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安迪有諸多疑問， 但眼下或許并不是一個解答的良好時機。
他關心奧斯丁和巨龍的關系， 關心他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海峽另一端巨龍遺址， 更想知道這一切背後隐藏的神秘，可安迪知道， 這或許不屬于他這個層次的人應該知道的事。
那雙綠色的眼睛陰郁的凝視着自己，帶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考量，還有一絲絲的焦慮，奧斯丁并不如表面看起來那麽平靜。
可當固有的認知被打破，安迪不禁開始猜測魔法和巫術是否存在， 上層階級又隐藏着多少秘密， 這個探究的念頭與生俱來， 難以遏制。
巨龍和魔法。
這是他過往人生裏從未出現過的念頭， 當然， 在這之前他也沒有見過活着的巨龍。
公爵抿了抿嘴唇，眉頭嚴肅的皺起：“奧利弗小姐，你可否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無論看到了什麽， 如果你願意保密，你會獲得一筆可觀的財富， 回歸平凡安寧的生活。”
“當然，我需要你在信仰的神只下做一個宣誓保證。”
這種情況下安迪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老實說， 他并不是一個好奇心強盛的人， 事關生死， 大多數情況下他會保持警惕，可現在的情況，安迪卻不能宣誓自己會保持沉默。
公爵臉上露出一點不耐煩，對安迪的猶豫頗有幾分憤怒，他攥緊手杖，口氣咄咄逼人：“奧利弗小姐，這并不是玩笑，知道太多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好處，反而意味着無窮無盡的麻煩。”
他放緩了聲音：“這一切對生活其實并沒有什麽影響，不要讓貪婪和過分好奇葬送你的人生。”
難道是我主動卷進這些事的嗎？安迪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諷刺的冷笑。
巨龍卻突然插嘴：“奧斯丁，你不能封住漏風的口袋，也不能違背個人心意讓她緘默不言，這違背白桦林之神信徒的原則，事情也許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糟糕。”
奧斯丁極為不悅：“亨巴，不要打斷我的話。”
巨龍翻了個白眼：“龍神在上，你現在的情緒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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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丁重重的用手杖點了點地面，亨巴讪讪地閉上了嘴。
安迪抱着手臂，欣賞了一會奧斯丁變化莫測的表情，慢慢開口：“巨龍遺址離西彌斯，坐順風的大船也需要三天兩夜，我能知道您是怎麽知道我被巨龍帶走，又是如何到達這裏的嗎？還是說我已經昏迷了三天？”
公爵抿緊嘴巴，這是一個拒絕的微表情，但他看了看那條躍躍欲試的龍，閉上眼睛放棄一般說道。
“西彌斯……有專門從事古物研究的團隊，負責考察巨龍時代及更遠紀元的神秘生物，他們通過研究遺跡留存，發明了很多東西，雖然都沒有什麽大用，但對神秘生物帶來的磁場變化異常敏感。”
“我和亨巴有特殊的感應，他出現在奧利弗小姐的宅邸附近，然後你就憑空消失了。”
