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配藥

就在白家快鬧開鍋的時候,白鑫自然毫不知情,他正在藥鋪給年輕掌櫃展示自己煉的松脂。

那年輕掌櫃贊不絕口,“脂色如白玉,确實不錯。”他和白鑫接觸久了,反而摸不清他出自什麽樣的人家,看身上破衣爛衫,一準覺得是窮苦家孩子,可又會炮制香附子,又會煉松脂,上次還有富家少爺跟他同行,掌櫃的有點迷糊了,但不妨礙他對少年老成的白鑫心生好感,“你這松脂來的正好,最近有人欲做茯苓方辟谷,需要大量松脂。”

白鑫一聽正需要,心中也高興,他對入藥用的松脂也有所耳聞,想了想,道:“那我煉的松脂是不是有些過硬了,不好合成丸子。”

掌櫃的訝異他知道的不少,話忍不住也多了起來,“不礙事,這樣已經很好了,我用酒煮個三四次就能變軟了,只是……”他幽幽嘆了口氣,“古書上記載茯苓方久服能長生不老,神仙不死,我卻不信,尤其裏面的松脂,吃多了會黏在身體裏排不出去,不妥不妥!”

白鑫對此了解不多,只得附和道:“吃多了自然不好。”

倆人說了會話,掌櫃的給他松脂稱了重,最後賣的一百一十文錢,價錢翻了一番,白鑫喜不自禁,慶幸分了家,他自己一人的話,實在沒有精力又伐樹又煉制。

白鑫從藥鋪出來,見時間還早,就溜達一會,路過了不少賣胭脂水粉的小攤小販,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偷偷來鎮上賣香附子,時時擔驚受怕,結果還被二郎看見個影,幸而沒當場抓住,要不然他也存不下錢。

心中頗為感慨,不由得在一個攤子前駐足時間長了些。

這時,一個身材魁梧的老媽子擠了過來,她聲音洪亮,問道:“有沒有去風屑的頭油?”

“這個蘇合油好,可以試試。”小販極力推薦。

誰知那老媽子啐了一口,“你竟糊弄我,上次我也買的這蘇合油,我家五娘用了,一點用都沒有。”

白鑫擡起的腳落了回來,側耳細細聽着。

小販愁眉苦臉,“這頭油大抵都這些,哪有專門去風屑的?”

“你們這些行奸賣詐,竟騙我老婆子,之前你可不是這麽說,還信誓旦旦說能去風屑。”老媽子罵了起來。

小販聽罵他“奸詐”,艴然不悅,板起臉來,“我們小買賣的,賣的都便宜,雖然不去風屑,可裏面也是貨真價實,老媽媽你若想要那好的,何不去那大店。”

老媽子聽他這麽說,更加來氣,又啐了口,“你當我買不起大店裏的東西?你們賣的都差不多,什麽蘇合油、靈香油,光香有個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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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香油又不是我做的,你跟我嚷有什麽用?”

倆人争吵了一會,然後散開,小販自認晦氣,推着車換了地方。

白鑫心中早有了計較,面露驚喜,步履匆匆走了回頭路,又去了藥鋪。

掌櫃見他又回來了,不免奇怪,問道:“怎麽了?可是忘了什麽事?”

白鑫點點頭,“我來抓點藥。”

“抓什麽藥?”

白鑫回憶了起來,然後道:“土當歸、荊芥、黑牽牛、白芷、葳靈仙、側柏葉、诃子各三錢,共要十份。”

年輕掌櫃沒立刻動,而是在心中盤算了各種藥效,狐疑道:“這是什麽藥方?”

白鑫不想透露,于是謊稱,“我也不知道,是我家人要我抓的。”

掌櫃信以為真,可仍不放心,又想起他哥哥頭上的傷,于是囑咐道:“你這藥我一時也琢磨不透是治什麽的,不過葳靈仙通經絡,孕婦和氣血虧虛人慎用,荊芥性穩,但卻忌食無鱗魚……”

白鑫聽了,卻心不在焉,因他這方子不是吃的,而是擦的,但他還是感念掌櫃醫者仁心,這些藥都不珍貴,但因他一口氣抓了十分,還是花了幾十文錢,又買了倒藥的藥臼藥搥,剩下的錢他買了不多的香油,結果賺的錢幾乎分文不剩。

白鑫回去的路上還在苦惱如何跟娘說,畢竟她思想古板,墨守成規,不過他一回家,見家中氣氛低迷,竟沒人第一時間問他賣了多少錢。

“怎麽了?”白鑫放下竹簍,五娘一溜煙跑到了他的身邊。

大郎還沒有回來,廳中只有大嫂和五娘,他一顆心提了起來,走過去問:“大嫂,怎麽了?”

“今天中午,二嬸來了。”滿娘喏喏不知如何開口,她也不好意思學徐氏的話。

白鑫把臉一沉,“她來幹什麽?”

滿娘眉心略低,聲音也小了些,“她像是來借錢。”

“哼!”白鑫一聲冷喝,咬緊了牙,憤怒地說:“她還真有這個臉張口!”

