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只要這個
禦書房,大太監楊若恭聲道:“陛下,太子與四小姐求見。”
季萦擡起頭:“哦?快宣。”
“兒臣拜見父皇!”
“臣女拜見陛下!”
她二人一前一後進來,季萦很是好奇,手中的禦筆擱置在筆山:“起來,有何事,說罷。”
季青釉少年心性,摸摸腦袋:“兒臣剛從個塞北回來,想念父皇,想多看看父皇,一解被塞北風沙荼毒之苦。”
大炎朝的九五之尊,性子出奇的溫良和善,既有天人風姿,待人接物亦無不令人感到愉悅享受,稱得上大炎有史以來最受臣民愛戴的好皇帝。
這麽一位統禦九州的帝王,私底下平易近人,面對太子的‘溜須拍馬’,溫和笑笑:“那你看到了?”
太子作恭謹孺慕狀:“看到了,總瞧着父皇又年輕了。”
有愛情的滋潤當然年輕。
其中趣味不足為外人道,季萦揮手:“都坐。”
季青釉連忙擺手:“兒臣就不坐了,兒剛回來,還得去看看皇姐,省得她再闖出什麽禍來。”
說到這他清隽秀美的面容添了一分愁,一頭是志趣相投說得來的表姐,一頭是一母同胞的親姐,怎麽做都是為難。
他尚且如此,更心疼夾在中間的母後,後宮乃母後管轄之地,很多時候情理難兩全。
他趕着去皎月宮看人,皇帝痛快放行。
禦書房紫金爐飄着龍涎香,大太監眼觀鼻鼻觀心立在陛下幾步外,季萦處理好朝臣上奏的奏折,端起一杯清茶解乏。
“傷好點了?”
他嗓音澄淨動聽,便是魏平奚傲性,都禁不住感嘆世間半數的毓秀都堆在天子一人之身。
她捂着額頭:“好點了,沒全好。”
“沒全好你就亂跑。”季萦嗔怪道:“才進宮,挑事的能耐不小。”
“陛下這話說的,”魏平奚滿眼無辜:“哪是我挑事,是事挑我。陛下再心疼公主,也要看是誰先動的手罷。”
先動手的是季青杳,總不能她氣急攻心吐了血,沒理就成了有理。
道理不是那麽論的。
真要那麽論,豈不成了誰弱誰有理?那這世間王法何用?公道何在?
想得償所願,單比不要臉不就成了?誰臉皮厚底線低,誰就能立于不敗之地自鳴得意?
她一本正經講道理的神情還挺可愛,季萦本就是拿話逗她,聞言眉目柔和下來:“姨父代杳兒向你賠不是,你大人有大量,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罷。”
“我這裏過去了,公主怎麽想,我不敢說。”
當年還是孩童時,初入宮,季青杳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仗着公主之尊,喝令宮人扯壞母親為她縫制的布娃娃,砸碎娘娘先時贈她的瓷娃娃。
可笑她滿心歡喜帶着兩個娃娃來找素未謀面的表姐玩,她這表姐給了她好大的‘驚喜’。
梁子是那會結下的。
季青杳動手在先,她動手在後,她比季青杳厲害,奈何季青杳比她人多。
同入宮的兩位哥哥作壁上觀看她挨打,勸她識相點不要和公主作對。
她不服,鐵了心要打回去。
打完一架兩人各自挂了彩,扭頭公主哭唧唧地跑去乾寧宮告狀。
事後她才曉得,初次見面表姐何故對她抱有如此大的敵意。
只因來京前娘娘指着她的畫像誇了一句。
一句“貌若仙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季青杳心胸狹窄咬着牙要把她的臉打腫。
魏平奚從陳年記憶走出來,豁達一笑:“看在姨父姨母的面子我不和她計較,只盼她別來惹我。”
她低頭撫摸袖子,驀地情緒低落,自嘲道:“當然了,她惹我我也惹不起,頂多氣氣她。
“沒姨母護着,我撐死是侯府不受父兄寵的悖逆之女、輕狂之輩,哪來的本事得罪皇嗣?”
