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争一口氣
“疼不疼?”郁枝頂着腦門的包去心疼四小姐額頭的包,好好的仙女破了相可怎麽辦?
她倍感憂愁,魏平奚卻不理解她的憂愁:“沒事,就是砸的時候勁兒大了點,剛才疼,現在不疼了。”
“你過來。”
“過來做什麽?”
郁枝紅着臉小聲道:“你過來,我給你吹吹。”
魏四小姐眯着狹長的瑞鳳眼看過來,也虧得她能将這一張好臉笑出欠揍的神韻,身子前傾,低聲道:“你不會喜歡上我了罷?”
郁枝本是心疼她,想她金尊玉貴的世家小姐能為給自己出氣狠心在腦門弄這麽一個包,她胸腔溢滿感動、憐惜。
乍然聽到這話,心裏一突。
“怎麽不說話?被我說中了?”
“才沒有。”郁枝故意道:“喜歡和喜歡上可不一樣。這還是你教我的。”
喜歡是喜歡這個人。
‘喜歡’在魏平奚看來是很虛無缥缈的事,人這一輩子怎麽就能一眼定終生,為一人一心承受死去活來的愛戀之苦?
‘喜歡上’是喜歡溫香軟玉,香汗淋漓的身子,是純粹的肉.體之歡。
一個妾敢對主子說這話,魏平奚屈指輕彈她腦門鼓起的包,疼得郁枝抱頭痛呼,眼眶立時盈滿淚。
“你做什麽?是你讓我說的!好疼……”
她聲音含着哭腔和不服氣的委屈。
魏四小姐端的是鐵石心腸不為所動:“記住這疼,以後別再說冒犯本小姐的話了。”
郁枝抱着膝蓋細細弱弱地哭:“不說就不說,是你先問的,你問了不要人說,還彈我……”
她哭起來水多,哼哼唧唧的,魏平奚喜怒不定,這會心情好起來願意給她一分甜頭:“那你彈回來?我保證不喊疼。”
不論她說什麽郁枝只顧着哭,一半是哭腦門頂包有點疼,有點醜,一半她自個也不知道為什麽,心口堵得難受。
她哭得梨花帶雨,白裏透紅的小臉挂着晶瑩的淚,眼尾含緋色,百般嬌弱情态。
真正的美人哭起來都有芙蓉盛開,海棠嬌羞的緋豔,是令人欣賞又心折的驚心美感。
魏平奚喜歡她哭。
喜歡看她在床榻落淚,喜歡聽她嗯嗯哼哼,喜歡她玉白的腿和頗有氣勢的乳,喜歡颠來倒去地擺弄她。
性子再惡劣,她到底是個人。
是個喜歡女人的人。
既然喜歡女人,怎能拒絕眼下的美人?如何忍心看她哭得肝腸寸斷?
她摸着僅剩不多的良心,湊上前咬她的唇。
微鹹的淚沾在舌尖,她笑了笑:“給你上好不好?新婚夜不就是你在上頭的麽?”
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郁枝更想哭。
說什麽新婚夜她在上頭,她守了二十三年的處子之身主動交到她手上,四小姐倒好,安安穩穩躺在那看她出醜。
這哪是她在上,她在上還不是被欺負的份?
如今因為一句話四小姐就彈她腦瓜崩,偏偏還彈在鼓起的包上,她擡起頭:“你好惡劣!”
魏平奚輕輕摟她到懷裏:“好,我惡劣,我惡劣還不是要為你出氣?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不是正正經經的好人,但我對自己人格外好,你想,換個人敢和我說那話,我早就擰下她腦袋了。”
郁枝被她描述的‘腦袋分家’的畫面駭着,下意識往她懷裏躲。
魏平奚擁着她香軟的身子,得了便宜還賣乖:“還要不要給我吹吹了,我這包比你的大多了。”
“……”
被她打岔郁枝險忘記正事。
從她懷裏出來細細瞧仙女額頭鼓起的包,郁枝眉心蹙起,嗔怪道:“你怎麽對自己也能下這麽重的手?你說是刺客砸的,我一個字也不信。”
她剛哭過,眼睛紅紅,聲音多了一分撒嬌的媚,捧着魏平奚的臉小心翼翼在她額頭吹氣。
美人呵氣如蘭,氣韻風流,四小姐眼睛一眨不眨注視她,眸光兜兜轉轉落在她雪白的頸子。
她深吸一口氣,郁枝悄悄羞紅臉,磕磕絆絆道:“你、你做什麽?”
