自然是能的,靖言說出口的話便是潑出去的水。”
蕭澈沉默的看着慕容靖言。
有那麽一剎那,慕容靖言竟然覺得蕭澈已經全部知曉,他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想告訴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行事向來穩妥,絕對不會引起蕭澈的懷疑,蕭澈身邊的眼線想要看到的,他都已經做給他們看了,從認識蕭澈那一日到蕭澈開始在暗中慢慢培養、安插自己的眼線,再到今日,慕容靖言給蕭澈看的全部都是能給蕭澈看的以及他想給蕭澈看的。
不該讓蕭澈知道的,慕容靖言自問有那個本事絕對不會讓蕭澈知道一分。
兩人之間的沉默像是築起了一道牆,明明彼此就近在眼前,蕭澈卻生出了他與慕容靖言相隔甚遠的錯覺。
這種錯覺并非只在今日,而在朝朝暮暮。
慕容靖言看起來愛他又依賴他,那些不為外人所見的嬌慣脾氣也都盡數使在了他的身上,他同慕容靖言纏綿在同一張榻上,春宵苦短,美夢疊生。
蕭澈十分确定那些從來幸福的時刻是真實存在的,在他懷裏的,牽着他的手的,躺在他的身下的,也确确實實都是慕容靖言沒錯。
可蕭澈總是覺得,慕容靖言好像從來沒有把真心給過他,慕容靖言很吝啬愛這一字,總是要蕭澈弄疼了他或者哄着他他才會說,也許是覺得這樣直白又熱烈的方式終究會讓蕭澈不珍惜他的愛,可蕭澈從始至終都是将慕容靖言視作天下至寶一樣的捧在手中。
無論是今年岚霜公主入帝都,還是前些年那幾位郡主議親的時候,慕容靖言幾乎是不遺餘力的将蕭澈往外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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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時每刻,蕭澈都覺得慕容靖言在他身邊,可卻從來沒來過他的身邊。
或許慕容靖言始終站在他的身邊,只是從未走過他的心裏。
可是即便如此,蕭澈卻依然無法收斂自己的感情,在慕容靖言伸手遞給他糖塊的那一天開始,在慕容靖言第一次親了他的瞬間,蕭澈疼愛慕容靖言之心,想要同他生生世世之心便是泛濫再難收。
此刻,慕容靖言看向蕭澈莫名有些悲傷的眼神,他回吻了蕭澈,這是他為數不多主動索吻蕭澈的時刻。
吻得激烈,慕容靖言于這種事情上實在有些不太通,不過片刻便面紅耳赤,也不知是叫不換氣給憋漲的還是叫心中羞赧染就。
是蕭澈先推開慕容靖言的,他的手搭在慕容靖言的腰上,那塊手感清晰的骨頭無聲的像蕭澈說明着慕容靖言到底有多瘦,平日裏叫袍子一罩,竟是難察覺。
“罷了。”蕭澈笑道:“只管這樣哄本王。”
慕容靖言是跨坐在蕭澈身上的,他故意扭了扭問道:“那殿下可悅之?”
蕭澈用額頭抵在了慕容靖言的額頭上,兩人鼻尖相撞,蕭澈盯着慕容靖言似春日花瓣般的唇,他低聲道:“本王只是心悅靖言,故而不管靖言做什麽,本王都心悅之。”
慕容靖言感受着蕭澈的呼吸,兩人的胸膛毫無阻隔的緊貼在一起,他甚至能感覺到到蕭澈的心跳。
這麽多年過去,慕容靖言再清楚不過,蕭澈那顆心裏只怕每一個角落都放着他,都有他的影子,那顆心柔軟澄澈。
可慕容靖言也知道,最終會是他自己親手替蕭澈把他自己從蕭澈的那顆心裏剝離出來,蕭澈痛,他又如何能不痛呢。
“好了。”蕭澈從一旁扯了金瞳早便備好的巾子,他包住慕容靖言裸露在空氣裏的上半身道:“本王抱靖言出去,替靖言更衣可好?水已然涼了,再泡下去只怕靖言明日又要生病。”
慕容靖言賴在蕭澈懷裏,他趴在蕭澈肩頭說道:“那靖言若是生了病,殿下不若将靖言送回安樂侯府去,免得在這寧王府中既過了病氣給殿下又勞着殿下照顧靖言。”
