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誰來救救我吧
任爾瞳孔晃動, 那裏面浮現出另一個世界,一個他不願回想起的世界,被他密封在盒子裏用鎖鏈鎖住的世界。
現在因為他的出現, 那些記憶洶湧而來,讓他的腦袋産生了一陣暈眩, 胃裏也跟着翻江倒海的難受。
宋晚亭被那人突然的大笑引去了視線, 是一個年輕的男人, 有着一雙漂亮的桃花眼, 打扮時髦,眉骨釘、鼻釘什麽都有, 整個人有一種很誇張的感覺,伴随着他的大笑讓人覺得他很瘋狂。
有什麽東西滴到了他頭上,他疑惑的擡起頭被任爾慘白的臉色吓了一跳, 滴下來的是他的冷汗。
這麽會兒的功夫,他濕的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你怎麽了?”
任爾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他的耳朵裏全是鎖鏈摩擦的聲音,還有那些撕心裂肺的瘋狂吼叫,
宋晚亭把手搭到他手腕上:“任爾?”
任爾顫栗着抖了下, 那些聲音如潮水般退去, 秋天的風迎面吹過讓他冷靜了些,發懵的“啊?”了聲。
“你怎麽了?”宋晚亭擔心的看着他,明明剛才還好好的。
“啊——我沒事。”任爾吞咽了口口水,推着宋晚亭快速的逃跑般的離開了這裏。
都結束了,都過去了,他沒事的, 他一定沒事的。
把宋晚亭往車上抱的時候, 因為心緒不寧, 甚至不小心把宋晚亭打着石膏的那只腳撞到了車門上。
宋晚亭抿着唇沒有發出聲音,等任爾也上車後:“先不要開車,你這個狀态沒辦法上路,太危險了。”
任爾正要擰動車鑰匙的手停下,然後就一動不動了。
宋晚亭眉頭向下壓去,他理解他和任爾的關系,對方沒必要什麽都告訴他,可是他這樣讓人怎麽能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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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識的任爾就是一個傻缺青年歡樂多。
但他現在到底怎麽了,他這樣的性格都會有這種失常的表現,一定是大事。
“你的棒棒糖呢,拿出來吃一個。”
任爾就像是收到了指令的機器人,這才有了動作,着急的在兜裏摸了摸,語氣毫無起伏的說道:“沒有,沒買。”
頭“嗙”的一聲砸到方向盤上就又一動不動了。
宋晚亭驚的整個人都激靈了下,定定的看着任爾好半天。
修長的手指忽然按到任爾腦袋上,插進發絲間,有些粗暴的把任爾的腦袋揪了起來,并且強勢的讓他面對着自己。
濃重的煙氣從薄薄的嘴唇中,向着任爾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吹去。
煙吹過,任爾的眼珠裏終于有了點神,映着宋晚亭板着的臉。
宋晚亭一手揪着他的頭,一手把細長的煙杆重新送進嘴裏,随着臉頰微微凹陷,煙頭的火星迅速往下燒了一截。
他把煙放下,嘴唇攏圓,微微搖晃着頭,緩緩對着任爾把煙吹了過去。
任爾一個還沒完全戒煙的人,此時此刻毫無抵抗的意志,用力的吸着煙氣,尼古丁的味道進入身體,麻醉了一些刻在骨頭裏的疼痛。
他陶醉的眯起眼睛,身體貪婪的向宋晚亭靠近。
煙氣徐徐從宋晚亭口中渡出,像是一片稀薄的雲海,再被任爾吸進身體,繞着肺腑走一圈,是煙的味道也是宋晚亭的味道。
又一根煙點起,宋晚亭微耷着眼皮,光都聚在了眼底,亮亮的充滿侵略感,雖然不大合适但他也是個男人,任爾這幅眯着眼睛陶醉的樣子實在是……
雖然初衷是好的,但兩人現在的距離不可謂不暧昧,鼻尖都要打架了。
煙杆貼着任爾的嘴唇,打着斜叼在宋晚亭嘴裏。
任爾睜開眼睛,看上去有了點精氣神:“給我一根兒。”
宋晚亭把煙拿走:“不行,你在戒煙。”
再次把煙吹過去,煙氣在兩人口中渡來渡去,抽的人暈乎,聞的人也暈乎。
任爾的目光貪婪的盯着他的嘴唇,在宋晚亭再次吸了口煙準備往他臉上吹時,他一把抓住宋晚亭的衣領把人控制住,同時吻了上去。
煙氣好像在嘴裏爆炸了,宋晚亭被嗆的咳嗽起來又無法呼吸,臉眨眼就紅了。
任爾恨不得把他嘴裏的煙氣都吸幹,又去舔他的舌,搜刮着他的牙床。
宋晚亭被憋的眼眶都濕潤了,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刺激,抓着任爾腦袋的手向下滑到他的脖頸上,用力摟住。
他沒想推開任爾而是把煙往過塞,任爾感覺到他的動作松開了他一些,兩人的額頭抵在一起,煙嘴塞進兩人的唇中間,他們一邊用力吸煙,一邊瘋狂接吻,煙頭的火星有些燙到臉卻沒有人在乎。
尼古丁的味道好似連他們的神經末梢都點燃了。
宋晚亭幾次壓着任爾的脖子想起來,讓自己在更高一點的地方,可是卻被任爾壓的越來越向後。
剩下一半的煙因為倆人的不老實,掉了下去。
任爾的半個身子都探到了副駕駛這邊,把宋晚亭壓到了車門上,兩人口中團着最後一口煙,他們互相你争我搶,舌頭就是他們最好的武器,他們沒有任何留情的攻擊着對方,奪取自己的戰利品。
宋晚亭搭在任爾脖頸上的手,指尖向下從領口伸進去了一點。
任爾的手攬在他的腰上,把襯衫底擺都搓的跑了出來。
當他們不僅搶奪了煙氣也用盡了所有的空氣,這才分開,兩雙眼睛對視着,他們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麽會親到一起去。
任爾起初真的是只想更加真切的感受煙,後來他發現這種方式更能讓他覺得安心。
至于宋晚亭就是完全的意亂情迷,被任爾一帶就沒出息的跟着走了。
現在不止理智回來了,他的臉面也回來了。
強自鎮定的說道:“煙抽完了,你好了嗎?”