“至于時間，你只昏迷了一天，我能來到這裏，是因為厄爾摩多的人魚，海神的眷者，他們有特殊的途徑。”
安迪瞳孔一縮，真的有除父神和女神之外的信仰，這和從小接受的教育相背。
不過那個時候他還堅定的認為龍和魔法都是杜撰的傳說。
安迪心中默默重複了一遍這個古老種族的名字。
海族比起遠古巨龍和魔法巫術，要更加樸素一些，航海的漁民偶爾會見到他們，海族還與某些港口的商人有交易，用鲛紗換取陸地上的特産。
這在底層社會也并不是什麽稀奇的事，至少安迪多少知道一點，但厄爾摩多人魚從未在近海出現，只有某些特定的商人被人魚賦予了交易權限。
如今看來公爵也能聯系他們，不過他都能讓巨龍給他扛金幣，想來也不算什麽。
安迪聳聳肩，這個動作并不如何淑女，但現下的場合無人在意。
“那麽現在您打算将我怎麽辦？”
公爵沉默了一會，冷靜的說：“保守秘密，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安迪微微眯起雙眼，心裏已經接受了這個選擇，他很清楚自己并沒有超凡的力量，也不想有任何的麻煩，更不想卷入任何的未知事件。
“我答應。”
公爵微微放松的呼出一口氣，翠綠色的眼睛也不再那麽凝重，他走上前，鄭重道：“你将發誓，對今日所見所聞，永遠緘默。”
安迪用食指碰了碰中指的第二指節，輕觸太陽穴，标準的女神信徒，他低沉道：“我将如此發誓，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巨龍的龍瞳遽然發散，臉頰上的肌肉極不自然的抽搐。
安迪有些詫異，看了看奧斯丁，公爵也沒有辜負他的期待，解釋道。
“龍……對于誓言非常敏銳，能察覺到一些……唔景象，或者說是預示，算是天賦的一種，所以絕不能在龍的面前說出虛假的誓言，它很容易就會察覺到。”
安迪長嘆，用手指敲了敲額頭：“真是神奇，如果不是親眼見過，我絕對不會相信看到的一切。”
公爵深深地看了安迪一眼，翠綠色的眼睛裏有釋然：“無知有時候也是幸運。”
巨龍渙散的瞳孔很快恢複了神采，他猛的往後退了一步，似乎看到了什麽極為可怕的東西。
“亨巴。”
公爵拉住巨龍，防止他情緒過激跌倒，巨龍似乎沉浸在某種情緒裏，公爵叫了好幾聲，他才逐漸恢複理智。
巨龍臉色微白，眼睛忽然銳利，看向奧斯丁：“你不能讓她置身事外，她在你的未來。”
奧斯丁驚訝的睜大眼，接着抿緊嘴唇，似乎難以相信。
安迪莫名奇妙，他在奧斯丁的未來？這條龍看到什麽了，他有些好奇，但秉持着少說少錯的原則，并沒有開口詢問。
好在公爵充當了答疑解惑的角色，他異常嚴肅：“你看到了什麽？”
巨龍皺着眉毛，金色的豎瞳充滿憂慮：“如果依據誓言，這位小姐置身事外，我看到的場景，是他以極其殘酷的方式，死在你的身邊。”
安迪背後一涼，龍的聲音似乎勾起了他內心的恐懼，對于未知的迷惘，幾乎不由自主的，他的心髒跳如擂鼓，冷汗一瞬間爬滿了臉頰。
奧斯丁公爵翠綠色的眼睛布滿了陰霾，他幾乎不用懷疑巨龍看到的景象是否真實，那是未來運行的軌跡裏發生的事，屬于預言和神谕的一種。
如果讓安迪置身事外，就一定會發生。
他幽邃的目光和安迪的視線交錯，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憂慮，安迪的眼睛裏還有更多的疑惑。
他對于眼前的一切十分茫然。
奧斯丁揉了揉眉心，他睜開陰郁的雙眼，語氣十分低沉歉疚：“非常抱歉，因為我的關系……”
“不。”安迪打斷公爵的話，他的目光平靜狡黠，有種堅韌的冷酷：“我是女神的信徒，我信奉當下。”
無數次，他死裏逃生時都默念過的那段禱詞。
那是女神在啓示錄留下的禱言，很長的一段話，卻再平常不過，所以安迪記得很清楚。
“你要記住，我的信徒
