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去屑頭油

一晚上時間,不止煉出了松脂,順便還做出了些去屑的頭油,家裏也沒有專門盛頭油的器皿,只得先暫時裝在碗裏。

大娘捧着一只碗,裏面油汪汪一層,“三哥,真要給我用啊?你還是拿去賣吧?多賣點是點,早些還上程少爺錢。”越想越覺得自己用了浪費,一把就将碗放了回去。

“不差這一點,你用吧,就當試試管不管用。”

大娘早心動了,見白鑫這麽說,半推半就,又拿起了碗,雙手緊緊捧着,手指不停地摩挲着,她半垂着頭,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就去試試。”

說完,似乎一刻都待不住。

“廚房也都收拾好了,咱回去吧。”

大娘率先出了門,簡短打了聲招呼,然後就步履匆匆走回了屋,白鑫打了個哈欠,心中盤算明天還得去鎮上一趟,也回去了。

大娘回了自己房間,迫不及待解開發髻,頭發幹枯如稻草一般,亂糟糟的,還起了不少結,她拉扯半天,扯得頭皮都疼了,地上掉了一堆頭發,才将那幾個結勉強扯開,急得她出了一腦袋汗。

大娘在碗裏舀了些油,掌心油亮一片,她先擡起手聞了聞,頓時一股草藥香飄進了鼻間,心中有些雀躍,這就迫不及待将油抹在了頭發上,細致地揉搓着,恨不得讓所有的油都滲進頭發裏。

揉了好半天,才又舀了一下,這會抹在了頭頂,手指穿過頭發,一遍一遍捋着,大娘覺得似乎都不用等到明天,就能感覺出頭發變柔順了,她捏起一把頭發放在眼前看了看,腦海中預想着明天的變化,臉上是小女兒家愛美的姿态。

直到将頭發裏裏外外抹了一層頭油,大娘這才睡下。

頭晚她睡得遲,第二天卻最早起來,心中雀躍着,坐起來後下意識摸了摸頭發,這頭發早沒有睡覺前那麽油膩,摸起來軟軟的,大娘回頭看了眼,被她墊在頭下的一件破衣服上,斑斑駁駁油漬,她看了後一臉可惜。

大娘穿好衣服,去廚房燒水,然後洗了頭,盆裏漂了層油花,水也變成了灰色的,但她洗完頭發後,卻比每次柔順了許多,手指随便一捋,都能從頭捋到尾,頭皮都好似變輕了,也不癢了,十分爽利。

大娘将水潑了,然後回了屋,她摸着頭發愛不釋手,都快迷戀上手指穿過頭發的順滑觸感。

待将頭發擦幹,美美地梳了個雙環髻,雲鬓垂兩耳,她不自覺摩挲着頭發,想象着現在的模樣。

早上吃飯時,大娘一直抱着碗傻笑,或是時而沖白鑫咧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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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見她高興了,心中松口氣,跟着笑罵幾句,“你這丫頭,瘋樂什麽?”

滿娘盯着大娘看了會,然後道,“大姑,你早晨洗頭發了?哎呦,黑黝黝的,真俊。”

大娘被誇,低垂眸子,微微紅了臉,然後偷偷看了眼白鑫,她正猶豫到底要不要說頭油的事,就怕說了後挨娘的責罵。

曹氏順着大娘視線看向三郎,忽然想起錢的事,身子往前傾了傾,忙問:“三郎,你昨天那白白的松脂賣了多錢?”

大家聞言都停了筷子,齊刷刷看着他。

“賣了一百一十文。”

衆人倒吸口氣,曹氏似不信般,急急又問了遍,“真是一百一十文?”

“恩。”

曹氏樂開了花,衆人面上都染了喜色。

白鑫卻在這時擱了筷子,認真地說:“昨天賺的錢,都讓我花了。”

歡笑聲戛然而止,曹氏急得頭上冒出了細汗,忙問:“我的兒,如何花了這麽多?”

白鑫不緊不慢道:“我得了個做頭油的方子,昨天便抓了藥、買了油,做來試試,尋思今天去鎮上再賣,若是能賣了,少說價錢翻一翻。”

曹氏聽了,并不高興,反而一臉擔心,“這錢哪是這麽容易賺的?別到時連那一百多文都賠進去,你說老老實實弄些松脂賣多好?”

“娘,我有分寸。”白鑫搖了搖頭,覺得要說服她還真有些困難,曹氏還在唠叨個沒完,“你也不知打哪得了個破方子,好使不好使?再說這些胭脂水粉頭油的,你當容易做?那攤子、店鋪手裏花樣多着了,不缺你這一種……”曹氏見他好似沒聽進去,于是哄道:“乖,下次不弄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了,踏踏實實賣松脂,攢些錢将來也好給你娶媳婦。”

“娘,我有分寸!”白鑫口氣強硬起來。

氣氛有些冷滞,大郎忙來打圓場,“娘,三哥有主意,你就聽他的吧。”

滿娘一個勁地偷看大娘的頭發,見今個梳的這麽油亮,暗猜應該用了小叔子做的頭油,心中不免有些羨慕,忍不住也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誰不想多賺錢?衆人七嘴八舌勸了幾句,曹氏見沒人聽自己的,不免有些怏怏不樂,“我也想家裏多賺錢,這不是怕他都賠進去嗎?”