她越說越嚴重,季萦從禦座起身,想安慰她又不知如何許諾才能令她開心。
“不說這話惹姨父憂心了。”她斂衣跪地:“臣女此次來,是有要事相求,還望陛下恩準。”
到唇邊的話季萦咽回去,重新坐好:“你說。”
魏平奚往袖袋摸出一頁紙,由大太監轉交給陛下。
季萦一目十行看過去,問:“這是藥方?”
“陛下聖明,确是一張藥方,上面紅筆勾畫之物,便是平奚所求。”
上來就讨要番邦進貢良藥,她做足乖巧模樣,上身跪得筆直。
“準了。”
“謝陛下!”魏平奚誠懇叩首,不好意思笑笑仍是跪着不起來。
“你還要求何事?”
她兩輩子加一塊都鮮少求人,不免臉皮微紅:“姨父見過我那妾了,也知她是荊河柳家的人,外甥想……為她求一塊禦賜免死金牌。”
大太監嘴角一抽:好一個獅子大張口,魏四小姐當真不客氣!
禦賜免死金牌,那是能随便求的嗎?
他又道:前頭還喊“陛下”呢,這會倒是曉得喊“姨父”,姨父姨父,看在皇後娘娘的面子陛下都不能薄待這外甥女,四小姐這是有備而來啊。
先時以姣容公主的事作為突破口,趁着陛下心軟起了憐惜愧疚之情,該要的一點不含糊,該拿的半點不手軟。
厲害。
是個人物。
算計了人心又不失坦蕩,難怪娘娘喜歡。
因女兒一事季萦确實對她懷有說不明的虧欠之意。
他與皇後多年教導,膝下的女兒還是頭也不回地長成他們最不想看到的樣子,這是為人父母的無奈和無力。
看着老實跪在玉磚的外甥,季萦腦海浮現的卻是多年前乾寧宮裏倔強忍哭的孩童。
小女孩下唇被咬破,固執地盯着自己,要他給她一個交代,一個公道。
仿佛他若存心偏袒女兒,她就會對整個皇室失去希望。
那樣脆弱又決絕的眼神,令他銘記至今,此刻想起心都會受到微妙觸動。
季萦耐着性子問道:“朕能問你,為何要請朕賜下免死金牌?”
“因為她太弱了,我希望即便沒有我在,在受到欺負的時候她也能有依仗毫不猶豫地出手反擊。
“都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她做我的妾有段時日,我從不虧待自己人。”
她說得擲地有聲,季萦似是懂了,看着她的眸光溫和慈愛:“你性子剛直,寧折不彎,何不為自己求?”
“陛下也說了,臣女寧折不彎,折就折了,臣女不為自己求!”
折就折了?
季萦失笑:“朕記着儀陽侯可不是這般性子。”
“臣女斷不學他!”
禦書房內不時傳來陛下柔潤快活的笑聲,內侍們打心眼裏佩服四小姐哄人的能耐。
一刻鐘後,正欲離去的魏平奚停下腳步。
“敢問陛下,在您心中我母親是怎樣的人?”
她忽然問起侯夫人,季萦沉吟幾許:“魏夫人乃皇後親妹,賢良淑德,不失為女子典範。”
中規中矩的回答。
魏平奚面上露出笑容:“臣女告退。”
她一步步離了禦書房,背對着無人看見她攏起的眉,一霎繃緊的指節。
無人知她心底的疑惑糾結,她朝着折花殿的方向行去。
大太監楊若為陛下續上一杯新茶。
“你覺得她如何?”
“回陛下,奴覺得四小姐此人甚妙。”
季萦眉目含笑:“怎麽個妙?”
“聰明,果敢,氣派。”
“氣派?”季萦笑道:“不錯,仗着朕心中有所虧欠就敢獅子大張口,的确氣派。”
這氣派不止于此,大太監沒說,陛下也沒問。
“杳兒如何了?”
“公主和太子大吵了一架,眼下已經身在福壽宮了。”
季萦閉上眼,喟嘆一聲:“随他們鬧,朕倒要看看,這深水裏翻的是什麽浪。”
……
午後時分,內侍抱着一應物什随四小姐趕往折花殿。
魏平奚此行收獲頗豐,眼看郁母所需的藥材俱已找齊,一樁心事放下,她也算對身邊的美人有了交代。
她腳步輕快,人剛到折花殿門口,銀錠急慌慌迎出來:“小姐,姨娘被福壽宮的人帶走了!”