“聞聞,不做什麽。”
“你屬狗的麽?”
“總比你屬驢的好。”
“……”
郁枝俏臉紅如火燒雲:“你、你才——”
“我睡覺不胡亂踹人,至于你,”她一指戳在美人胸口:“你夜裏對我又踢又踹,行為令人發指。”
郁枝畢竟理虧,聽見了也不吱聲。
“說話。”
“我會改的……”
她柔柔親在四小姐腦門鼓起的包:“你看我對你多好,你彈我,我卻舍不得彈你。”
她一副親了人然後邀功的媚态,魏平奚埋在她雪頸深吸一口女兒香:“所以本小姐疼你。”
四小姐疼人不是說說而已,傷沒養好,牽着妾室的手來到乾寧宮門口。
看門的宮婢見到她悚然一驚:“四小姐!這是誰傷的你?!”
……
半個時辰前陛下前往禦書房處理政務,皇後娘娘身在乾寧宮為外甥女挑選做衣服的好料子。
沒多久大宮女寧游趕來禀告:“回、回娘娘,四小姐遇襲了。”
皇後撫摸料子的手一抖,眸色浮現一縷寒霜:“她怎麽了?”
“腦門被繡球砸了,腫了好大一個包,直說咱們後宮不幹淨,趕明就要收拾鋪蓋回陵南。”
“她那妾呢?”
“腦門也腫着,宋女醫這會正在折花殿。”
皇後娘娘思忖須臾:“腫了一個包啊。”
她繼續挑料子:“你說奚奚額頭上的包不會是她自個砸的罷?”
“啊?這是為何?自己砸自己?奴不明白。”
“不明白就對了。”
兩刻鐘後,宮婢雲纖進門道:“娘娘,四小姐帶着寵妾找您讨說法來了。”
“這孩子,氣性還是大。”
皇後精挑細選終于選好中意的料子,交待宮婢:“讓禦衣坊照着奚奚的身量多做幾套四季新衣,本宮喜歡看她光鮮亮麗的模樣。”
大宮女心思一動,心悄摸摸提了起來。
“去問問杳兒,她做了什麽。”
得知此事與姣容公主有關,寧游神色微變,垂眸道:“是。”
魏平奚在乾寧宮門口和大宮女擦肩而過。
走了兩步杵在原地看寧游去的依稀是皎月宮方向,她冷哼一聲,眸色沉了又沉。
能逼得她在這深宮不惜自傷來讨說法的,除了看她不順眼的姣容公主還能有誰?
一邊是女兒,一邊是外甥,娘娘也是難做。
但難不難做,這公道她都是要讨。
她自己砸的這一下姑且不算,砸了她的妾,誰砸的誰就得死。
魏平奚踏進乾寧宮的門,一嗓子喊出來:“姨母——外甥沒臉見人了!”
皇後娘娘被她氣笑:“沒臉見人你還跑來找本宮,拐着彎罵我呢?”
“外甥哪敢罵姨母。”她扯着娘娘金線鎖邊的袖子苦唧唧:“姨母,您瞅,我腦門是不是有個大包?”
“本宮眼睛還沒瞎。”
“姨母!”
皇後被她吵得耳朵疼,摟着她腦袋:“好了好了,看見了,是有個大包。”
魏平奚掙紮着不讓她摟腦袋,一手指着郁枝腦門:“姨母您再看,您後宮招賊了呀!
“先是偷襲我的枝枝,再來偷襲我,我剛來姨母這就遭此不測,宮裏我視不敢住了,趕明就回陵南。”
“什麽‘遭此不測’,又在胡說!”皇後看看她再看看郁枝,終是選擇牽起郁枝的手,噓寒問暖:“疼不疼?好點沒有?”
