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七章
奧斯丁呆呆的看着遠處的莊園和田地，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轉而急切的看向身旁的少年，似乎在尋求某種肯定。
“看我做什麽。”
麥色皮膚的少年吐出嘴巴裏嚼着的草莖，他看起來既精神又虛弱，那雙褶褶生輝的黑色眼睛望着遠方白色的屋舍。
安迪肯定地說：“我們能回家了。”
奧斯丁興奮的大叫一聲，滑稽的手舞足蹈起來，他用安迪聽不懂的語言大吼大叫，快樂的樣子仿佛一只披着草裙跳舞的猴子。
安迪忍不住露出微笑。
“如果要進城，我們得先找幾件衣服。”
安迪和奧斯丁，一個褲子被燒的不成樣子，一個光着屁股，腰上用草葉圍了個短裙。
原本有更長的草可以用，但奧斯丁嫌棄它紮屁股，拒絕了安迪的提議，因此如果他現在這幅樣子被人看到，會被人當成瘋子。
奧斯丁興奮的臉頰通紅，胡亂點頭，他似乎還嫌快樂的不夠，他把手裏拿着的，腰上拴着的吃喝揉成一團，高高的抛起，一股腦從山坡上扔下去，哈哈大笑。
“我們能回家了。”
安迪眼皮一跳，嘴快不過動作，來不及阻止。
他扯了扯嘴角：“雖然看起來很近，但從這裏到伊撒大道至少還有大半天的路。”
奧斯丁回頭看到安迪的表情，頓了頓，臉上帶出一點驕傲的神色，安撫道：“不用擔心，在城裏根本不愁吃的，這是我的領地，我甚至可以讓你用牛奶洗澡，枕着香噴噴的白面包睡覺。”
“你的領地？”安迪說：“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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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丁指着遠處，雙手畫了大大的圈：“那裏，全都是。”
安迪盯着小貴族手指的方向，那裏有一片面積廣闊，田地開墾整齊，屋舍俨然有序的大葡萄莊園，他驚訝道：“你确定是那兒嗎？女神在上，這可真是個大大的巧合。”
“對，我們可以直接到那裏去。”奧斯丁興奮的攥了攥拳頭：“我太想吃點別的東西了，什麽都成，只要別是漿果或者蟲子，老天，如果從前有人告訴我會有這麽一天，我一定會讓衛兵打斷他的腿，扔到監獄裏。”
安迪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可沒有忘記自己平日裏是對待這位貴族老爺的。
“走吧，我們可以在天黑前走過去。”
奧斯丁粗魯的揩了揩鼻涕，愉快的邁開了步伐，他大概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樣子，但安迪再清楚不過了。
剛開始的時候他是個衣着整潔，窮講究的有錢佬，經過風吹日曬，半個月的相處磨煉，那副粗魯無畏，頑強固執的樣子。
簡直是安迪平日裏的翻版。
也許在這裏他還意識不到，可等到進了城，這位貴族會為此刻的舉止羞愧致死。
在他開始算賬之前。
安迪想，他會在路上找個合适的地方溜走的，安迪可沒忘記曾經做過的事兒，侮辱貴族，他還不想在監獄裏待一輩子。
從白桦平原盡頭的樹林，到野玉海的伊撒大道，他們花了快要一天的時間。
眼看離伊撒大道越來越近，安迪準備溜走，但快樂的小貴族一直在拉着他說話，細數莊園裏的美酒佳肴，精致生活，還有能搓出泡沫的肥皂，他重點強調了這個。
“你應該好好梳洗。”他臉紅的感嘆：“你會和我一樣英俊迷人的。”
“還有吃的，你會喜歡，我敢保證貝麗小姐是整個野玉海最好的廚娘。”
“而且說真的，你應該找人看看傷口，相信莊園裏會有合适的神官。”
“還有……”
安迪找不到機會，他幹脆的拉住小貴族：“嘿，奧斯丁，我不應該去你說的那個什麽莊園。”
奧斯丁愉快的臉色一僵，他咬了咬下唇，不滿道：“為什麽，霍爾莊園是離我們最近的莊園了，這裏離城池還有一段距離。”
安迪意識到自己并沒有把話說清楚：“我是說我們應該分開了，這裏有人居住，不會有什麽危險，但我應該去城裏去找我的妹妹。”
奧斯丁一瞬間明白過來，憤怒讓他冰冷了神色，那是在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難堪。
但只有一瞬間，那點貴族顏面就被他摁了下去，他抖着嘴唇，高聲質問：“你是害怕我會報複你嗎？”
安迪沉默，不太習慣反應這麽快的小貴族。
“那你走吧。”他憤怒的推了安迪一把，安迪點頭，幹脆轉過身。
“混蛋！”
奧斯丁大罵。
安迪頭也不回的樣子太過幹脆，奧斯丁呆呆的看着少年的背影，忽然感到難過和惱火。
“等等。”
他攔住安迪，氣勢洶洶地說：“我要聘用你，你需要錢，對，我記得你說過，我可以給你錢，你當我的護衛吧，我有很多金幣。”
安迪不耐煩道：“這不是錢可以解決的問題。”