……
福壽宮,太後寝宮。
退回幾十年正值陛下年幼,大炎朝的興衰命脈掌控在姓燕的女人手中。
燕繪十五歲入宮為妃,彼時後宮還是皇後掌權。
十年沉浮,燕繪由妃位升至後位,生生将有賢後美名的殷筠從鳳位扯下來,殷後慘遭陷害,被怒極的先帝貶為妃。
同年,殷筠在合歡殿生下一子,即為當今陛下。
先帝有子七人,殷筠離奇而亡後,皇四子季萦忍辱負重做夠常人不能做之事,終于在幾位兄弟博弈中異軍突起成為最後贏家。
那時,四皇子十一歲。
十一歲的四皇子勢單力孤,奉燕繪為母,做了将近九年的傀儡。
及至幼帝大婚成人,燕太後垂簾聽政不肯放權,臣民敢怒不敢言。
卻終有敢言之人。
柳子承城樓一罵背上全家被殺的風險,若非季萦以帝王之尊攔下太後落下的屠刀,柳家全族恐怕當日便會血流成河。
太後心性手腕非一般女子可比,然而在福壽宮更多老人看來,太後對姣容公主好得沒了邊。
季青杳趴在皇祖母膝蓋痛哭流涕:“祖母,魏平奚欺人太甚,她一來我就成了宮裏的笑話,要不是您回來,孫兒根本不知去給哪說理……”
“太可恨了,杳兒莫哭,哀家給你讨回公道。皇後行事偏頗,不就是一個妾,砸就砸了,怎麽還來懲罰親生女兒?”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太子竟然也偏幫外人,到底誰才是他親姐?他好不容易從塞北回來,結果回來就氣我……嗚嗚……皇祖母,您得給孫兒評評理呀!”
“好好好,評理,評理。”
燕太後摟着心肝孫女好言好語哄了幾句,眼看要哄不住,她聲色俱厲:“那妾帶來沒?”
“回太後,帶來了。”
正說着一行人押着一女子走進福壽宮。
郁枝臉色蒼白,手心直冒冷汗。
“跪下!”
一人踹在她腿彎。
郁枝吃痛栽倒,嬌軀輕顫,漂亮的柳葉眼盛滿驚惶。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皇祖母,就是她!”
季青杳抱着太後哭哭啼啼。
燕太後一手撫在她手背:“擡起頭來,讓哀家看看你。”
“擡起頭來!”身邊兇巴巴的嬷嬷吼了一聲,郁枝身子瑟縮,四肢發涼,緩緩揚起臉。
看清她的相貌,太後笑意深沉:“是你得罪了哀家的孫女?”
“我沒得罪她。”
“放肆!在太後面前還敢稱‘我’?”
郁枝心肝都要被這位嬷嬷的大嗓子震碎,顫聲道:“妾、妾身沒有得罪公主殿下……”
“你說沒得罪就沒得罪?”季青杳橫眉冷指:“若本公主一定要說你得罪我了呢?瞧你這長相,天生狐媚子,礙着本公主眼了還敢說沒得罪?給我掌嘴!”
“且慢。”
“皇祖母?您是要幫她?”她一臉不可置信。
太後笑着搖搖頭:“你這性子,急了點,哀家還有話要說。”
她們祖孫二人談笑風生決定着旁人的死活,郁枝無助地跪在那,心一寸寸漫上冷意。
“近前來,再讓哀家看看。”
郁枝不敢不動。
再三察看她這張臉,燕太後目色劃過一抹了然,姣容公主好奇道:“皇祖母,您在看什麽?”
“看膽大包天的故人。”
“故人?”
太後不理她,問郁枝:“柳子承是你什麽人?你娘人在何處?”
陌生的恐懼擠滿郁枝的心,她前幾天才知道柳子承是何人,今日就被帶到太後面前,她不敢說出阿娘的下落,唯恐會害死她的阿娘。
“不說?”
