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偷心

馬車出了直陽門,魏平奚捧着手裏的瓷娃娃反複欣賞。

憨厚可掬的白瓷娃,眉毛細長,又黑又圓的眼睛,鼻子小巧,唇一點殷紅,脖頸圍一圈紅圍脖,身上穿着可自由脫去的手工刺繡披風。

她愛不釋手,一眼看出來這紅圍脖和刺繡披風出自姨母之手。

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姨母還記得。

當年她确實很喜歡那瓷娃娃,可惜被季青杳那個禍害摔碎。

季青杳摔碎的僅是她的瓷娃娃嗎?

不是,摔碎的是她對“表姐”這詞的完美幻想。

瓷娃娃是姨母贈的,碎了它的是姨母的女兒,這筆賬沒處去讨。

難為姨母記得。

記得送她比當年更精美更有趣的玩意。

她早過了喜歡瓷娃娃的年紀,她喜歡的是被人放在手心呵護的純粹心意。

“就這麽喜歡?”郁枝一手托腮:“你都看了一路了。”

魏平奚眉梢微動,眼睛眯起來:“你看這白瓷娃像不像你?”

郁枝睜圓了眼睛去瞧,左看右看沒看出哪點像她,她撇撇嘴:“像你才對,我的臉沒有那麽憨。”

嘶!

“我的臉有那麽憨?”魏平奚難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美得天怒人怨的臉。

為讓美人坦誠內心真實想法,她猝不及防湊過去,好令郁枝睜大她的媚眼看清楚。

郁枝心虛地往後靠,沒敢說四小姐激動之下差點親着她。

不過對着魏平奚這張臉說她憨,難度實在太大,她的良心受到譴責,支支吾吾眼神躲閃。

魏四小姐輕哼一聲:“罷了,放過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說話。”

她接着把玩那對白瓷娃,手工制作的刺繡披風被她脫了穿穿了脫,跟小孩子沒兩樣,幼稚!

郁枝暗暗腹诽,看着難得顯得兩分童趣的四小姐,眼前浮現的竟是福壽宮內四小姐拔劍護她在身前的畫面。

不得不說,很讓人感動。

震撼,又感動。

若早些時候四小姐肯對她如此,她立馬收拾鋪蓋以身相許。

可如今她的人早就是這人的了。

她的身子也被她親近過多少回。

郁枝專注地注視四小姐,有點怕被發現,專注裏藏着偷偷摸摸,像是一個人的偷.情,一個人的狂歡,她看着魏平奚,心坎流出不一樣的感悟。

她終是徹底懂了為何前世有太多的男女不肯接受這人的噩耗,徹底懂了為何會有人為她殉情。

能被四小姐看在眼裏放在心裏是一種幸運,誰也不想失去這種幸運。

她也不想。

因為這人在喜歡你時是用心來呵護,用命來守護,天王老子都擋不住一句“她是我的人”。

她太美貌,太銳利,太桀骜,白瞎了爹娘給的一副好仙顏,做的盡是無法無天的事。

可扪心自問,誰又能拒絕柔情無情的四小姐?

哪怕是被她真心誠意地愛上一天,一個時辰,一刻,會是怎樣的幸福?

郁枝表面平靜,敏感的心悄然顫動。

于四小姐而言喜歡就夠是虛無缥缈的事,那愛該是何等的奢侈?

奢望她的愛,不如奢望她在床榻的溫言軟語,耳鬓厮磨。

四小姐是勇往無前的四小姐,沿途風景再美都會被她抛之腦後,頂多,得她一句“漂亮”。

郁枝輕撫臉頰,慶幸老天給了她一副好容貌。

面對魏平奚,她很心動,也很害怕。

她怕自己有天控制不住地愛上她,事實卻是彼時彼刻她的眼目早已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郁枝指尖顫抖,悄悄,悄悄地攥住四小姐的衣角。

她內心的酸甜掙紮魏平奚不曉得。

魏平奚笑着折騰那對白瓷娃,将刺繡披風和雪白大氅呼喚,扯了紅圍脖戴在另一只娃娃脖頸,眼睛閃爍着別樣的喜色。

她應該是很喜歡罷。

一則這是皇後娘娘給的,二則,這人有時的趣味确實很奇特。

十八歲的人了,愛玩“娃娃換裝”的游戲,郁枝唇瓣翹起,目不轉睛地望着她。

她在看四小姐,魏四小姐輕噫一聲看兩只瓷娃娃背後刻着的黃米粒大小的字。

披着刺繡披風的娃娃後面刻着“奚奚”,裹着雪白大氅的娃娃背後刻着“枝枝”,魏平奚小臉一垮:姨母這是什麽意思?

