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時間不多

安樂侯聞聽蕭澈所言,一時竟有些慌神。

慕容靖言的親生父親.

他早已死在了那年熙寧帝的手下,如今安樂侯又要到哪去給慕容靖言尋來他的親生父親來取腕血給慕容靖言入藥,慕容靖言雖不是安樂侯親生,可他也是自小便到了安樂侯身邊,安樂侯親生子早夭,不論是當時沉浸在喪子之痛的安樂侯心裏還是在現在早已經把對親生子的疼愛呵護加注在慕容靖言身上的安樂侯心裏,慕容靖言就是他的孩子。

要安樂侯眼睜睜的看着慕容靖言如此這般能治卻不得治,安樂侯心裏到底不忍。

蕭澈看着安樂侯閃躲的眼神,他心下便猜測道,只怕是安樂侯是知道慕容靖言并非是真的慕容靖言的。

安樂侯猶豫半晌又問道:“殿下,可有別的什麽方子能治靖言的身子?”

蕭澈搖頭,态度堅決,他一臉惋惜的說道:“侯爺舊傷複發,能照顧自己已是難得,此番竟是我難為侯爺了,罷了,左右靖言的身子自小便不好,以後更仔細些養着就是了,侯爺莫要憂心,本王總是能給靖言尋來更好的方子的。”

安樂侯情急之下竟掀袍跪在了蕭澈面前,他拱手道:“靖言自小便同殿下在一處,臣感念殿下照顧靖言的恩德,此生無以為報,只待來世當牛做馬能報答殿下一二。”

蕭澈眉頭未皺,面色無波,心底卻是好一番洶湧,他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安樂侯,心底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的猜測了,倘若慕容靖言真同安樂侯沒有血緣關系牽扯,安樂侯又如何能像如今這般跪在他的眼前只許來世當牛做馬,安樂侯是不知,還是真的疼愛慕容靖言到如此地步。

蕭澈伸手扶了安樂侯起身,他道:“侯爺言重了。”

後院來傳慕容靖言已經命人擺好了早膳。

蕭澈又同安樂侯道:“靖言已經起身,後也來的這麽早想必還沒有用早膳,不若侯爺同本王一同往後院去,陪靖言用個早膳吧。”

安樂侯抹了一把不知道是不是真實存在的眼淚,拱了手道:“臣多謝殿下。”

二人将往後院去的時候蕭澈道:“既然方才本王同侯爺所言的方子無望,還請侯爺不要将此事告知靖言,以免他勞心傷神,到時候可就又要鬧侯爺去了。”

安樂侯駝着背,老态盡顯,他點頭道:“殿下思慮周全是臣所不能及。”

蕭澈勾唇,他無心再同安樂侯周旋,他只希望安樂侯切莫要知道慕容靖言身上的彎彎繞,他深知安樂侯早年傾心于文佳貴妃,這些年安樂侯在朝堂上對他倒也是多加照顧,明面上瞧着安樂侯是個不偏不向的中立之臣,可蕭澈心中清楚安樂侯所謂的不偏不倚正是在暗中支持他。

無論是安樂侯對文佳貴妃的舊情,還是這些年來對蕭澈的照顧有加,蕭澈都不想辜負,可這事又是由不得他做主。

待二人行至後院,慕容靖言披了大氅站在門口等,才拐過拐角蕭澈便疾行幾步先上前将慕容靖言攬在了懷裏。

他溫聲道:“這樣冷怎麽又跑出來了?”

慕容靖言縮在蕭澈的懷裏,他想,晨起時候蕭澈的冷淡想必應是昨夜晚間沒有睡好的緣故,如今他還是在蕭澈的懷裏,蕭澈的手還是搭在他的腰上,還好,還好,蕭澈還是愛他的。

慕容靖言竟然忽然感覺自己松了一口氣下來,從前,從來到帝都,從到蕭澈身邊起的那一刻,慕容靖言都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能夠在抛去自己所圖之外仍舊這樣害怕失去蕭澈,害怕失去蕭澈的疼愛。

走在蕭澈身後的安樂侯眼瞧着前邊的兩人,眉毛不自覺的擰了一下,慕容靖言在寧王府裏的氣色的确比着在安樂侯府裏的氣色要好很多,他在院裏環視一圈,也只架了一只藥爐,安樂侯不禁懷疑起了這寧王府中是否真有什麽名醫存在。

倘若有的話,就算暫時沒有親生父親的腕血入藥,不管是那名醫還是蕭澈想必都會先弄了方子好生溫補着。

可若是沒有.

安樂侯看着依偎在蕭澈懷裏的慕容靖言,只怕這寧王府還有這寧王都并非是慕容靖言能立身能依靠算計的人。

屋中已經備了早膳,蕭澈瞧着桌子上都是些小菜,他替慕容靖言撤了大氅問道:“怎的命人擺了這樣多的小菜?靖言晨起不是愛吃些甜的?”

