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八章
尼爾·埃蒙為菲爾普斯家族服務了二十六個年頭,現在他五十一歲,仍然精神奕奕的為主人家打點莊園裏的一切事物。
他精于算計,從不出錯,對菲爾普斯家族忠心耿耿,同時脾氣火爆,嫉惡如仇,任何人休想在他面前蒙混過關。
十一天前,他接到了薩伯管家的信,急匆匆的趕往紅松堡,和他站在一起的是一個十三歲的男孩,見到尼爾,男孩神色緊繃,虛弱的發着抖。
尼爾無視了他,徑直詢問薩伯,對方肯定的答複。
“是的,公爵大人的護衛隊在白桦林遭到了襲擊。”
薩伯管家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現在他得到了确切消息:“公爵被惡徒擄走了,我派了很多人出去尋找,但還沒有傳回來消息。”
尼爾摘下帽子,在眼下這種愁雲慘淡的氛圍裏,他是唯一不受影響的人,但他并不是無動于衷,而是由于具有不屈不撓的精神。
“什麽時候的事。”
“一天前。”
“您找我來是為了什麽?”尼爾心情沉重,但他說到底只是一位稅務官。
薩伯看了男孩一眼,沉痛的開口:“尼爾先生,護衛隊的人全死了,有的還被砸碎了腦袋,神廟的術士确定是類人幹的,雖然我們的陛下征召類人入伍,但說到底他們還是一群沒開化的野人,他們不在乎文明社會的一切,公爵大人恐怕兇多吉少。”
尼爾微微顫抖:“您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薩伯沉重道:“我想請你做好最壞的準備,因為我尊敬您是一位公正的長者,野玉海沒有人比您更熟悉律法,如果發生了不幸,請您堅強。”
尼爾的眼神忽然凜冽,他看着站在薩伯身邊的男孩,老人的目光仿佛能把他穿透:“德維特少爺。”
少年緊張的看了看薩伯,結結巴巴:“尼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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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爾蒼老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如果公爵發生意外,按照律法,您會是紅松堡的合法繼承人。”
少年臉上乍然揚起驚喜的笑意,又迅速的壓下去,他擺着手,怯怯的說:“不,表哥會回來的,他會的……”
但沒等他說完,尼爾就再次開口。
“不過,我拒絕做這種準備。”尼爾眼神堅毅,他緩緩戴上帽子:“我聽說在一艘船要沉沒之前,船上的老鼠總是最先逃命的,先生,無意冒犯,但在奧斯丁公爵回到紅松堡之前,我不會做與本職工作無關的事。”
“尼爾先生。”薩伯說:“請您不要誤會。”
尼爾回頭,微鞠一躬,沒有聽薩伯的解釋,面色沉重的離開了紅松堡。
他一直在等待消息,卻遲遲沒有答複。
眼看時間一天天過去,公爵生還的幾率越來越小,原本怯懦虛弱的德維特像一只氣球似的突然膨脹起來,他迅速占據了紅松堡,以主人的名義接待來賓,并且開始暗自籌備葬禮。
尼爾如同他所說的,拒絕了德維特,那個少年沒有任何表示,但在不久前,給尼爾寄來了一封解雇信,上面還蓋着公爵的家徽。
今天,原本是他處理稅務工作的最後一天,他如同往常一樣計算稅收,處理善後,協同佃農一起把上稅的農産品堆到倉庫。
龐大的工作量他仍然處理的有條不紊,但他的小聽差突然跑過來找他。
“尼爾先生,有人來找你,他說他是公爵的護衛。”
尼爾忙昏了頭:“公爵?”
小聽差看了看周圍的農戶,低聲提醒他:“是的,是公爵大人。”
尼爾瞬間皺起了眉頭,為德維特的僭越感到出奇憤怒,他摘下眼鏡擦了擦,沉思了一會兒,決定放下手頭的事親自去教訓一頓。
路上,小聽差忽然說:“奧斯丁大人很久沒來尼爾莊園了,難道他要來避暑嗎?”
“你說誰?”
小聽差吓了一跳:“奧斯丁公爵。”
于是安迪看到的稅務官,就是急匆匆奔進來,來不及說話,靠在牆上喘個不停,無力的捶打着胸口的模樣。
“你說你帶來了奧斯丁公爵的命令。”
安迪審慎的盯着眼前的老人,妄圖從那張魚鷹似的幹瘦臉頰上看出門道,對方卻一分一秒也不想等待,他急不可耐的走過來,抓住安迪的手,疾言厲色:“快告訴我,你到底帶來了誰的命令。”
安迪忍住沒有掙脫,而是彬彬有禮的彎腰致意:“我帶來奧斯丁·菲爾普斯公爵的口令,請您為我備兩套幹淨的衣服,順便做好迎接公爵的準備……額……您勿須懷疑我話中的真假,準備好我所需的一切,一刻鐘後,你就可以見到公爵大人。”
尼爾更加激動了,他拽着安迪的領口:“公爵現在在哪兒?我要見他!”
