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胡說 [V]
步入屋內,宋雲琅把人放到臨窗的便榻上。
輕易捉住她纖細的踝骨,将她薄軟的羅裙、膝褲推至膝頭。
煦暖的日光透過窗棂間的細紗照進來,灑在她線條秀美婉曼的小腿,肌膚與她發間白絹花一般皙白。
她繃着頸線,倚靠軟枕,足踝微癢的觸感攀上小腿。她身形微微發顫,發間白絹花也随之輕顫。
膝蓋烏青比先前都重些,宋雲琅動作輕柔替她抹着玉凝膏,語氣不悅:“怎不戴上護膝?”
便是他動作再輕,她仍疼得眼睫微濕。
楚黛細指緊攥着裙料,移開視線,望着窗棂上搖曳的花影,嗓音柔柔應:“算是我對祖父最後一點孝心。”
且天氣愈發暖起來,裙料單薄,戴上護膝太顯眼。
國公府正在風口浪尖,不知多少人盯着呢,她可不想成為街頭巷尾的談資。
“昨夜,林金來祖父靈前,磕了幾個頭便離開。”楚黛收回視線,落在宋雲琅專注的眉眼,“他是不是要和仇氏回北疆去?”
回去以後,大抵再沒理由回京。
談不上傷懷,楚黛也說不清心內是怎樣的心緒。
“唔。”宋雲琅略颔首,沒心思提林金之事。
收起玉凝膏,回望她,眼底藏着無奈與憐惜:“該盡孝的人都走了,漪漪可別再犯傻。”
說着,他起身坐到楚黛身側,将人擁入懷中:“随朕入宮養兩日,待出殡那日,朕再讓人送你出宮做做樣子,可好?”
“這怎麽可以?我已同祖母說過,晚些便回去的。”楚黛側眸望向宋雲琅,清瑩瑩的眼瞳微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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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不行?你身子弱麽。”宋雲琅觸了觸她發間柔弱的白絹花,耐着性子,半哄半蠱惑,“對外只說你傷心過度病倒,被岳母大人接回帝師府便是。”
連這樣的法子,他也能想得出來?
楚黛忍不住在他上臂擰了一下,可他骨肉緊實,沒擰動,倒是擰得她自己指尖酸疼。
“我阿娘才不會幫你撒謊。”楚黛負氣嗔他。
“也對。”宋雲琅稍稍正身,替她整理好膝褲、裙擺。
長臂繞過她膝彎,将人抱起。
“做什麽?”楚黛雙臂攀在他肩頭,穩住身形,低問。
“自然是向岳母大人求親去。”宋雲琅輕笑。
薄唇在她如畫的眉眼落了落,懷抱佳人,大步走出去。
鐘靈山,皇覺寺中。
長公主立在禪房窗前,聽着外面寺僧清掃落葉的沙沙聲,擰眉道:“該說的,本宮都說了。你若仍覺得是母後從中作梗,覺得是阿沅冷血無情,那你便不止是自私自利,更是愚不可及。”
書案後,宋雲玓望着案頭一抹耀目的日影,無意識地撥動手中油亮的佛珠。
良久,他只問了一句:“沅姐姐可知,我被關在這禪院裏,再也不能去找她?她為何沒與皇姐同來?”
處置他的旨意,是昨日降下的。
孟沅嫁的是顧懷誠,不可能到今日還不知曉。
她應當幸災樂禍,來狠狠罵他幾句才對。
“她不會再見你。”長公主側過身,哂笑望他,“你用林金之事刺傷她的時候,難道預料不到這樣的結局?”