郁枝被娘娘的溫柔糊一臉,受寵若驚:“妾身、妾身已經沒那麽疼了。”
“姨母,我疼!”
皇後寵溺地牽起她的手:“再等等,等會給你們交代。”
……
皎月宮,公主殿下無措地站起身:“母後真是這樣說的?她為何斷定是我?”
“奴不曉得,娘娘只命奴來問一句,公主殿下做了什麽。”
季青杳嘴硬:“我能做什麽?我在宮裏研習棋譜,見都沒見那魏平奚,怎知道她的妾被人砸了?興許是她太張狂,有人看不順眼。”
大宮女定定地看着她,嘆息一聲:“殿下,您這話破綻太多了。”
“何來的破綻?”
“若是您做的,當裝傻不認,寧緘口不言也不要多說錯多。殿下,娘娘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是大炎朝母儀天下的皇後。”
季青杳沉默下來,懸在眉梢的天真無邪落下去,深有感觸:“是啊,母後睿智。一個妾而已,她怎就派你來了?”
“四小姐入宮第一日在折花殿‘遇襲’,娘娘很生氣,要給她一個交代。”
“遇襲?我傷的又不是她。”
大宮女指了指額頭:“可四小姐額頭傷了,起了好大一個包。”
“破相沒?”
寧游眼神無奈。
“沒破相瞎嚷嚷什麽,這個魏平奚!在這個節骨眼栽贓嫁禍,存心和我過不去!”
半晌,她道:“把人帶過來,我親去乾寧宮向母後告罪。”
砸人的宮婢顯然已經知道公主喊她說為何事,吓得面如土灰身子發抖:“公主!奴一心為公主做事!求公主開恩!”
季青杳居高臨下,淡聲道:“母後要給魏平奚一個交代,此一去你免不了受皮肉之苦。
“你好歹是我宮裏的人,難不成她性子猖狂還想打殺了你?母後是寵她,但外甥再親能越過親女兒去?把心放肚子裏。”
“謝公主!謝公主殿下開恩!”
“起來罷,別丢了本公主的臉面。”
……
郁枝陪着四小姐在皇後寝宮喝茶,她沒四小姐那般惬意,不敢當着娘娘的面脫履坐席,只乖乖巧巧守在娘娘身邊。
她如此娴靜的性子和魏平奚簡直兩個極端,顏袖喜歡她的姿容,憐惜她的知分寸,待她多寬厚。
“嘗嘗這盞茶,番邦新進貢來的好茶。”
郁枝雙手接過,茶氣萦繞鼻尖,她眼睛一亮:“妾身不懂茶道,可是不是好茶,一聞就知道。”
魏平奚裹着雪白的毛毯子,裹得太嚴實堪堪露出一個腦袋,她純粹裹着玩,聽到這話輕嘿一聲:“那你天賦異禀,比懂茶道的還厲害。”
她一番話打趣多過誇贊,郁枝臉紅紅地放下茶杯,皇後娘娘屈指敲在外甥女頭上:“老實點,否則以後自找苦吃。”
魏平奚哼了兩聲不以為然,但她素來愛重姨母,當她做半個母親來親近,裹着毛毯閉了嘴。
瞧她偃旗息鼓被娘娘一個腦瓜崩降服,郁枝眉開眼笑。
一笑,冷不防的魏平奚看得一怔。
荊河柳家的女子天生有種吸引人的魔力,越晚丢身子,血脈裏的媚意越勾人心魄。
遇上心愛之人,由心發出的美足以讓人為她生為她死,為她百轉千回。
這樣的魔力,使得‘荊河柳’成為衆矢之的。
許是家中女子生來多媚骨,柳家人行事比尋常人都要講究規矩體統。
柳子承昔年城樓一罵撐起大炎朝文人傲骨,不屈從強權,悍然為江山正統發聲。
一舉洗去世人對‘荊河柳’的偏見。
世道便是如此,奇奇怪怪,多少人傾家蕩産都想迎娶一位柳氏女為妻,然而迎娶不到的,不免說酸話。