安迪扯了扯嘴角:“他就在您的莊園,但是相信我,大人,公爵現在不方便見到外人,除了我之外。”
尼爾深呼吸了一口氣,放開安迪,擡起下巴:“朱莉!”
“是的,大人。”朱莉連忙從屋裏跑出來,不安地挫着圍裙:“請您吩咐。”
尼爾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年輕人,按耐住自己的心情:“年輕人,你可以将你的需求告訴朱莉,她會滿足你。”
安迪微笑着說:“好的,朱莉,首先我需要一套幹淨的衣服。”
“可是我這裏沒有适合公爵大人的衣服。”朱莉慌亂地說。
“不用,随便一套就可以,事實上我認為一條大點的布就能派得上用場,但是那個讨厭……公爵堅持要合乎體面。”
“哦,好的。”
朱莉因為少年英俊的外貌臉紅心跳,她立即點頭,提着裙擺飛快的跑走,很快就把衣服鞋襪準備好,放在了籃子裏,交給安迪。
等待途中,尼爾一直在觀察安迪,對方任由他打量,坦坦蕩蕩的樣子可不像會撒謊的人。
安迪接過朱莉的籃子,不甚标準地對尼爾行禮,然後離開了他的宅邸。
“老天,他可真漂亮。”
尼爾對女兒無可奈何,他的全部身心都還在剛才聽到的消息裏,對朱莉說:“快去吩咐廚娘和聽差,我們要做好接待公爵大人的準備,順便把棍棒準備起來,如果他膽敢欺騙我,我就要讓他知道律法的殘酷。”
朱莉被尼爾冷酷的樣子駭了一跳,她趕緊點頭,匆匆跑向廚房。
半個小時後。
小聽差急匆匆地跑進房間,尼爾刷地站起來:“是公爵大人?”
“是的,就在外面,公爵大人說他想待在院子裏。”
尼爾長出一口氣,恢複了精幹冷靜的樣子,他整了整領口,威嚴的踏出房間。
夏日葡萄濃密的樹葉遮住了視線,尼爾轉過藤蔓和茂盛的紫羅蘭,一道單薄瘦弱的身影背對着他,仰頭望着架上沉甸甸的葡萄。
“公爵大人。”
尼爾單膝跪地,淚水忍不住湧出眼眶,他艱澀道:“見到您真是太好了……您……”
“哦,尼爾。”那聲音說:“這架上的葡萄聞起來可真甜。”
“吃起來更甜。”這個聲音屬于那個看起來痞裏痞氣的年輕小夥子。
“你不能就這麽把它塞進嘴裏。”公爵壓低聲音。
“那我吐出來還給你?”
“閉嘴,你這個惡心的家夥!”
尼爾聽的雲裏霧裏,他擡起頭,抹去淚水。
年輕的領主蒼白消瘦,披散着卷曲的長發,一副過度疲憊奔波的樣子,他板着臉訓斥:“你太丢臉了,到了莊園裏就要遵守規矩。”
那個來傳信的小夥子臉色似乎不太愉快,他尴尬的把手裏的最後一顆葡萄扔進嘴裏,彎腰致意:“好吧,我是說,是的大人。”
公爵轉向尼爾:“為我和我的仆人準備一間浴室,我需要沐浴,另外再準備些吃的,我們洗完澡就要用餐。”
尼爾點頭,公爵說:“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問,待會在餐桌上,我允許你破例與我交談。”
尼爾清楚地看到公爵身邊的年輕小夥子渾身不自在,他扯了扯臉色,對着尼爾露出笑容。
洗漱完後,尼爾陪同公爵用餐,安迪則被安排到了偏廳,一個人盡情的享受盛宴。
奧斯丁原本有些糾結,但看到尼爾,不得不壓抑住自己的想法,如果讓眼前這個古板到近乎刻薄的老頭知道安迪曾經對他做的事,尼爾絕對會不顧一切的把安迪送進監獄。
他有些擔心,因此在用餐之前囑咐安迪:“不要說多餘的話。”
安迪沉默了一路,他看了看奧斯丁,眼神讓奧斯丁有些不知所措,他再次嚴厲的低聲囑咐:“總之你什麽也不準說,安心的享用美食就好。”
安迪扯了扯脖子上的領結,對這一套衣服萬分不滿意。
“是的大人。”他客氣的說。
奧斯丁抿了抿嘴,想說什麽,尼爾的身影出現在了門扉,他立刻撇下安迪,走向尼爾。
走過安迪的時候,對方明顯的後退了一步,并非讓路,而是刻意的回避。
奧斯丁心口一突。
用餐期間顯得有些郁悶,尼爾不明所以,但還是小心翼翼的提起了話頭。
奧斯丁把自己的經歷縮縮減減的說了一遍,誇贊安迪的機智和忠勇,尼爾一直認真的傾聽,最後還是沒有忍住,告訴了奧斯丁,關于德維特的事。
他滿心以為公爵為憤怒,然後把德維特趕走,但年輕的領主喝了一口葡萄酒,斬釘截鐵地說:“尼爾,你大概誤會了,德維特是我的好朋友,他不會做出危害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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