她腦子不知哪根弦搭錯,第一反應竟是姨母也認為她憨嗎?

魏平奚搖搖頭,甩去腦子不正常的臆想,神色微怔。

白瓷娃是一對的。

姨母是在說她和枝枝是一對。

就那麽看好她的妾?

她心裏湧起怪異的情愫,擡頭見郁枝不錯眼瞧她,兇道:“看什麽?不準亂看!”

她高興一個樣,不高興另一個樣,狗脾氣,郁枝适應良好,柳葉眼彎彎。

許是相處久了知道她是怎樣的人,她竟覺得狗脾氣的四小姐也很可愛。

尤其這與臉蛋兒相違和的性子,給人一種久處不膩的新鮮感。

“笑,笑什麽笑?”魏平奚偷偷藏起那對白瓷娃,郁枝逗她,身子前傾看去。

“不準看!”

她捂着白瓷娃背後。

“有什麽是我不能看的嗎?”

“多的是你不能看的,本小姐準你看你才能看,不準你看,你得知趣,懂嗎?”

“懂。”

防賊似地收好那對瓷娃娃,蓋上匣子上好鎖,她心踏實不少。

姨母真是的。

怎麽能亂點鴛鴦譜?

郁枝不放過她每一個細微表情,不知她在為何事感到羞憤懊惱。

馬車一路朝太師府行駛,四小姐身子後仰,忍着臀部的疼勉強舒服地靠着身後軟枕:“過來。”

郁枝柔順地依偎她。

魏平奚捏起她的下巴含.弄美人嬌軟的唇瓣,親得人淺哼求饒。

在宮裏住了幾日,鬧出來的事不小,太師府門外,老太師和太師夫人攜家帶口翹首盼望。

人剛下了馬車,老夫人迎上去:“哎呦,老婆子的乖孫哦!娘娘打你了?”

“外祖母怎麽知道?!”

宮裏的消息傳出來的這麽快?

老夫人握着她手上看下看,看她有沒有缺胳膊斷腿:“是呀,整個京城估計都曉得你挨娘娘打了,還是你是被娘娘趕出宮的,你說這……”

魏平奚美目流轉,立時猜到這是誰的手筆。

除了皎月宮那位恨她恨得要死的姣容公主,還有誰巴不得想看她丢臉?

滿京城都聽說她被娘娘‘趕’出來,魏平奚渾不在意:“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我沒事,傳言都是假的。”

“我說呢,我說你就是犯了天大的事,娘娘也不可能打你……”

顏太師清咳一聲:“奚奚,你做什麽了?”

“闖了趟太後寝宮。”

“……”

老夫人眼前發暈。

“外祖母?外祖母!”

“沒事,沒事,別喊了……”老夫人睜開眼,有氣無力道:“你呀,能活着出來就不錯了。”

魏平奚笑了兩聲:“多虧姨母還有外祖家做仰仗。”

魏夫人嗔看她:“你呀,就是讓人操心的性子。快進去,好好上藥。”

“上藥!?”老夫人扯着乖孫衣袖:“上藥又是怎麽回事?真挨打了?”

她年事已高魏平奚不敢再說話沒個分存,小聲道:“挨打了,但打的不嚴重,姨母畢竟向着我。”

顏老夫人隐晦瞅着乖孫屁股蛋子:“走走走,快進去上藥。”她忽地回頭:“還走得了嗎?讓人擡你進去?”

顏太師叱咤朝野的人精,當即拍板:“可不得擡進去?來人!擡表小姐進去!”

才出宮門,又入家門,魏平奚被手腳麻利的婢子興師動衆擡進太師府。

很快,京城又有了新傳聞:四小姐入宮一趟闖了大禍,出來前被打得皮開肉綻,很是可憐。

筆墨樓,文人士子齊聚一堂,氣氛低迷。

“不會真打壞了罷?知道闖了什麽禍嗎?”

“好像、好像是頂撞太後?”

