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內殿請旨
蕭澈冷冷擡眼,他凝視着蕭朔,有片刻的時間他什麽都沒有說,眼神像是凝成了霜。
蕭朔自認無論在哪個方面都是壓了蕭澈一頭的,即便此刻蕭澈的眼神讓他從心底裏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壓力,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向蕭澈低頭。
蕭朔挺直脊背,他鎮定道:“本宮乃是太子,就算觐見父皇需要征得誰的同意,那也得是你來征得本宮的同意方可觐見,現在這樣反過來了,是個什麽道理?”
蕭澈眉心微動,他看着蕭朔一副執着于身份地位的模樣,他便是忍不住的想要笑。
蕭澈勾唇問道:“皇兄這是在拿自己的太子之位來壓我麽?”
蕭朔不做聲,他的态度已經說明了一切,他不僅僅是在用自己的太子身份壓蕭澈,他還要讓蕭澈知道,現在的大炎朝堂到底是誰說了算。
“來人。”蕭朔傳人道:“寧王大逆不道,上不敬父皇,下不敬兄長,是為大逆,東宮令,将其.”
“要将本王如何?”蕭澈自巍然不動,殿中也沒有羽林衛敢闖進來,他将視線釘在蕭朔身上說道:“蕭朔,莫要将你這太子之位當成一把刀,當心最後砍下來的是你自己的腦袋!”
“蕭澈!”蕭朔厲聲吼道。
蕭澈卻是神色未動,他只冷聲道:“父皇如今需要靜養,皇兄在乾安殿這樣吵鬧居心何在?皇兄不就是急着要見父皇麽?不急,只等稍後我府上的小厮回來了,皇兄自然有見父皇的時候。”
在等金瞳帶人回來的時候,朝中諸位大臣也聞聽了太子天不亮就在乾安殿外跪求觐見皇上,結果皇上不曾見到反倒是寧王來了。
李福海來禀報說是殿外站了不少的大臣,說是要請見皇上。
蕭澈眉心微擰,他本不願将皇子之争波及到朝中諸臣,這些人說到底也都是在為自己,秦王倒臺,從前支持秦王的人順勢倒向了太子,朝堂中的人說白了對蕭澈形成不了什麽大威脅,當年上書陷害文佳貴妃母家的老臣,如今已經老得老,死的死,蕭澈原本不想同他們為難的,只是今日竟主動送上門來了。
“皇兄可知道門外都站了些什麽人?”蕭澈問道。
蕭朔冷哼一聲道:“門外站着什麽人本宮如何知道?不過本宮曉得,不管門外站着誰,他們都是為了大炎為了父皇!”
蕭澈斜睨蕭朔一眼,聽着蕭朔的擲地有聲他便覺得好似聽見了笑話,為了大炎,為了皇上?
笑話,只怕外邊站着的為的都是自己的項上人頭,還有那些還沒能順利飛進他們荷包裏的雪花銀。
口口聲聲是為了大炎,一舉一動都像蛀蟲一樣在蠶食大炎。
這樣的人,如何用得?
蕭澈撐着額頭道:“今日外邊站的不管是忠臣還是佞臣,沒有本王下令,誰也不得踏進這乾安殿一步。”他複擡手喚道:“李公公。”
李福海躬身上前道:“寧王殿下。”
蕭澈盯着乾安殿的殿門說道:“命羽林衛值守殿外,倘若有敢上前一步者,不論緣由,殺、無、赦!”
李福海拱手道:“奴才遵命。”
站在殿外的那些全是從頭到尾扶持太子的一派老臣,衆人眼見着佩刀的羽林衛橫站成一排守住了乾安殿的殿門,李福海站在衆人面前虛虛行了一禮。
這乾安殿門口的陣仗拉的越發的大,現在殿中情形到底如何衆人誰都說不準,據消息說,太子現如今是被寧王攔在了內殿,這一消息衆人是不太相信的,寧王有什麽本事能攔住了太子,縱然衆人一頭霧水,此刻也不得不按太子早些時候傳來的消息到乾安殿來。
“衆位大人。”李福海道:“寧王殿下有令,皇上病重體弱只得靜養,衆位大人就不必在往前了,否則,這羽林衛的佩刀若是不小心傷了哪位大人,寧王殿下是當真要內疚了。”
李福海話音才落有人站出來說道:“李公公方才說是寧王下令命羽林衛把守着這乾安殿的殿門不讓我等進去給皇上請安?”
李福海颔首道:“大人這話是怎麽說的?只是皇上龍提前按現在不适宜見各位大人就是了。”
李福海是皇帝身邊的人,可如今出來傳的卻是寧王的令,站在李福海眼前的人可都是浸淫朝堂多年的人,這其中關竅如何,他們自然是只曉得。
“那.太子殿下如今何在?”