吃完飯,白鑫用背簍裝了松脂,又往鎮上去了,曹氏在門口看着他背影,唉聲嘆氣。

大娘見狀,走過來勸道:“娘,不要擔心,三哥本事大着咧,不會賠的。”又說母女間哪有什麽秘密,大娘又将昨晚做頭油的事說了,“三哥給了我點,用了後可好着咧,娘你摸摸看。”

曹氏聽了,先是心疼,哎呦哎呦叫了幾聲,“你咋就給用了呢?少說值好幾文錢的頭油就叫你抹了?”

大娘也不惱,“娘,你摸摸看嘛!”

曹氏這才捋了兩下她的頭發,果然觸感滑順,一半是有些期待,一半是擔心,“好是好,可那鎮上店鋪裏什麽沒有?他做的頭油能有人要?”

“三哥說這方子是專門治風屑的,娘你看我是不是少了些。”說完,就略略低下頭。

曹氏用手扒拉幾下,喃喃道:“好像是少了點。”

大娘聞言,更加神采飛揚。

白鑫直迳去了鎮上,先将松脂賣了,然後去了木器作坊,一口氣買了十來只小圓木盒,打算用來裝頭油,又讓店家裁了方方正正小紅紙,上面寫着“去屑頭油”,貼在了上面。買完後,白鑫在鎮上溜達一會,才離開。

回家後,他将頭油等分轉進木盒裏,十只盒子整齊碼放在一起,倒也好看。

衆人齊刷刷看着,心中祈禱真能賣個好價錢,

滿娘看着尤其眼熱,甭管這頭油到底有用沒用,她也想弄一點擦擦頭。

白鑫也看出了大嫂的渴望,只是娘在旁邊守着了,一準不會同意,何必浪費口舌,反而讓大嫂落了埋怨,又說他一個小叔子,對大嫂太殷勤了也有些別扭,于是就裝作沒看見,認真擺弄着盒子。

再轉日,白鑫不僅背着松脂,還有那些頭油,在全家人熱切的目光下,奔向了鎮上。

他先是将松脂賣了,那掌櫃見他似有心事,也就沒有多搭話。

白鑫來到最熱鬧的一條街,他沒打算将頭油賣給店鋪,因外面的盒子太過樸素,大店怕是看不上,這兩天他有心留意,于是直接找到了買賣最好的一個小攤子。

那攤主是個中年婦人,身材消瘦,兩鬓如鴉斜插梳,臉上是時下最普遍的三白妝,在額頭、鼻梁、下颌抹得雪白,一對倒暈眉,下濃上淡,香紅唇,倒也有些姿色。

那婦人見白鑫靠過來,立刻熱情開口,“這位小哥來看看呦,可是要給心上人買東西?”

白鑫搖了搖頭,“我這有些頭油,你要不要?”

婦人聽聞對方是賣非買,也不惱,仍是一副笑模樣,“我這什麽頭油沒有?倒是你,賣的什麽頭油?”

“我是專門治療風屑的頭油,祖傳的配方。”

若是婦人一開始還是想逗弄一下白鑫,這會聽見“風屑”二字,真來了興趣,“哦?什麽樣的,讓我看看!”

白鑫從背簍裏取出一盒,婦人見了,皺了皺眉,喃喃道:“你這盒子,可怪寒碜人的。”

白鑫不理,将蓋子掀開,婦人俯了俯身,把眼一瞄,先是看那頭油光澤,然後又提鼻子聞了聞,搖搖頭道:“你這頭油太一般,香也不香,沒人賣,現下小娘子們都喜歡香香的頭油!”

“我這是摻了藥物,自然不香,卻是能去風屑的。”

“真能去風屑?”婦人有些猶豫。

“那是自然,這是我家祖傳配方。”

婦人心想一般人都有風屑,黑黝黝頭發上白花花的點子,随便一抖好似下雪,實在惱人,若頭油真能去風屑,必定受歡迎,就怕不管用。

白鑫看出他的顧慮,“你若不信,可以自己買來試試,我只收你成本價,我隔三差五還會來,若是好用,你再多買點。”

婦人見白鑫模樣幹淨,心中有些好感,又說她做買賣的,自然有膽色嘗鮮,遂痛快點了點頭,“行,就買上點試試,那價錢?”

“你也知油不便宜,我這裏雖沒有香料,卻加了許多藥材,算你三十文一盒。”

婦人咯咯笑道:“你這真是獅子大開口,這麽一點哪裏就值三十文?我這裏香噴噴的頭油,也不過才賣五六十錢,我三十文從你這買,你說我多錢賣?”

“我這盒子雖然簡單,但裏面卻是貨真價實。”

“那也貴!”

倆人纏磨半天,最後二十五文成交的,那婦人要了三瓶,白鑫細細高她如何使用。

之後又走了幾家,将剩下的也都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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