“嘶……”

有人倒吸一口涼氣:“是她做得出來的。”

“确切的說不是頂撞太後,是擅闖太後寝宮被皇後娘娘罰了。娘娘執掌後宮,法度嚴明,從不徇私,縱是舍不得,也得打。”

“那她為何要擅闖太後寝宮?總不會是覺得太後宮裏好玩,闖着玩罷?”

“這、這興許也有可能?”

“胡說!毫無依據!魏四小姐行事雖怪誕,可絕不對無理取鬧!她闖宮必有其因由!”

文人中分為三派,一派是刨根問底講究因果的理智黨,一派是捍衛禮法對四小姐所行所舉又愛又恨,做夢都盼着她回頭是岸的‘是岸黨’。

還有一派,隐藏至深,輕易不顯露。

便是慕顏黨。

所謂慕顏,慕的是四小姐天生好仙顏,只要她不做窮兇極惡之事,就是掀翻皇帝老子的禦案,這都能忍。

畢竟皇帝陛下還是四小姐姨父,溫和柔善的性子,禦案被掀,看在娘娘的面子,也不會多做計較。

“回來也好。整日在宮裏呆着,不定哪天闖更大的禍。”

衆人深以為然。

四小姐入宮這幾日,找不到人,他們罵人都失了氣勢。

“改天還是要去太師府勸四小姐向善啊。”

“是呀是呀,那麽有才華的人,少畫一些不正經的畫,多好。”

“說的在理。”

文人們立場自發達成一致,低迷的氣氛一掃而空。

且不說外面對四小姐的言論是好是壞,在老夫人的堅持下,魏平奚放棄掙紮化作不會動彈的鹹魚趴在床榻。

她這人要臉,有傷在身,傷在尴尬的地方哪怕是親外祖母也不給瞧。

老夫人只能等在外屋,不放心問道:“傷的怎麽樣?要不要緊?可要請太醫?”

郁枝紅着臉給四小姐上藥。

魏平奚趴在那:“外祖母,您可就給孫兒留點面子罷。多大的傷,折騰出這樣的陣仗,不知情的還以為我怎麽了?”

“你這孩子,外祖、外祖母都是為了你好,只有你慘,太後自矜身份才不會和你多做計較,你姨母那裏也不用頂着天大的壓力。好乖孫,你就忍一忍。”

這道理魏平奚不懂嗎?

她沮喪嘆氣:“好罷好罷,外祖母想去請太醫就去請罷,請宋女醫,她是姨母的心腹。請她來太師府走個過場。我這傷就不用她看了。”

“傷不用看,能行嗎?”郁枝趴在她耳畔問道。

“能行,怎麽不能行?太醫院的院首細論起來還是藥辰子師侄,他的藥比宮裏的藥好使。”

老夫人派人去請宋女醫登門,耳尖聽到這話提起的心放下來:“乖孫和藥神仙還有來往?”

“有來往,算是忘年交。”

“哎呦,這好,這好。”

老夫人在那感慨乖孫交友廣泛,郁枝顫着手撒下細白的粉末:“疼你就喊出來。”

魏平奚恍若未聞。

三十杖,比起在魏家老爺子打折她腿的那一棍要輕太多,可畢竟是三十杖,即便是做做樣子,加起來也足夠留下皮外傷。

皮外傷,自是要受皮肉之苦,聽着無礙,看起來吓人。

郁枝忍着心疼為她上好藥,再去看,四小姐竟趴在床榻睡着了。

她笑了笑,擦去眼角泛開的淚花。

魏平奚一覺睡到戌時二刻,過了用晚膳時辰。

天幕亮起幾點星子,冬天的風還是寒冷,白梅樹淩然開出一支支冷俏的梅花,魏夫人端着剛做好的晚膳叩開女兒房門。

“母親。”魏平奚撐起身子。

“你坐好,別亂動。”

“欸。”四小姐乖巧地坐在床頭,郁枝欲接過魏夫人手中的碗,被避開。

“我來罷,你去休息。”

郁枝吶吶不言,手足無措地看了眼四小姐。

“母親,讓她留在這罷,入夜還得指望她給女兒蓋被子。”

她總算沒當着夫人的面說出“暖床”二字,郁枝松了口氣,魏夫人拗不過女兒,随她去。

“宮裏的情形你也見到了,以後做事不可不管不顧,聽到沒有?”魏夫人坐在床沿喂她喝米粥。

咽下喂到唇邊的粥,魏平奚不以為然:“母親,沒必要怕,這世上總歸邪不壓正。

“今時不同以往,以前太後掌權肆意迫害忠臣,那時陛下羽翼未豐,不可迎其鋒芒。

“現在嘛,我在乾寧宮見了陛下一面,又在禦書房見他一面,母親可知陛下給孩兒的感覺?”