慕容靖言道:“殿下昨夜胃口就不好,多傳些小菜給殿下開開胃。”

他又轉身同安樂侯行禮道:“父親,這樣早的時辰勞父親來看兒子,實乃兒子不孝。”

安樂侯扶了慕容靖言道:“你我父子,何來這樣的話。”

蕭澈已經在兩人說話的時候落座了,他道:“侯爺且同靖言落了座,有話坐下再說也是來得及的。”

三人一頓早膳,吃的到也還算安靜,席間只有安樂侯問慕容靖言身子如何,慕容靖言俱皆答了,蕭澈只是安靜的用着早膳,安靜的看着安樂侯和慕容靖言。

用過早膳,蕭澈才飲了茶,金瞳來禀道:“殿下,乾安殿李公公命人來傳道陛下說什麽都不肯用藥,太子殿下忙于政務,李公公只能來咱們這邊問個主意。”

蕭澈忙起身道:“本王進宮去瞧瞧,侯爺且同靖言說話。”

乾安殿早就命衆人免了請安,故而安樂侯沒有提出要同蕭澈一同進宮,只同慕容靖言說話去了。

蕭澈在寧王府門前上了馬車,放下轎簾,金瞳問道:“殿下可察覺出什麽?”

蕭澈搖了搖頭,安樂侯的态度實在讓他有些拿捏不準,現在只能靠暗影探查來的結果了,只是慕容靖言小時候的事情哪裏是那麽好查的來的,蕭澈知道這事急不得,更何況他心中還沒有個對策。

“殿下。”金瞳直言戳破了蕭澈心中所想,他道:“倘若世子真的有什麽問題,殿下要如何?難不成是要.”

金瞳欲言又止,他可是知道自己這看上去不争不搶的主子在背地裏是個多麽心狠手辣的人,不過這安樂侯的世子在他家主子的面前向來都是例外,今朝之比不過是因為世子受了傷,隐忍了這麽多年的主子就一朝出手接連扳倒了秦王和中宮,金瞳也知道自己的主子如今所謀也并非如往常一般的安寧度日,主子所圖所為從來就不是自己,可若世子身上真的有什麽驚天秘密,自己的主子又該當如何,接着去争麽?

蕭澈不答金瞳,他阖了眼睛,他不答是因為他也不知道。

慕容靖言倘若是赤月舊朝的遺孤又該當如何。

倘若慕容靖言同寒影所圖是這大炎江山他又當如何。

蕭澈睜開眼睛,他看了一眼自己攤開的雙手,難不成就要用這雙手親手結束了同慕容靖言的朝朝暮暮,親手了解了慕容靖言的性命麽?

江山,慕容靖言。

蕭澈從不圖江山,如今圖了卻是為慕容靖言,為愛他的慕容靖言所圖,倘若慕容靖言不愛他,他又該如何。

蕭澈重新阖了眼睛,這些事情,他想不通,也不知道該怎麽才能想通。

希望無用,可蕭澈如今也只能靠着心底的希望過後,他昨夜一整夜算上今日晨起總是在想,也許是他冤枉了慕容靖言。

不等蕭澈将心中問題思慮清楚,宮門已至,他下了車駕一路往乾安殿去。

乾安殿中藥味甚濃,見蕭澈前來,李福海忙上前行禮道:“見過寧王殿下。”

蕭澈輕輕擡手示意李福海免禮,他問道:“什麽事勞煩公公到本王府上傳信。”

李福海道:“若是沒什麽大事,奴才也是不敢去攪擾殿下的,只是今日晨起的時候陛下吐了兩口黑血,用過早膳便不肯用藥了,還打翻了奴才手裏的藥碗。”

蕭澈沒有李福海那樣的耐心,他命李福海重新煎了藥來。

李福海将藥端過來的時候是才煎好的,熱氣蒸騰,蕭澈放在鼻下,他輕嗅過問道:“李公公,太醫院可換了藥方了?”

李福海躬身道:“回殿下,太醫院用的方子還是殿下閱過的那方子。”

蕭澈微擰眉心,他想也許是自己多心了,總覺得今日這藥要比往常更苦一些,藥味彌漫在殿中,他更覺這藥有異常。

蕭澈又問:“太子殿下可曾來見過父皇?”

李福海搖頭道:“奴才本也命人去請過的,只是太子殿下如今身負監國重任,政務繁忙哪裏抽得開身。”

蕭澈輕輕攪動藥湯,他有些不屑的笑了一聲,這就是天家,父子之間都沒有自己的命重要。

想必太子也是吃了齊皇後的教訓,如今莫說主動來請安,就是李福海命人去請也是斷不肯來的了。

蕭澈将湯匙喂在熙寧帝的嘴邊。

李福海說今天晨起的時候吐了血,只怕能留給熙寧帝的時間也不多了,蕭澈手腕微擡,棕褐色的藥湯順着熙寧帝緊閉的嘴角流了下來。

蕭澈眉心微動,不只是留給熙寧帝的時間不多了,留給太子的時間好像也不多了。

作者有話說:

就是說不是親生的都下輩子做牛做馬呢,熙寧帝你反省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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