任爾點了下頭,他們又為這個吻找到了理由,退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撿起掉落在中間的半支煙,扔進了煙灰缸裏。
車子出發。
車內安靜的就連心跳和呼吸聲,都變成了噪音。
回家後,宋晚亭看了眼時間,都下午一點了他們還沒吃飯,他手機上也沒有外賣的APP,看向感覺正常了的任爾。
“吃飯吧,你想吹火鍋烤肉之類的嗎?那個外賣有嗎?”據說人不開心的時候吃肉會變得開心。
任爾去洗了把手:“今天不訂外賣,我來下廚。”說着直奔廚房,摘下挂在牆上的圍裙戴上,又打開冰箱開始掃描食材。
宋晚亭轉着輪椅不放心的過去:“你會做飯?”
“油鹽醬醋一放多簡單的事。”任爾把冰箱裏的菜都拿了出來,一樣樣的放在料理臺上,指着那倆西紅柿:“西紅柿炒蛋。”
又指着西藍花:“西藍花炒肉。”
最後指向他拿出來的排骨:“糖醋排骨,三個菜夠咱倆吃了。”
宋晚亭考慮再三,想了下他之前的狀态,算了,讓他自己怎麽高興怎麽禍害去吧。
于是強忍着沒阻止他。
當他看到兩個西紅柿切成八塊就完事了的時候,差點笑了,他現在的要求就是不要食物中毒就行。
任爾只是把這三個菜的材料準備出來,廚房就已經淪為了戰場,他認真的看着手機上的教程,自信滿滿的開火倒油。
鍋裏還有水珠,油一倒進去,立刻嗞啦的四處爆開,宋晚亭離那麽遠都被崩到了幾下,更別提任爾了,尖叫着迅速後退:“宋晚亭,你家鍋炸了!”
我想把你炸了,宋晚亭心裏嘀咕了句。
噼裏啪啦的炸了好一會兒終于安靜了,任爾也不再像之前那麽勇了,一手舉着鍋蓋一手拿着裝西紅柿的碟子,一點點的挪了過去,上半身向後仰,幸虧他手臂長。
西紅柿進去後又響了幾聲。
任爾打架都沒這麽害怕過,掉頭就跑,碟子都差點扔進去。
宋晚亭嫌棄的看着他那沒出息的樣兒。
但任爾接下來的操作徹底讓他傻眼了,他拿着雞蛋過去在鍋沿敲了下,把雞蛋打了進去,沒一會兒:“宋晚亭雞蛋和西紅柿合。體了!它怎麽不是一塊一塊的。”
宋晚亭:神啊,誰來救救我吧。
之後的狀況更為慘烈,但任爾堅持的做好這三道菜,洋洋得意的站在桌邊擦了下額頭:“我去盛飯。”
他打開電飯煲,臉上的得意僵住,對着電飯煲左看右看:“宋晚亭,跟你說個事。”
宋晚亭看着桌子上的垃圾:“說。”
“我忘記煮飯了。”
宋晚亭驚喜的向他看去:“真的!那我們就不用……”突然想起來自己不能高興,立刻語調一轉,頗為遺憾:“那我們就不能吃飯了,只吃菜多鹹。”
“沒關系,煮飯很快的,我們等會再吃就行。”
宋晚亭:……
因為想逃避現實甚至讓他把腦子都丢了。
扯出一個牽強的笑:“好,那就等一會兒吧。”
等飯煮好後,任爾又重新把菜熱了一遍,于是原本黑漆漆的菜變成了焦炭炭的菜。
宋晚亭懷疑任爾可能眼神不大好,不然他怎麽能對着這一桌子有毒物品,還有自信對自己露出期待的目光。
任爾給他夾了塊排骨:“嘗嘗。”
宋晚亭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吃這種東西,但就是把排骨夾了起來送到了嘴裏,好在他擅長面不改色的唬人。
任爾迫不及待的味道:“感覺怎麽樣。”
宋晚亭斟酌着用詞,把這拉嗓子的東西咽下:“炭燒口味很有特點。”
任爾得意的捋了下鬓邊散下來的頭發,又夾了塊西藍花。
“再嘗嘗這個。”
“嗯,口感焦脆獨樹一幟。”
“再來塊西紅柿。”
“前段微甜,中段微鹹,後段微苦,口味百轉非常藝術。”
任爾被誇的小奶膘都透着紅,揮手作勢扭捏的拍了下宋晚亭:“诶呀,沒你說的那麽誇張,做個菜而已還藝術,我就随便炒炒的,行了吃飯吧。”
任爾終于自己吃了一口,表情瞬間變的微妙,這一霎那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人生的走馬燈。
不對啊,宋晚亭為什麽會覺得好吃?