魏夫人好奇她私下去見那人,也想知道她是如何看待今上,問道:“你是怎樣看的?”

她抿唇笑,倏爾揚起眉梢:“我大炎朝的皇帝陛下,勵精圖治,溫和有禮,他很危險。”

“哪種危險?”

“說不出來。”她舔舔唇瓣:“母親,再喂我兩口。”

粳米粥吃到肚子裏,魏四小姐才有了活過來的暖融融的滋味,她沉吟道:“陛下不容易。”

“陛下确實不容易,有一個如狼如虎的太後,換了誰都不容易。”

“陛下做得很好。”

魏夫人心裏自豪:“天底下無人能說他做得不好。”

喂過米粥,又瞅着她吃了幾道小菜,女兒終究長大了,有了可以暖床的女人。

夜深,她不便久留,囑咐郁枝:“好好伺候她,也別縱着她,她傷還沒好。”

郁枝羞臊:“是,夫人。”

“不必見外,随她同喊母親便是。”

魏夫人離開了。

郁枝停在門外朝她離去的方向看了看——這一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這幾日夫人對她的态度似乎和初入府時不一樣。夫人似是在怪她頻繁将四小姐帶入險境。

怪她,又看在四小姐的面子不能怎樣她,所以态度顯得奇怪。

她搖搖頭,壓下那些胡思亂想。

“想什麽呢?床上來。”

魏平奚出聲招呼她。

郁枝回頭看她,在燈火映照中看到四小姐滿是風致的瑞鳳眼,心情忽然好了許多。

其實她所求的好多都已達成。

比她最先預想的好了不知多少。

人心是貪婪的。

她提醒自己不能在貪婪裏迷失自我,以至于得到一切,又失去一切。

“你不好奇我為何要找陛下嗎?”魏平奚攬着她單薄的身子,興致來了親親她白皙的側頸。

郁枝被她親得癢癢的,吻落在肌膚像是被貓兒的尾巴尖快速掃了一下。

她害羞問道:“你找陛下所為何事?”

“你阿娘的眼疾有救了。”

“什麽?!”郁枝從她懷裏出來,柳葉眼洋溢驚喜:“藥材備齊了?”

她此刻的歡喜激動盡在意料之內。

魏平奚重新摟好她:“藥辰子寫在藥方的藥材遍布大炎朝天南海北,想要找齊怕是有些難度。我去找了陛下,求陛下開私庫,這才湊齊。嗯……算是抄了近道。”

郁枝感激地抱緊她:“謝謝你,謝謝你奚奚……”

早一日湊齊藥材,早一日正式施救。眼疾拖不得,拖下去,最怕有藥也難救。

美人投懷送抱滿心感激,四小姐眉眼動人:“你跟了我,我不過是做分內之事,總不能要你白跟我。否則我與世間哄騙女子的臭男人有何區別?”

當然有區別。

郁枝芳心顫動這:四小姐哪怕騙人,也是世上獨一份的壞人。

“我還給你求了樣東西。”

魏平奚松開她,從枕頭下面摸出象征皇權的禦賜金牌,上刻“免死”二字,極具威嚴。

“這是、這是給我的?”她難以置信。

“給你的。”

随手塞到郁枝軟乎乎的掌心,她道:“給你的,好好收着,別給人偷偷摸去。這是你的第二條命。”

“為何,為何要給我?”

命豈是能随便給的?

郁枝緊緊盯着她的眼睛。

魏平奚眸子漾開笑:“我的女人,自然要有排場。這就是我送你的排場。看以後誰還敢欺負你,除了我,有旁人欺你,都是和我作對。”

她語氣蠻橫霸道,卻不知一番話有多麽偷人心。

郁枝捧着禦賜免死金牌,一時生出萬千感慨:“你對你的每個女人都這麽好嗎?”

魏四小姐懶洋洋地睨她:“我只你一個女人,從而來的每個?”