燕繪斂笑:“你以為不說哀家猜不出來?哀家猜不出來難道還看不出來?你這張臉就是明證。”
柳子承昔年将她得罪地狠狠地,柳家名門大族,前前後後死了那麽多人,到最後漏了一條。
如今這魚兒主動游到她眼前,怎有放過之理?
“世無荊河柳,獨少七分媚。來人,給哀家打爛她的臉!”
……
“小姐!小姐!您不能去!”
“讓開!”
翡翠被她一掌推開,跪地乞求:“小姐,那是太後寝宮,那是太後啊!”
是當今陛下都輕易不敢得罪的存在。
陛下與太後争權多年,母子關系惡劣,小姐不管不顧擅闖福壽宮,到時候太後追究下來,陛下可肯為一外甥再次與太後撕破臉?
“小姐!您不能去!姨娘沒準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
魏平奚一腳踹開她:“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瑪瑙和金石早在太後來折花殿抓人時就跑去尋皇後娘娘,怎知皇後一個時辰前出宮!
想想也是,太後要對姨娘動手,可不得趕在娘娘不在宮中的日子?
翡翠心裏一涼,也知姨娘這一去沒準真就回不來。
“正因如此奴婢才要攔着小姐,沒娘娘做靠山,您做了又能怎樣?”
“我去把她帶回來!”
魏平奚腳步不停地往福壽宮趕。
……
禦書房,當今陛下瞧着魚缸裏的魚,随手撒了一小撮魚食:“她去了?”
“去了,殺氣騰騰的。”
“這孩子,你說她随了誰?怎麽就不知道忍忍?”
大太監楊若讨好笑道:“忍一時可以,但人沒了真就沒了,再忍,又有何用?”
季萦歪頭看他。
楊若伏低做小,不敢直視天顏。
“你說的對。人沒了就真的沒了,再忍又有何用呢?所以朕殺了自己的三皇兄。”
天家秘聞,楊若不敢聽,匍匐在地上。
“母後被鸩殺之日,朕躲在床底發誓此生必殺盡燕氏母子。
“如今朕活着,燕氏活着,可她有希望繼承大位的兒子死了。
“朕的女兒,生下來被她搶走養在膝下,她搶了朕的女兒,殺了朕的忠臣,到頭來還想打殺別人的妾,你說,這合理嗎?”
“不合理……”
“朕也覺得不合理。”
他長長一嘆,秀眉上挑:“不合理當然要打了,随她們鬧,讓人看着點,別真傷了。”
“是。”
“皇後呢?”
提到皇後他面容柔和昳麗,大太監放下心來:“娘娘在宮外與友敘舊呢。”
“保護好她。”
“是,陛下。”
……
“魏平奚求見太後!”
“魏平奚求見太後!!”
“四小姐,您走罷,太後不會見你的。”
太監抄着手勸她:“福壽宮的門退回多少年,沒太後允許連陛下都不能進呢。”
“魏平奚求見太後——”
喊破喉嚨沒人應,她氣極反笑:“太後這是要裝聾了。”
太監被她大逆不道的話吓得腿軟:“這、這,你不想要命了!”
“滾開!”
魏平奚一手推開他。
“你要闖太後寝宮?!”
福壽宮的侍衛齊齊擁上前來。
“我只是要帶走我的人。”她深吸一口氣:“禦賜免死金牌在手,我看誰敢攔我!”
……
宮門口魏平奚運起內力的沉沉一喝如願傳進太後耳裏,燕繪瞧着新做好的指甲:“你看,為了你她連命都不要了,荊河柳,還說不是禍水?”
郁枝小臉沒了血色。
季青杳冷哼:“沒有母後,她魏平奚在這深宮不過随手能碾碎的螞蟻,她自身都難保,還想護住你?
“真是不懂,你們都是女子,哪來的情情愛愛?她也是混賬,女子的身子都貪。”
主子們不緊不慢說話,兩位嬷嬷犯了難:這是打還是不打?