蕭澈無奈道:“可見靖言是個沒良心的小貓兒,前些年靖言風寒時,有幾次是在安樂侯府中同侯爺撒嬌的?可不都是在本王的府中日日賴在本王的身上,片刻要叫頭痛,片刻又要叫發熱只熱的身上難受,本王哪一次不是好生照顧靖言直至靖言痊愈?今日竟叫靖言說出這一番話來,可瞧瞧可瞧瞧,這是多麽沒良心的一只貓兒啊,總是要亮出小爪子撓上本王一下。”
除卻為保慕容靖言無虞而不參與朝堂紛争這件事情以外,蕭澈從不吝提醒慕容靖言自己都為他做過什麽,又曾為他付出過什麽。
在愛裏謀生的人不得已采取了最卑微的方式——時刻用自己的付出提醒他自己有多愛他,與此同時又極其渴望他也能這樣愛自己。
就算愛不到如此程度也沒關系,只要能有千分之一,哪怕是萬分之一也足夠。
千求萬求,我只求那一點點,只要你肯施舍我,我何時都會捧你在掌心,都會好生呵護你給我的那一點愛。
慕容靖言賴在蕭澈懷裏,幾次差點給蕭澈擦出火來,蕭澈萬不敢再叫慕容靖言再如此在他懷裏撒嬌,忙不疊的将慕容靖言抱了出來,仔細的替他穿了衣裳,将人抱至榻上,蕭澈替慕容經驗掖好被角,才喚了人進來:“将炭盆再添的暖些,一并再将世子外敷的藥取來。”
屏風外丫鬟屈膝道:“奴婢遵命。”
趕在小丫鬟走出屋子之前,慕容靖言拉住蕭澈道:“殿下,取藥的事情就讓滄瀾去做吧。”
“好。”蕭澈應的痛快,又交代了小丫鬟才命人出去了。
蕭澈坐在榻邊同慕容靖言玩笑,逗得慕容靖言笑彎了眼睛,門外滄瀾直請了兩聲安,屋內兩人皆是沒有聽到。
待到滄瀾第三次道:“奴才來給世子奉藥。”
慕容靖言才抓住蕭澈要鬧他的手,忙道:“殿下莫要鬧了,滄瀾就在外邊,這要是叫滄瀾聽去像什麽樣子。”
蕭澈輕輕捏了慕容靖言的鼻尖,分明是慕容靖言先胡鬧的,這會兒他倒是反咬一口,他皺着鼻子道:“你啊,本王當真那你沒有辦法。”
慕容靖言笑過。
蕭澈又朗聲道:“進來吧。”
門吱呀一聲,滄瀾捧着慕容靖言傷口上要敷的藥進門,繞過屏風,他始終躬着身子說道:“殿下,世子外敷的藥都在這了。”
蕭澈未看滄瀾一眼,只道:“本王知道了,放在這就下去吧。”
“滄瀾!”慕容靖言忙叫了他一聲,又扯了扯蕭澈的袖子撒嬌道:“殿下。今夜讓滄瀾在屏風外值夜可好?靖言怕夜間口渴金瞳站在門外又聽不見。”
蕭澈不明白慕容靖言這又是鬧的哪一出,慕容靖言睡在這的時候,晚間他們倆的屋子裏是不用任何人伺候的。
慕容靖言皺着眉頭看向蕭澈,聽起來十分善解人意的說道:“原是想麻煩殿下的,只是殿下明日晨間還要進宮去侍疾,若是殿下精氣神不佳,只恐陛下又要怪罪,滄瀾今夜可是替殿下分憂。”
蕭澈直道:“好好好,都依你所言。”
滄瀾躬身退出屏風外,立身在門邊聽吩咐。
蕭澈今日也實在是累,給慕容靖言的肩上換好了藥,攬着人倒是也很快睡着了。
慕容靖言雖是一夜睡得不大安穩,可再睜眼時,天色已然大亮,身邊的位置也空了。
這一覺睡得,蕭澈是何時走的,慕容靖言竟也不知道,半點聲響都不曾聽見。
慕容靖言翻了個身,滄瀾聽着裏間有動靜,忙道:“可是世子醒了?奴才這便命人預備東西給世子淨面,殿下才走時吩咐人備了早膳,這會兒也溫着的.”
慕容靖言撐起身子,他懶聲喚了滄瀾一聲道:“近前來。”
滄瀾躬身繞過屏風,低眉斂首,滿臉的心虛,他站在榻前,慕容靖言盯着他,眼神是莫名的狠戾。
慕容靖言又道:“再近些。”
滄瀾複又往前走了兩步,慕容靖言擡手,一巴掌猝不及防的落在了滄瀾的臉上,滄瀾被扇偏了臉,仍是垂着頭不敢言語。
慕容靖言哼笑一聲又道:“滄瀾,我竟不知道你有這樣大的膽子和這樣通天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