“雲玓,她曾待你那般和善,是你自己把她推遠的。”
她話音剛落,宋雲玓手中珠串猝然斷開。
一百零八顆佛珠,噼裏啪啦落到古樸的地磚上。
佛珠在陽光裏胡亂跳動着,滾得遍地皆是。
像他心中深沉的妄念被皇姐拎起,毫不留情地斬斷。
“你可還有話,讓本宮帶給母後?”長公主掃一眼滿地的佛珠,神情淡漠問。
宋雲玓搖搖頭,背過身。
長公主失望地瞥他一眼,也不多話,舉步便走出禪房。
下山路上,長公主坐在馬車中,望着身側心不在焉的女兒,笑問:“栀栀自己鬧着要随我出來,怎麽又對外頭景色全無興致,連你大舅舅也不去見一面?”
宋玉栀只是不想一個人待在府中,想去找楚姐姐說話,又不是時候。
“母親,定國公身後留下這般惡劣的名聲,會不會耽誤楚姐姐的親事?”宋玉栀還是願意相信,皇舅舅不是負心薄幸之人。
“你皇舅舅不是沒奪國公府的爵麽?再說,楚铎的名聲保住,定國公的影響有限。”長公主倚靠車壁,神情疏懶,“有母親和你沅姨在呢,不會委屈楚丫頭。”
她說的這些,宋玉栀都懂。
“可是,若皇舅舅要娶楚姐姐為後呢?”那些嘴裏不饒人的禦史們,會如何反對?
聞言,長公主目光倏而發緊:“栀栀,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母親?”
宋玉栀自己心裏沒底,想到母親比她有法子,便把那晚無意中撞見之事,掐頭去尾一提,告訴了長公主。
“既如此,更不必擔心了。”長公主沖宋玉栀笑笑,“你皇舅舅可不是你大舅舅,他胸有城府,做得出,便擔得起。”
母親這般相信皇舅舅,宋玉栀不上不下的心,終于踏實下來。
車簾被風卷動,車外山巒錦繡。
望着枝葉葳蕤的山林,宋玉栀驀地憶起那位手持良弓,神色俊毅的少年。
“難怪他總追着楚姐姐喚姐姐。”宋玉栀喃喃低語。
從入京開始,阿馳便是為報仇而來吧,他早就知道,楚姐姐是他嫡親的姐姐。
宋玉栀很難接受,他是楚铎與旁人私生的兒子。
可細細回憶起,他做的那些事,又生不出厭惡來。
“什麽?”長公主沒聽清,疑惑問。
宋玉栀輕輕搖了搖頭,不再細想,左右是與她不相幹的人。
“沒事,我就是惋惜春狩草草收場,沒能和楚姐姐一道騎馬呢。”宋玉栀側眸,沖長公主甜甜一笑。
帝師府中,宋雲琅道明來意,孟沅面色微凝,把楚黛支出去。
“陛下當真要求娶漪漪?”孟沅捧一盞茶。
語氣沒有對上位者的敬重,而是長輩審視晚輩的姿态。
她沒立時應下,宋雲琅卻從她的态度中,猜測到她心中決斷。
他坐在孟沅對首,身姿筆直清俊:“朕真心誠意求娶,孟夫人有何要求,不妨直言。但凡朕力所能及,絕不推辭。”
孟沅淺淺飲一口茶,将茶盞放到身側方幾上,語氣平和道:“陛下也知,臣婦只這一個女兒,自小捧在手心裏疼猶嫌不夠。吃穿用度她素來不缺,也不求陛下賞賜她金屋華服,只求陛下一樣。”
“陛下娶了漪漪,身邊便只能有漪漪一人。陛下可能做到?”
只是這樣?宋雲琅早已做好被孟夫人刁難的準備,神色微詫。
“漪漪曾說,但求一心人共赴白首。”宋雲琅正色應,“朕絕不辜負。”
“陛下最好記住今日之言。否則,陛下辜負她的那一日,臣婦這個做娘的,定讓她和離,帶她遠走。”孟沅毫不客氣道。
宋雲琅舒眉展目,站起身。
單膝曲起,跪到堂中地磚上,語氣堅定誠懇:“多謝岳母大人!”
門扇緊閉着,楚黛立在廊庑下,聽不清裏面說着什麽。
可地磚上磕出的咚地一聲悶響,極清晰。
聽得她眼皮随之一跳。
莫不是阿娘改了主意,不肯答應,宋雲琅給阿娘跪下求娶她?