滿娘心想她不止有臉來,還有臉說難聽的話了。

白鑫環視一圈,“娘和大姐呢?”

“大姑子在屋裏,娘陪着她了。”

白鑫察覺出不對勁,忙問:“怎麽回事?大白天的,大姐怎麽躲屋裏?娘怎麽還特意去陪她?”

滿娘又不說話了,白鑫急得夠嗆,所以最煩女人這樣拖沓。

這時,感覺到衣擺被拽了拽,白鑫低頭,就見五娘睜着可憐巴巴的大眼睛,道:“大姐跟二嬸吵了起來,大姐還用掃帚趕她,她罵大姐了。”

白鑫為大娘的舉動吃驚,她能暗暗反抗白家已經實屬不易,沒想到竟然還敢當面抗衡,白鑫挑了挑眉,問:“她說了大姐什麽?”

縱使五娘年紀小,顧慮少,也有些不好意思學,但她心中更想讓三哥替大姐出氣,于是捏着小拳頭,氣憤地說:“她罵大姐嫁不出去,還說大姐嫁出去也得被趕回啦。”

白鑫聽了,臉都黑了,心想就是毫無關系的冤家對頭,也未必會對一個未出嫁的小娘子罵的這麽惡毒,虧他們之間多少還有些親戚關系,這白家人一個個真是白眼狼一般,越想越氣,身體都抖了起來。

這時,大娘門口傳來動靜,只見曹氏輕手輕腳從裏面出來,她雙眼紅彤彤,一看就哭了很久,“三郎!”聲音哽咽。

“娘,大姐如何了?”

“哭累了,睡着了,我怕她一時想不開,就始終陪着她。”曹氏臉上有些憔悴。

“娘,到底怎麽回事?”

曹氏拉着他遠離了大娘房前,這才将事情始末說了遍。

白鑫越來越喜歡這個以前在他眼中,不言不語和曹氏如出一轍的大姐,不想她身體裏還有這麽大的爆發力,白鑫不贊同地道:“娘,大姐說的沒錯,二房三房都能眼睜睜看着大哥在床上等死,難道現在我們還要做好人接濟他們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什麽,曹氏自己都說不出來。

白鑫見她不說話,又道:“娘,他們當初若對咱們哪怕有一丁點好,我也不會這麽狠心不管不顧,如今已經分了家,憑什麽還找咱們要錢?他們一家有沒有斷手斷腳。”

白鑫見她還是有些猶猶豫豫,一咬牙,來劑狠藥,“娘,實話跟你說吧,我落水那會,其實二叔看見我了,他卻沒有救我,反而自己走了,若不是虞小寶從旁經過,我怕是早就死了。”

曹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如遭電擊,臉上血色瞬間褪了幹淨,嘴唇抖了抖,哆哆嗦嗦,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娘,這樣的人你還要幫嗎?不要忘了,他們當時可是連五娘都要賣了!”

曹氏後退了一大步,險些站不住,她眼中黯淡無光,但原本那股猶豫勁兒,反而不見了。

她最終一句話都沒說,搖搖擺擺回了屋,白鑫見她如風中殘燭一般,多少有些不舍,可他說的并非假話,也希望娘日後對二房、三房不再心軟。

晚上吃飯時,大娘出來了,一雙眼睛腫成了核桃,精神蔫蔫的,曹氏也好不到哪裏去,大郎從自己娘子那聽到了始末,因這種女兒家的事,他也不知怎麽勸說,只得低頭吃飯,一時間氣氛壓抑,連五娘都不說話了。

白鑫心中對大娘越發喜歡,有心哄她高興,于是道:“大姐,你猜我今天買了什麽?”

“什麽?”大娘心不在焉,勉強擠出一個僵硬笑容。

“我今天在藥鋪配了些藥,做成頭油,能去風屑,除垢膩,解氈結。”

大娘聽了,果然來了興趣,眼神也有些光彩,她不自覺摸了摸頭發,越摸越覺得癢,忍不住問,“真能去風屑?”

“自然能,這方子可是……可是程少爺告我的,你不要告訴別人,等我做成了頭油,送你一個。”

大娘連連擺手,“我哪用得着,你是要去賣吧?”

“哪裏差這一個?”

大娘心中期待,又摸了摸自己頭發。

白鑫問:“要不要看我做?”

大娘連連點頭,倆人進了廚房,一邊鍋上煉制着松脂,一邊坐在地上将藥材研磨成細末,大娘想起自己近乎躲了半天懶,有點不好意思,不可避免,又想起徐氏的話,心中陣陣刺痛,她搶過藥臼,“我來磨,你坐着歇一會。”

倆人輪番交替,将十份藥都研磨了,大娘又問,“然後呢?”

“然後将香油下鍋裏,熬至數沸,将藥末下裏一同熬制,好了後,晾涼,晚間抹到頭發上,轉日一早淨發梳理,就好了。”

大娘看着鍋,裏面香油漸漸濃稠,散發出一股淡淡藥香,似乎光是看着,就能想象頭發上的幹結被滋潤得通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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