不管要面臨什麽，都不會比現在更糟糕。
糟糕的不是過去，不是未來，是你不停的經歷的現在，但是現在也是過去，現在也是未來。
你不會失望于神性與人性，你只會失望于自己。
不停的，一刻不停的。
人終會被自己殺死，吾不知死者可否能夠長眠，但願他們不會被恐懼所籠罩。”
安迪的內心異常平靜，至少比臉色難看的公爵好看的多。
“奧利弗小姐，我需要更精準的占蔔，希望您能陪我到隐國，找一位默克多人占蔔。”
巨龍眨眨眼：“這樣她可就真的卷進來了，奧斯丁，我察覺到你的情緒……”
“閉嘴亨巴！”
安迪很明顯的感覺到奧斯丁想用手杖對這條巨龍做點不好的事，他微抽嘴角。
“隐國，那又是什麽，公爵大人，恐怕您得對我仔細說說，既然決定我不能置身事外的話。”
公爵冷漠的點了點頭，他擡頭看了看洞外的天色，敲了敲手杖：“當然，不過我希望我們可以一邊趕路一邊說，現在是中午，飛快一點我們還可以趕在男巫睡覺前找到他占蔔。”
巨龍不滿，他生氣的說：“你不會要我馱着你們兩個吧！我是龍！我可不會輕易讓別人上我的脊背。”
奧斯丁伸出兩個手指：“二十個金幣。”
巨龍連猶豫也沒有：“成交。”
安迪：“……”嗯，這條龍的要價還真是不高啊。
公爵的行動力很強，他決定即刻出發，帶着安迪進入山洞的另一頭，巨龍先生幹脆的從洞口跳下去，幻化出了真身，飛到巨龍遺址上。
巨大的湖泊猶如一面光滑的鏡子，龍的影子仿佛一只小小的蝴蝶，停駐在湖水裏凸出的礁石。
奧斯丁帶着安迪穿過山洞，爬上了一處山頂，巨龍從遠處飛來，掠過水面，本身龐大的身軀和煙波浩渺的湖面比起來，就像一片飄零的殘葉。
安迪震撼的環湖四周，碧藍的湖水無邊無際，和大海不遑多讓。
呼、呼、呼。
翅膀破空的聲音由遠及近，公爵看了看安迪，估摸了一下巨龍的位置。
“待會亨巴會從這裏飛過去，你跟着我一起跳，它會接住我們，不要害怕，非常安全。”
他的臉色蒼白，模樣冷靜，額頭因為燥熱的日光滲出了一點汗水。
安迪探頭看了看，他們所在的山岩是從湖升起，一路拔高，距離水面大約二十多米，他忍不住說：“接不住呢？”
公爵戴上帽子：“讓它賠錢。”
安迪：“……”
眼看巨龍越飛越近，掀起的風浪吹皺了湖水，掀起嘩啦啦的浪花，安迪深呼吸了一口氣，彎下腰做出準備的姿勢，奧斯丁站的筆直，似乎不為所動。
安迪忍不住看了看他，難道自己大驚小怪，他學着公爵樣子站直。
巨龍保持着滑翔的姿勢飛過，安迪下意識彎腰，估摸着距離，縱身一躍，穩穩的落到巨龍的脊背上，巨大的風浪拍得他差點掉下去，他抓住凸起的鱗片，回頭尋找公爵的身影。
公爵站在山岩上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巨龍長吟一聲，回過頭，再次滑翔經過。
“奧斯丁！”
公爵睜開眼睛看着飛過來的一龍一人，翠綠色的眼睛陰郁深沉，他嚴厲的往前邁了一步，閉着眼睛跳了下來。
安迪：“……”這家夥是不是怕高。
巨龍接住奧斯丁，發出快樂的嘶吼，龍吟聲仿佛某種神聖的藥劑，不再震懾安迪的靈魂，而是讓他由衷的感到快樂和喜悅。
公爵趴在龍背上，死也不肯睜開眼睛，即使他的面部表情控制的非常好。
安迪隐秘的翹了翹嘴角。
巨龍緩緩升高，拍打着翅膀竄入雲霄，風仿佛成為了它的助力與朋友，趴在龍的背上，越上升，氣流反而越小，越溫柔怡人。
他們飛過白雲朵朵，山川河流。
大概一個小時後，巨龍飛過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大山峰，山岩是乳白色的，長滿了白桦樹。
巨龍停在了一顆巨大的白桦樹樹冠上，變成了人類。
安迪首先從樹葉裏站起來，然後看向公爵，公爵大人異常冷酷鎮定，然而握着手杖的指節用力得泛白。
“您還好吧？”公爵矜持的問。