酸話說多了,仿佛那天賜的神奇是見不得光的污穢。
而等柳家得罪太後舉家被驅逐出京,那些人又會扼腕嘆息:“世無荊河柳,獨少七分媚”。
皇後娘娘不動聲色看着外甥被柳家女迷了心神,微微一笑,笑她心口不一,笑她挖坑自己跳。
郁枝心跳失衡,近乎狼狽地躲開四小姐呆愣癡然的眼神,耳朵熱得要冒煙。
她躲着不讓看,魏平奚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歪頭見着自家姨母為她遞來一盞茶,不講究地埋頭喝了。
喉嚨裏的燥慢慢落回去。
她搖搖頭,心裏納悶:她這是怎麽了?怎麽就……
“娘娘,公主殿下來了。”
顏袖捏了捏好外甥的臉:“讓她進來。”
……
姣容公主在萬千簇擁中邁進中宮大門。
皇家的氣派可見一斑。
正主來了,魏平奚支起懶洋洋的身子,身上的毛毯散落在席間。
她再無方才的目眩神迷,眉目清明,若有所思瞧着這位與她同齡只比她早出生一個時辰的表姐。
幾年不見,模樣長開,一無姨母的仙姿玉貌,二無陛下的緋豔絕倫。
她眉一挑:這人是撿來的罷!
姣容公主踏入乾寧宮目不斜視,斂袖行禮,音色溫婉柔和:“兒臣見過母後,叩問母後聖安。”
她腰身彎下去。
郁枝趁她行禮前偷看一眼,心中微微失落:大炎朝唯一的公主殿下,長得既不像娘娘也不像陛下,她眼裏起了疑惑。
“起身罷。”
“謝母後。”
母女倆一板一眼規規矩矩,郁枝正覺有異,便聽一道調笑聲傳來。
不是魏平奚又是誰?
“平奚見過表姐,表姐別來無恙?”
她坐在暖席潦草行禮,季青杳順着聲源看去,看到風姿絕妙的魏四小姐。
瑞鳳眼細長迷人,有光流轉,朱唇皓齒,容顏似仙。
如一朵盛開的白蓮花甚是招搖的和她打招呼,膩在母後身旁的嘴臉着實醜陋!
她按下那點不可與外人道的驚豔震驚,深覺長大後的魏平奚比小時候更可惡。
又見她窩在席上,蓋着的是母後日常小憩所該的毛毯,恨意在心田翻湧。
越恨,她越冷靜。
季青杳盈盈笑道:“原是表妹,打遠看着只看着一個包,近看竟然是表妹。”
她語出嘲諷,魏平奚就喜歡她找茬的性子,正所謂打瞌睡來枕頭,她順坡爬道:“表姐說的是,後宮竟有人行刺本小姐,你看看我,看看我的妾。”
郁枝被她一指指着腦門,面有羞窘。
魏平奚福至心靈地勾了她的小拇指,你侬我侬的場面惡心地季青杳一陣反胃。
“宮中遇刺,刺客砸了我就跑,表姐你說,這宮裏是不是不幹淨呀?”
“你、你放肆!”姣容公主氣道:“母後!你聽聽她說的什麽話?什麽叫做宮裏不幹淨?這是您管理的後宮,她竟然——”
“她竟然被人傷了。”皇後意味深長:“杳兒,你身後瑟縮之人,是何人?”
撲通!
那婢子跪下:“娘娘,娘娘饒命!奴不是有意傷郁姨娘的,是奴一時失手,還請娘娘寬宥!”
魏平奚支棱起來:“哦,就是你砸的本小姐,你是想讓我破相呢,還是想看我腦袋開花?”
“奴,奴沒有!奴就是有向天借膽,也不會砸四小姐啊!娘娘,奴沒做過這事!”
“混賬玩意!砸了本小姐還不承認,還想讓我姨母法外開恩,這宮中竟是沒有法度了嗎!還是你一個人的面子大過本小姐的面子?我這腦門活該頂着包對不對?”