難道他味覺有毛病?
啊——
那既然是這樣,自己表現出來會不會傷害到他?
宋晚亭做賊一樣嚼着米飯瞄着他,該發現你炒的菜有多難吃了吧,別撐着了,我們還是放棄這些點外賣吧。
任爾費勁的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不行,自己不能表現出來,想着宋晚亭對自己的恩情,自己決不能揭開他的傷口。
擠出一個笑:“哈哈,真好吃。”
宋晚亭差點沒被嘴裏的米飯噎死,任爾絕對有毛病!
于是倆人真就把這些東西吃了,吃完倆人都打蔫了,臉色都不大好,各自找着舒服的地方躺着。
不過好在沒有食物中毒。
晚上睡覺的時候,任爾想起昨晚他是和宋晚亭一起睡的,可是今天他又沒做噩夢,他們應該自己睡自己的才對。
他在地上晃悠着又在椅子上坐着,就是不想回到他的地鋪裏去。
宋晚亭靠在床頭,手裏的書頁翻了又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任爾應該不會過來吧,沒有理由啊……
倆人就這麽耗着、瞄着,眼看時間到了12點。
宋晚亭放下書:“我睡了。”
任爾也只好關了燈,回到他的地鋪裏抱着他的大恐龍,過了會兒後他還真的睡着了。
他看到了那個後來血跡都沖刷不幹淨的比鬥臺,現在還是新的。
旁邊點燃着火把,一張張可怖的臉孔坐在外圍的觀戰臺上,高喊着:“掐死他!殺死他!打死他!”
一個單薄的小男孩走上了臺子,他有一雙好看的眼睛。
而他從另一面走上臺子,這個世界天旋地轉,每個物件都不夠清晰,包括小男孩的表情。
唰的一下他又回到籠子裏。
稚嫩的聲音響起:“我奶奶說,神會救助善良的人,懲罰壞的人。”
血從臺子上流了下去,有人在瘋狂大笑,有人在怒氣咒罵。
“我不再是善良的人了,神不會來救我了。”
鐵鏈在地上摩擦着,鞭子在空中揮舞着。
“我不信神了,我善良時神不救我,我變壞了他倒來懲罰我,我信你,你就是我的神,只有你會幫我。”
熊熊的火光吞噬着一切,所有人都在四處逃竄。
“別走!你不能丢下我!和我一起沉淪才是我們的歸宿!外面不是我們的世界!”
“不、不是的……”
任爾的嘀咕吵醒了本來就沒睡熟的宋晚亭,他坐起來向任爾看去,對方的身體類似于抽搐一下下抖着。
“任爾。”
他怕吓到他先是輕聲叫了聲,但是任爾并沒醒過來,他只好提高了聲音:“任爾!”
任爾猛地睜開眼睛,利落的翻身起來,四肢着地像是野獸般向宋晚亭看去。
那雙充滿警惕和恐懼的眸子,在認出宋晚亭的瞬間,瞬間變的柔軟可憐。
他嗖的一下就跳到了床上,掀開被子從床尾鑽了進去,一骨碌到宋晚亭腰邊,死死的,手腳并用的抱住他。
宋晚亭的心怦怦跳着,有一點被吓到,但是他感覺到任爾在發抖。
想要把被子掀開。
“別掀!”任爾突然喊了出來,抱着他的手又緊了些。
他坐在那想了想後一點點也挪進了被子裏,裏面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任爾枕着他的手臂把頭埋在他的胸口。
呼吸像是破敗的風箱,透露出不堪重負的沉重。
他不知道什麽樣的噩夢會把他吓這樣,但今天任爾一定是在他沒注意到的地方,發生了什麽很嚴重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安慰他,就一下下的撫着他的腦袋。
任爾隔着衣服抱着他并不能夠完全安心,他想要能直接感受到體溫,一個正常的活着人的體溫,他想摸摸他光滑的後背,沒有一點傷疤的後背。
“我想直接摸你的後背。”
宋晚亭對于這個突兀的要求沉默了一秒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