巨龍扭了扭胳膊：“總算到了，哦，奧斯丁，我感受到了你身上強烈的……”
公爵冷冷道：“亨巴，如果你還想要二十個金幣，就去找納吉爾。”
巨龍哼了一聲，沒說什麽。
安迪仔細打量，這棵白桦樹似乎被當成了天然的房屋，巨大的樹幹到處透露着被雕琢的痕跡。
綠色的樹葉是屏障，乳白的樹幹經過精心的打磨修飾，變成了與樹融成一體的家具，到處透露着安寧與随和。
細小的樹枝和樹幹交叉組合，變成了鄉下的樓梯，安迪從未見過這樣巨大的白桦樹，也不曾聽聞過用白桦樹建造樹屋的族群。
但很快的，他的疑問得到了解答。
一路往下蜿蜒的樓梯走到盡頭，是樹枝構成的天然庭院，雖然面積很小，但圍繞在樹葉蔥茏裏，格外引人矚目。
一個長發高個的男人坐在樹屋前，用心的染着指甲。
“納吉爾。”
男人太過專注，沒有發現到來的訪客，聽到聲音他吓了一跳，随即驚喜擡起頭：“小紅！你來啦。”
這是什麽稱呼，安迪抑制住了抽搐的肌肉，努力忽略這些不太符合神秘的因素。
亨巴表現得非常活躍，他喜悅的和男人擁抱了一下，并簡單的解釋了原因。
安迪有機會仔細的打量這處住所，開鑿在巨大白桦木上的屋子，關着門，看不清裏面的裝飾，院子很小，放着一個木質的小桌子，也是白桦木。
周圍垂挂着很多稀奇古怪的裝飾物，像風鈴一樣整齊，按照材質和顏**分，密密匝匝的挂滿。
安迪能辨認出某些是植物稭稈，有些是鳥的羽毛，有些是動物身體某一部分，大多數東西都散發出若有若無的氣味，好像十分古老，讓人難以揣摩。
再看納吉爾，他長得非常出衆，茶色長發，煙灰色的眼睛，有一種斯文憂郁的詩人氣質，和他粗糙的打扮不同，何況他還在染指甲。
藍色的指甲，不，或者說是藍色的手掌。
安迪收回打量的目光，看了看公爵，公爵十分鎮定，他的目光掃過相互耳語，仿佛一對說悄悄話的三歲小朋友一樣的巨龍和納吉爾，對安迪說。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在占蔔過後，我會決定是否告訴你。”
看來公爵對不想讓安迪了解這些的決定十分堅持。
納吉爾聞言猶豫道：“奧斯丁，我最近耗費了太多精力制造材料，恐怕能力不太穩定。”
公爵思考了一會：“我還是希望你能為我和他占蔔，我不能耽擱。”
納吉爾看了安迪一眼，煙灰色的眸子仿佛深淵一樣，幽邃得可怕。
“好吧，願父神保佑。”
納吉爾并沒有表示異議，他鑽進了木屋，鼓搗了一會，端出來一個黑漆漆的木杯子，遞給安迪。
“喝了它。”
男巫的冰藍色手掌仿佛有些奇異的魔力，安迪情不自禁的順着他的引導，喝下了杯子裏的液體。
那是一種令人作嘔的東西，但安迪來不及吐出來，那股味道就變成了令他懷念的美食，它似乎是冷的，又好像是熱的，安迪嘗到了蛋糕的甜味，又好像品嘗到了甘冽的泉水，甜的，苦的，辣的，鹹的，百味雜陳。
咽下最後一口，靈魂飄飄忽忽。
納吉爾把剩下的液體給了奧斯丁，由于占蔔的是兩個人，所以他也要喝。
公爵沒有猶豫，一飲而盡。
納吉爾滿意的點點頭，等兩個人都陷入似是而非的狀态，才開始占蔔，然後他臉色一變。
巨龍疑惑道：“怎麽了？你連樹心都沒有拿出來，就能占蔔出來嗎？”
納吉爾迷茫的看了看杯子保留的液體：“我好像配錯藥了。”
※※※※※※※※※※※※※※※※※※※※
煲了個電話粥……
em，差點忘記更新……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禿頭少女啊...唉 10瓶；蘇嘻缈 5瓶；18631423、晏晏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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