她咄咄逼人,季青杳自然容不下她訓斥自己的人:“表妹——”
“表姐先住嘴!這等賊子,看表妹為你發落了!”
她先聲奪人不容人言語,季青杳五指攥緊:“魏平奚!你鬧夠了沒有?!”
姣容公主一句怒喝,郁枝臉白了白,不懂這位公主怎麽上來一副吃人的兇态。
魏平奚一腳踢開那毛毯,惹來皇後一記嗔看。
她誇張地嗷了一嗓子,撲到皇後懷裏:“姨母,表姐好大的威風,她是想當着姨母的面打死我嗎?”
顏袖這一天不知被她氣笑了幾回,伸手摸她發頂:“她怎麽會要打死你?你呀,還不快起來,趴在本宮懷裏成何體統。”
“不起來不起來,姨母不幫我懲治賊人,陛下來了我也不起來。”
郁枝看傻眼:這人、這人是在撒嬌耍賴嗎?
這人是想氣死她!季青杳看她眨眼間扯皺母後精貴的衣袍,恨得牙癢癢。
十八年來,她斷無此殊榮。
莫說在母後懷裏撒潑,出生後連她一口奶.水都沒喝過。
魏平奚怎麽敢?她怎麽配!
“娘娘,娘娘饒命!奴萬萬不敢傷害四小姐,奴無意砸傷郁姨娘,良心已經受到譴責,奴做錯願意認罰,可這欲加之罪,奴不敢當啊!”
那奴婢哭得抑揚頓挫,魏平奚紅了眼:“難道本小姐就活該被砸?你這惡奴砸了本小姐還避重就輕,怎的,莫非我的妾傷了,我就發落你不得?”
她回過頭來:“姨母!您可要給外甥做主啊!”
季青杳恨得喉嚨嘔出血,咽下那口血沫她笑道:“母後以仁慈統領後宮,這奴婢乃一時失手,表妹何必揪着不放?”
“我揪着不放?”她松開自家姨母的衣袖,神色深沉:“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喊疼,我砸你一下,然後和你說何必揪着不放,你同意嗎?你同意我就同意。”
“表妹,你未免太恃寵而驕了。”
“是啊,我也覺得,奈何姨母疼我。”
她字字句句往人心坎戳,陳年的傷疤被她揭了又揭,季青杳笑容滿面,倏爾行大禮匍匐跪拜下去,言辭懇切:“這奴婢是我宮裏的人,她犯了錯自有我這個主子擔着。
“表妹既心有不忿不願高擡貴手,母後便懲處我罷,饒了這奴婢!”
她以頭觸地。
見勢不妙,魏平奚麻溜爬起來朝皇後娘娘磕頭。
三個響頭磕完,她聲淚俱下:“好不容易進趟宮,來了還被欺負,是我得理不饒人麽?難道砸了人不該受到懲罰嗎?
“我說她砸了我,她就是砸了我,我何等身份,還會冤枉她?她砸我的妾不就是砸我?這有區別嗎?”
“母後,兒臣願一力承擔!要打要殺,請表妹盡管沖我來!”
魏平奚擡起頭,淚眼朦胧:“她要我沖着她來,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嘛,她是公主,我什麽也不是,我打了她就是冒犯皇嗣,我是傻嗎?”
皇後雖是看熱鬧,到底心疼她額頭有傷:“你欲如何?”
四小姐一抹眼淚,誠懇道:“惡奴欺主,不該殺嗎?”
“你敢!”季青杳怒聲而起。
她人跪在這了還護不住一個婢子的性命,傳出去她的臉還要不要?
“來人!”
“母後?母後不要……”
“拖出去,杖斃。”
“是,娘娘。”
季青杳急火攻心一口血吐出來!
“公主?公主!”
沉穩許久的顏袖終是站起身:“速去請禦醫。”
令不可改,皎月宮那婢子饒是有公主殿下護着也沒活過今日。
皇後娘娘在宮裏陪吐血昏迷的女兒,折花殿,送走宋女醫,郁枝抱着四小姐哭。
“哭什麽?”