氣氛有些怪,仿佛有什麽人力無法控制的事情正在發生。

她是無比遵從內心直覺的人,心知談話不能繼續下去,潦草吩咐:“快收好罷。一會該歇了。”

郁枝點點頭,頗為聽她話。

她轉身妥善放置免死金牌,魏平奚坐在床榻看她妙曼的背影,看得出神。

姨母所贈的一對瓷娃娃再次從心湖冒出,她嘆口氣,心道:她對枝枝再好,不過是看在承諾在先,在沒膩了她之前,護着她,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為郁母向陛下讨藥也是如此。

闖宮救人也是如此。

她只想好好地享受魚水之歡,是姨母想太多。

捋清思緒,魏平奚更為慵懶地倚靠床頭,郁枝回到她身邊,褪下穿了一日的衣裙。

燭火搖曳,美人婉約。

“燈不要熄了,我好好看看你。”

郁枝臉色緋紅,記起魏夫人走前交代的話,搖搖頭:“夫人說了……”

“母親管不着我房裏的事。”

折花殿幾日她都沒好好玩,今晚難得有興致,魏平奚不容人拒絕,長臂環着她腰:“別掃我興,可好?”

郁枝被她抱得胸口發.脹,糊裏糊塗點了頭。

“真乖。來喂喂我,想吃了。”

玉雪山上一點梅尖,風雪缭亂,美色也缭亂。

“嗯……”

風起長夜,歸于長夜,淌落一地情濃。

魏平奚喪心病狂壓着美人睡了一宿,天明,郁枝含羞帶怯地推她。

她沒睡醒,迷蒙着眼睛不肯下來。

“推我做什麽?”

她打着哈欠。

“腿麻了。”郁枝小聲道。

“再讓我睡會。”

她又有埋頭進去的架勢,郁枝羞得身子快要着火,昨夜種種紛至沓來,她嗓子發幹:“奚奚……”

她喊了大半夜的“奚奚”,喊到現在已經如同飲水般自在,只是仍舊害羞。

喊一聲“奚奚”,和逼她喊“情郎”似的。

魏平奚埋胸被擾,神志清醒一半。

大清早,再大的脾氣對着□□的美人也無法發作,何況美人一臉嬌羞。

倘兇了她,便顯得昨夜的自己甚是無情。

她退讓一步:“好罷。我給你揉揉?”

郁枝柔柔曼曼地笑了:“辛苦奚奚。”

“不辛苦,接下來恐怕還是你比較辛苦。”

她這話頗有深意,且是不正經的深意,郁枝裝作沒聽懂,身子卻一瞬軟綿下來,眸子也仿佛媚得欲滴水。

魏平奚嘆為觀止,那句“世無荊河柳,獨少七分媚”湧上心頭,她暗道:這話說的仍是太含蓄了。

世無荊河柳,少得又何止七分媚?

郁枝骨肉酥.軟,羞得用錦被蒙臉:“你別看我。”

看了大半宿,還沒看夠嗎?

“我的女人,看看怎麽了?”她笑:“看看又不會少塊肉。”

魏平奚惡劣地湊到她耳邊:“還是說看看你會控制不住想我?”

她靈機一動掀了蓋住美人身子的錦被:“若是如此,本小姐得好好檢查檢查……”

郁枝躲開她,機警地并攏雙腿,柔聲勸阻:“沒有,你不要看了。”

“有沒有我說了算!”

端着銅盆、毛巾守在門外的翡翠瑪瑙、金石銀錠,一臉木然地感嘆主子精力旺盛。

這才剛醒罷!

郁姨娘真不容易。

“不要不要,奚奚不要鬧了……”

女人的笑聲傳出來,四婢自覺打臉,不約而同道:郁姨娘看來挺開心的,不容易的不是郁姨娘,是大清早就遭受甜蜜暴擊的她們。

啧!

誰還沒個女人暖被窩了?

四婢面面相觑,一瞬間臉色幾經變換:可惡,還真沒有!

四小姐回到太師府在清晖院過了幾天惬意日子,不管外面風言風語傳到怎樣離譜程度,她都不曾過問,只一門心思在房裏賞弄嬌弱美人。

她太會鬧騰,郁枝每日身心承受別樣的考驗,有苦說不出。

她希望四小姐不要理會外面的言語,可四小姐不理會的方式是沉溺歡.情,才四五日,她這身子隐隐有受不住的趨勢。

郁枝身陷甜蜜的煩惱,盼望能來個人阻一阻四小姐的興致。

許是老天聽到她的心聲,午後,瑪瑙疾步而來規規矩矩停在房門外:“禀小姐,雲章長公主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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