李福海聞言擡頭,只見人群之外有寧王近侍金瞳攜一粗布麻衣,發型有些散亂的男人正往乾安殿來。
只怕是這天下将來要如何,今日便要定下了。
李福海抿了個笑說道:“衆位大人稍安勿躁,也許再過一炷香的時間,衆位就能聽到太子殿下的消息了。”
李福海躬身複行了個禮,這才轉身回了乾安殿。
待金瞳從側殿将從前安置的那人帶進殿中的時候,蕭朔瞧了,當即便撤了視線。
這人他當然是認得的,鹽道上的錢財往來多半都是他經手,從下邊那些人手裏收上來的全都送進了東宮,送過多少,幾時送過,只怕這人手中還是有賬本的。
“皇兄可認得這人?”蕭澈輕輕搓了搓自己的額頭,他嘆了一口氣,随後正了身形坐着,他勾手,那人上前請安道:“太子殿下,救救老臣吧。”
蕭朔瞧也不瞧他一眼,只道:“你是何人?平白無故的求本宮救你做什麽?”
當然要抵賴到底,蕭朔手下不缺能做替死鬼的人,更何況,就算是貪污受賄一事當真認了下來,他也是罪不至死的,他不信皇上能夠如此不講情面,一紙聖旨連帶着他也給殺了。
蕭澈挑眉道:“大人,看來太子殿下是鐵定了心不想救你了,如今你可還有什麽幻想?”
那人不言語,只從懷中拿出兩本包的好好的賬本雙手奉過頭頂。
李福海上前接過來遞給蕭澈,那人在地上重重的叩了一個頭道:“寧王殿下!是臣一時糊塗做下這許多肮髒的事情,上對不起皇家,下對不起黎民百姓,殘存一念指望太子殿下能救臣一命,如今看來實在糊塗不過,今日臣便不再隐瞞!此一賬本是自臣經手鹽道使一職一來經手的所有銀錢流水,還望寧王殿下能看在臣棄暗投明的份上留臣一命!”
蕭澈随手翻了一次手中的賬本,這賬本中數字多少他已經不甚關心,是多是少都改變不了蕭朔今日開始便要跌下太子之位的事實。
蕭澈将那人遞上來的賬本扔到了蕭朔腳邊,他問道:“皇兄可知道這是什麽?”
蕭朔撇開視線道:“這東西不是本宮的,本宮怎會知道這是什麽?”
蕭澈從椅子上起身,他一步一步走到蕭朔跟前,他指着地上的賬本說道:“這裏邊記錄的每一筆都是鹽道上貪污受賄那檔子肮髒事!你以為你們在貪的是什麽?是大炎!是黎民百姓!皇兄為太子便是如此,那你手下的人呢!鹽道上其他的那些官員呢!他們孝敬東宮的數額已經不小!那他們從下邊搜刮上來的數目可想而知!”
蕭澈漲紅了臉問道:“你們怎麽敢!怎麽好意思!如此便是人人敬畏的太子殿下麽?你究竟是在監國還是在盜國!”
蕭朔轉過身看向蕭澈,他哼笑着問道:“九弟這話說的好不輕巧,貪污受賄?何為貪污,何為受賄?鹽道上哪一項支使用不得銀子?你不做也有的是人這麽做!”
蕭澈喘着粗氣,他不知所謂的點着頭。
看吧,這就是衆人敬仰的太子殿下心中所想,看吧,這便是衆人稱贊的太子殿下的所作所為!
如此這般的大炎又何須像寒影那樣的人千方百計的來攪亂,只要時間足夠,大炎自己會從爛了的根上,慢慢的一點點爛個幹淨。
蕭澈問道:“皇兄如此說,便是承認了自己監守自盜,縱容手下搜刮民脂民膏的行為了?”
蕭朔看向蕭澈,他勾笑,一字一句問道:“你能奈我何?”
蕭澈後退兩步,他道:“我自不能奈皇兄何,可聖旨能,父皇能。”
李福海讓出進內殿的路,蕭澈道:“既然皇兄認了,也就方便臣弟去請旨了。”
李福海一個眼神,殿中的羽林衛便上前跟在了蕭朔身後。
“皇兄,請吧,咱們看看父皇怎麽說。”
蕭澈伸手,直至此刻他還是尊重蕭朔的太子身份的,畢竟以後蕭朔以後也沒機會用太子的身份作威作福了。
乾安殿內殿,熙寧帝胸膛起伏幅度很小,每喘一口氣好像就能用光他所有的力氣,這才過了多少時日,他的面容已經枯槁,身上也瘦了不少,只能勉強将錦被撐住一個弧度。
才進內殿,蕭澈便跪在龍床前,一五一十的将蕭朔所作所為盡數禀于熙寧帝。
“父皇認為,該如何處置?”
熙寧帝雖口不能言,可神思卻清醒,他勾了勾手指,想要叫人,他半句都不想聽蕭澈說。
蕭澈的狼子野心在熙寧帝面前太明顯了,先是秦王再是皇後,如今太子萬不能折在寧王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