楚黛越想越不踏實,走到顧懷誠身側,急急喚:“爹爹,我願意嫁他的,您去幫他說說話好不好?”
她一句話并不長,吐字也清晰。
可顧懷誠耳畔嗡嗡,腦子登時停止思考,只記得她那一聲“爹爹。”
“好。”顧懷誠故作鎮定,轉過身,掩飾着眼中動容,朝門口去。
叩響門扇,他才遲鈍地去思索,女兒叫他做什麽來着?
孟沅打開門,瞥他一眼。
越過他,走到楚黛面前,溫聲叮囑:“入宮住兩日,便搬回府中來,陪陪阿娘。”
“阿娘?”楚黛懷疑自己聽錯了。
阿娘這是答應她随宋雲琅回宮?怎麽可能?
她疑惑地望向随後出來的宋雲琅,卻見他無聲含笑,沖她點點頭,神情很是潇灑得意。
那模樣,哪裏有低聲下氣求人的模樣?
楚黛攥着絲帕,不自在地移開眼,她就不該為他擔心。
不管在誰面前,他何曾吃虧過?
兩人走後,顧懷誠一把抱起孟沅,在庭院中轉了兩圈。
語氣滿是愉悅:“阿沅,漪漪喚我爹爹了,我有女兒了!”
“快放我下來。”聽到丫鬟婆子們忍笑的聲音,孟沅掙紮着跳下來。
擡手戳了戳顧懷誠下颌:“顧懷誠,你這副模樣,若叫國子監裏的學子們看到,還有何威嚴?”
“威嚴算什麽?”顧懷誠捉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庫房去,“走,去給女兒準備嫁妝。”
孟沅步子小,有些跟不上他。
望着他清儒的背影,含笑搖了搖頭。
溫柔秀婉的眉眼間,俱是滿足。
她曾受過傷,也曾愛錯人。
可她仍忍不住感激上蒼,讓她在還會心動的年歲,遇上顧懷誠。
心中所有委屈,悉數被他撫平。
天色已暗,宋雲琅悄然把她抱入紫宸宮。
楚黛覺着該去看看顧太後,向她坦白,可宋雲琅磨着她,不許她去。
“過兩日再去,這兩日什麽也不必想,專心陪在朕身邊。”宋雲琅輕吻她粉頰,戀戀不舍松開箍在她腰間的手,“朕去批折子,漪漪自己找幾卷書看,等着朕?”
他嗓音低磁绮靡,意有所指。
溫熱的氣息染紅了她耳尖,楚黛柔柔推了推他胸膛:“誰要等你!”
宋雲琅垂首輕咬了一下她細柔的指骨,終于起身出去。
倒是想讓她捧一卷書,陪在他身邊,看他批奏折。
可聞到她身上清雅的薔薇香,宋雲琅很懷疑自己能不能自持。
楚黛翻了半卷書,眼睛有些疲累,便吩咐宮婢備水。
沐洗過後,換上絲質寝衣,由着宮婢替她擦拭濕發。
發絲未完全拭幹,廊外便傳來腳步聲,以及宮婢內侍請安的聲音。
宋雲琅推門進來,帶入煦暖春風。
屏風後,楚黛猛地醒了醒神。
目光沿着他颀長的身形而上,越過他勁直有力的腰,精雕細琢的颌骨,對上他俊毅的眉眼。
“朕回來了。”宋雲琅坐到她身側,接過棉巾,揮退宮婢。
四下無人,他細細替她拭發,輕笑低語:“漪漪忍着疲乏等朕,心裏也是想着朕的,是不是?”