郁枝眼眶噙淚,忍着不讓淚掉下來。
不能哭。
她咬着牙,看着姣容公主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心底無數次警告自己:不能哭。
她下唇咬出血。
季青杳無意一瞥被她幽深的目光駭了一跳,惱羞成怒:“你這是什麽眼神?你在床榻就是這麽勾.引人的?她到底喜歡你哪點,為了你皇祖母的寝宮都敢闖。
“本公主到時要看看,沒了這如花的臉蛋兒,她還怎麽疼你?打!打爛她的臉!”
燕太後端起茶杯,似乎對接下來的一幕感到不忍。
兩位粗壯的嬷嬷揮起大手。
郁枝閉了眼,盼着四小姐能夠知難而退,莫要沖動跑來救她。
她做好受辱忍辱的準備,沒想到魏平奚還是來了。
兩粒金子破空擊中嬷嬷手腕,揚起的巴掌沒有落下去,響起的反而是婆子的痛呼聲。
一聲嗤笑。
魏平奚冷眼看着當下劍拔弩張的情形:“這是做什麽,太後不是來找我的妾問話麽,這麽久了,話該問完了罷?”
她三兩步來到郁枝面前,一手将她扶起。
郁枝四肢發軟,半個身子倚着她,面白如紙:“你、你怎麽來了?”
“我說過不讓別人欺負你,當然要說話算數。”
燕太後啧啧兩聲:“英雄救美。”
“太後謬贊,我非英雄,不過是世間難尋的美人罷了。”
“你好不要臉!”季青杳大罵。
魏平奚冷眼看她,忽而斥道:“規矩呢!這就是你皇家的體統?姨母可不是這麽教你的!”
“母後怎麽教我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
“不敢。只想說一句公主殿下好涵養,好像一條路邊亂吠的狗啊。”
“你——”
“你真是好大的威風。”燕太後訝異:“當着哀家的面,罵哀家疼愛的孫女,你眼裏還有沒有皇權禮法?還是說,你就真不怕折在這?萬一哀家讓你有去無回呢?”
“那就有去無回!”
“好,好,好桀骜剛直的性子,讓哀家想起一個舊人,一個死去的舊人。”她氣息驟冷:“你不該像她!”
“太後這話說的有趣,像誰不像誰不是我說了算,天生的性子,沒辦法,改不了。”
“好一個天生的性子。”燕繪冷靜下來:“哀家不傷你,你去罷。”
魏平奚牽着郁枝的手往外走。
“慢着!”
“太後金口玉言,莫非反悔了?”
燕繪笑她伶牙俐齒,手指輕點她身側的美人:“你走得,她走不得。”
“那不行,我來這就是要帶她走。”
“你護不住她。”
魏平奚笑了:“若連一個妾都護不住,我還能幹什麽?”
“你連頂撞哀家都敢,你還想幹什麽?莫要仗着皇後寵你,你就不把哀家放在眼裏。”
“太後說笑,太後乃陛下之母,平奚哪敢不将太後放在眼裏,但我答應過她,玩膩之前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太後一句話就要打殺我的愛妾,不好罷。”
“有甚不好?打死這個,哀家再賜你十個八個。”
“可我只要這個。”
“你只要這個?”
燕太後恍然:“你被她迷住了。”
“什麽迷不迷住,我只貪她的身子。”
“貪身子貪到命都丢了,你好不實誠,又好實誠。”
季青杳嗑着瓜子聽兩人打機鋒:“皇祖母,再不快點母後就要回來了。”
“動手!”
大內侍衛蜂擁而至,魏平奚袖手一招,奪了就近侍衛的劍。
燕太後震驚:“你要向哀家舉劍?你好大的膽子!”
“我膽子是不小。”
姣容公主驚得瓜子掉在地上:“你膽子哪裏是不小,是肥。母後這會可護你不及,你就不怕邁出這道宮門被亂刀砍死?”
“那都是下一刻的事了。人生無常,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死,我等不到下一刻,我只要這一刻。這一刻我想她活着,太後要殺她,就休怪平奚拔劍了。”
她冷汗浸透內衫,執劍的手卻穩當。
“好,好!不愧是荊河柳家出來的妖孽,連女子都不放過。殺了她!”
太後一指郁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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