小貴族慌張的拉住安迪的胳膊，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的腦袋裏沒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詞，急切的抛出自己的籌碼。
“你做我的護衛，我可以給你預支一萬枚金幣。”
安迪停下了腳步，面露驚愕。
一直以來，他都沒有把小貴族當成是什麽了不起的角色，盡管他聲稱自己可以雇傭一位男性管家，能夠按照最低标準，支付專業管家每年五百金幣的薪水。
這樣一筆開銷足以拖垮一個富有的小莊園主。
何況聽起來那位叫薩伯的管家還兼任了領事的職位，這要求管家必須得識字，會算數，如此一來費用又得翻倍。
但看小貴族之前那副洋洋得意自命不凡的樣子，愚蠢又天真的性格，甚至連禮儀也不能稱為優雅得體。
他也許是個鄉紳的兒子，又或者是什麽不起眼的小莊園主，至多不過是沒落的大家族後裔。
安迪忍不住嘲笑：“一萬枚金幣，你識數嗎？有錢佬，你以為你是國王的兒子？”
小貴族皺着眉毛，他大聲說：“當然不是，我的父親是國王的兄弟，我是國王的侄子。”
安迪笑容一僵。
小貴族不滿道：“我已經告訴你了，你沒有認真聽我說話，這裏是我的領地，我是野玉海的領主？”
“公爵？”
“是的，我可以支付得起一萬枚金幣，事實上，只要你願意為我工作到老死，我完全可以出的起這筆錢，還可以上報紅騎士會，嘉獎你救了我，這樣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以伊撒律法的名義，對危害你家人的惡徒提出審判，只要他的爵位不高過我，勝利勢必會站在我這一邊。”
“即使他贏過你，你也可以依據古老的習俗，提出比武審判，我會為你聘請最好的劍術老師。”
奧斯丁打了個手勢，認真道：“你會得到正義，而且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如果我回到家，投訴紅騎士會的失責，他們支付的賠償，大概接近這一筆錢的數目。”
安迪張了張嘴，小貴族見縫插針：“同樣，如果你不願意接受我慷慨的饋贈，我也可以告訴薩伯，我在被綁架期間受到了怎樣的對待。”
“……”
安迪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忽然前進一步。
奧斯丁吓了一跳，以為安迪要動手，下意識往退後了一小步。
“尊敬的公爵大人。”安迪嘆了口氣說。
奧斯丁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他懊惱的站在原地，咳了一聲，粗魯的把手背在身上擦了擦，而後矜持的伸出手。
安迪目光微動，沉默了一會，他擡頭看了一眼奧斯丁，瘦小的單薄的貴族少年，此刻突然高貴起來。
安迪沉默了一會，認真說：“如果您願意替死人伸張正義，将惡徒的送上絞刑架，我願意效忠您。”
他握住小貴族的手，嘴唇輕輕一觸。
小貴族收回手，鄭重道：“用父神阿薩斯的名義，我承諾。”
安迪深深地看着他，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真摯：“感謝您的慷慨。”
奧斯丁紅着臉，多多少少的表現出了不自在，他奇怪自己的反應，慌張的說：“好，我們先到霍爾莊園去。”
一路無話。
安迪走在路上心緒難平，有些不敢相信一直以來執着的目标似乎就要實現了，他為之奮鬥那麽久，吃了那麽多的苦頭，卻比不上認識了一個有錢有權的貴族老爺。
他忍不住想要嘲笑，又禁不住懷疑奧斯丁的用心，但安迪不到質疑的理由，或許，可以相信自己得到了好運。
他喃喃的禱告幾句。
如果女神曾在他走投無路，徹底堕落之前願意拯救他，那麽現在再讓他走運一點也未嘗不可。
兩個人穿過伊撒大道，經一條隐蔽的小路來到了霍爾莊園的範圍。
安迪要去向門口的聽差證明奧斯丁的身份，而奧斯丁只能暫時蹲在草垛裏，畢竟他衣不蔽體。
“這是我的莊園，由一個稅務官打理，你向門口的聽差說明來意和身份，他會見你的，薩伯應該告訴了他我失蹤了。”
于是安迪穿着一身破破爛爛，提着褲子走到了稅務官的宅邸前，聲稱為菲爾普斯公爵辦事，請聽差通報，小聽差驚疑不定。
“如果撒謊，你就等着進監獄吧。”小聽差厭惡的擠了擠鼻子：“臭死了，在外面等着！不許進屋！朱莉，你看着他，別讓他偷東西，我去找尼爾先生。”
安迪在院中等待，葡萄成熟的香味飄進鼻端。
一段時間的等待後，安迪見到了剛剛從葡萄田裏跑回來的稅務官。
一個急匆匆，假發都跑掉了的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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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更的第四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