楚黛說不清自己為何要等他,被宋雲琅這般打趣,她慌忙避開他,爬到龍榻裏側去。
扭身沖他低斥:“要睡了,陛下莫吵我。”
宋雲琅知她羞赧,捏着沾濕的棉巾,起身道:“朕去去便來。”
這回,楚黛沒等他,閉目躺在軟枕上。
可盥室水聲不低,楚黛全副心神被他如松如竹的身形占據,怎麽也揮之不去。
擾得她心口微燙,眉心輕颦。
水聲漸歇,腳步聲越走越近。
楚黛眼睫輕顫,耳朵卻靈敏豎起。
“漪漪,飲一盅牛乳再睡。”宋雲琅握着握着兩只青白瓷盅,走到榻邊。
楚黛聞到淡淡乳香味,稍稍屏住氣息。
那晚他叫王喜送來的牛乳她沒喝,王喜回去定會禀了他。
宋雲琅明知她不喜,卻特意拿來捉弄她,是在罰她方才不肯說實話?
可她寧願飲牛乳,也不願說出他想聽的,羞人的話。
“漪漪身子弱,飲牛乳能養得更好些。”宋雲琅知她在裝睡。
忍笑扶起她,将軟枕墊在她脊背後,又将一只乳盅遞到她面前。
凝着她緊張又嫌棄的模樣,宋雲琅氣定神閑飲盡自己這盅。
“這般嫌棄?”宋雲琅眉峰微動。
不肯表露對他的歡喜,對牛乳的嫌惡,倒是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軟帳中,楚黛目光艱難落在牛乳上,微微抿唇,思量如何推拒。
細微的神情變化,落在宋雲琅眼中,只覺她姣好的小臉更添幾分靈動嬌俏。
“雲琅,我能不喝嗎?”楚黛擡眼央求,眼瞳澄澈清瑩,哪裏像剛睡醒的模樣?
她也顧不上假裝,纖手撐在軟褥上,往裏躲了躲。
宋雲琅坐到榻邊,又把乳盅往她面前送了送,溫聲哄:“只嘗一口?”
早嘗過了,楚黛一口也不想再喝。
宋雲琅執意逼着她,她有些氣惱,擡手便去推乳盅:“不要。”
乳盅離她唇瓣極近,被她推得晃了晃。
雪白牛乳漾出些許,滴到她婉秀的美人骨間,沿着雪膚緩緩往下滑去。
楚黛擡眸望他,想支使他去拿一塊棉巾來。
卻見他已将乳盅放到榻邊高幾上,傾身過來,盯着她頸間濕濕的痕跡低笑:“別浪費。”
軟帳低低垂攏,楚黛低咛一聲。
推他時,柔糯的嗓音透着一絲難捱的哭腔:“雲琅,別……”
可宋雲琅不僅不依她,反一遍一遍誘她說出,她也想他的話。
楚黛磨不過他,只得顫聲順着他。
半晌,他握住她纖軟的腰,輕輕摩挲安撫,在她耳畔低嘆:“漪漪還是身子比心誠實。”
楚黛深深懷疑,他拿來牛乳,本就不是為了喂她喝。
他故意将牛乳滴落她身上,為的就是,水到渠成。
“你,你不許胡說。”楚黛擡手堵住他的唇。
指腹剛剛觸到他唇瓣,又燙着似的,猛地收回來。
宋雲琅低笑:“好,朕不說。”
“今夜便只當朕向漪漪讨的好處,獵苑裏應你的事,朕都會去辦,漪漪莫惱朕。”
楚黛濕漉漉的睫羽顫了顫,避開他的視線,躲入他懷中。
這好處是他向她讨的,還是他賜予她的,她竟分不清。
宋雲琅下颌輕輕蹭了蹭她發頂,捧起她盡态極妍的小臉,抵眉靠在軟枕,合上眼,神情滿足。
向孟夫人求娶她時,他分明聽到漪漪在外面向帝師懇求,讓帝師進去幫幫他。
世間怎有她這般柔軟的玉人?
聽到枕畔勻淺的呼吸聲,他彎起唇角,細細斟酌着立後诏書如何措辭。
作者有話說:
全文不會特別長,最遲五月完結,求一撥預收啦,抱抱寶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