“你的傷……”
本就鼓起一個包,還不管不顧地在娘娘面前磕頭,郁枝心痛如絞,恨不能以身替之。
“這點疼不算事。”
前世死前的疼才是刻骨銘心難以承受的煎熬。
魏平奚摟着她嘆道:“你以為公主的臉是好打的?她為何寧願把事情攬過去都不願娘娘發落她的人,這就是臉面的問題。
“人活一張臉,我頂着包尚且能出門,她這半月估計沒臉踏出皎月宮一步了。”
“知道不好做,何必賭那一口氣呢?”魏夫人沉着臉進門。
“母親。”
“你坐着,別動。娘來看看你。”
顏晴氣她又舍不得罵她:“你倒是威風,整個後宮都在傳你一來把公主的威風都壓下去了,娘娘為你打殺了她的人,小心公主以後找你麻煩。”
“那也是以後的事了。”魏平奚漫不經心:“姨母何等人物,生出來的女兒竟不堪大用,我這是幫她調.教一二,省得跑出去丢人現眼。”
魏夫人面色不改,不緊不慢撚着佛珠:“你就狂罷。”
“那是,我相信姨母是幫理不幫親的人。道理站在我這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去他娘的!
“虧了她是公主,她若不是公主,誰稀罕和她玩花招?我一只手就能摁死她。”
“不可滿嘴粗俗。”魏夫人小心察看她額頭的傷。
“這不是說着有氣勢嘛。”魏平奚恹恹地躺回床榻:“母親,我想要枝枝陪我睡會。”
女兒受了傷,做娘的難免遷怒。
顏晴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美人,忍着不悅點點頭:“好,你們歇着。”
“枝枝,快上來。”她一拍床榻。
郁枝解了外衣躺到她身邊。
魏平奚輕聲一嘆,不乏得意:“你說那公主,氣量是不是太窄了,竟能氣得吐血?”
“你以後不要這樣了。”
“哪樣?”
郁枝和她面對面對視,眼眶噙淚:“別再拿自己的安危當籌碼,我被砸一下,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為何要忍?縱她是公主,你還是我的妾呢!
“我的女人,能在床上忍,在桌子上忍,跪着忍趴着忍躺着忍,那也只配我欺負。
“其他人算什麽東西?他們想欺負你,就得問問我答不答應。
“我答應,除非是我腦子不好使,我不答應,天王老子來了咱們都不能退。
“大不了一死。我這輩子活着就不想再忍,誰想讓我忍,那就去他娘的!”
郁枝感動了沒多久被她一句粗話壞了氣氛,破涕而笑:“你不要這麽說話……”
“這麽說話怎麽了?乍聽也挺有趣的對不對?”
當着娘娘的面她聲淚俱下也不全是裝的,磕那幾下的确疼,傷上加傷。
她輕輕皺眉,郁枝忙着為她撫平:“還是很疼嗎?要不要再請太醫看看?”
“太醫住在我這,這傷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好的。”
郁枝眸子漫上一層水霧:“你說你,可真傻,逞意氣之争。”
“意氣時不争,那才是傻。”
“你得罪姣容公主,借着娘娘的手打殺了她的人,就不怕娘娘為難?”
魏平奚挑眉:“你道我姨母是怎樣的人?”
郁枝沉心思索,很快懂了她的意思。
“先撩者賤,那婢子為讨好公主跑來得罪你,這是她的取死之道。”
她摟着郁枝,和她竊竊私語:“你說,這皎月公主莫不是帝後撿來的?這宮裏我就她一個‘仇人’,小時候我倆就不對付,見面就掐。”
背地裏編排皇嗣血統此乃大罪,好在兩人貓在被窩旁人想聽也想不着。
郁枝想了想,小聲道:“我也覺得,帝後俱是聰明人,容貌傾城……”
而後不知四小姐說了句什麽哄得她不住發笑。
深夜,魏夫人推門而入為女兒蓋被子,見着她們身着裏衣相擁而眠的情景,抑制不住地朝皇宮西南方望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