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未來岳母
魏四小姐抽回如玉指節,記憶回到雲章長公主現身福壽宮的那天,她隐有不悅:“你與長公主相識?”
郁枝神魂一半迷離,一半游曳在肉.體的歡愉。
她聽不清四小姐說了什麽,只看出她神情微有不喜,想也沒想摟住她的脖子,軟聲喊道:“奚奚……”
這份迷亂入骨的媚.意成功讨得魏平奚歡心。
不悅褪去,她為美人穿衣:“她來不是為了見我,是為見你。你好好收拾收拾再出去,我陪你去。”
乖巧知趣的美人最惹人憐惜,魏平奚伸手替她抹去眼角殘淚。
“姨母讓我交好此人,見了她莫要拘束,她問你什麽,你答什麽,有我從旁看着,出不了亂子。”
郁枝埋在她懷裏醒神,輕輕弱弱地嗯了聲。
她這副模樣,魏平奚不禁懊惱長公主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人家卿卿我我,季雲章是掐着點來的嗎?
美人意亂神迷最是得趣的階段,她卻要任勞任怨地給人穿衣服。
四小姐嘆息連連。
緩過神來郁枝約莫懂了她在為何而嘆,神情微囧。
長公主來得太是時候了!
長公主再不來,她不知還要露出多少醜态。
殊不知她認為的‘醜态’是魏平奚想方設法追求的美妙。
兩人各懷心思從床榻來到梳妝臺,郁枝不解其意地望過來,魏平奚一手按在她肩膀:“你這樣子沒法見人,我幫你上妝,好歹蓋蓋。”
沒法見人?
郁枝心一抖,攬鏡自觀。
卻見銅鏡內女子睜着一對柳葉眼,媚.色鮮活,面若桃花之豔,唇瓣微.腫,再往下看更是羞人。
脖頸斑駁,白而粉,粉而紅,怎一個混亂不堪?
魏平奚說不出來地被一股名為心虛的情緒擊中,末了咳嗽兩聲:“別看了,這不挺好看的嘛,好看才不能給外人看。”
她俯下.身子細心為郁枝上妝,郁枝哭紅的眼睛暈開晶瑩的亮色,看在又想哭,魏四心生無奈:這哪裏是妾,她到底有沒有給人做妾的自覺?
“別哭了,眼睛不累的嗎?”
郁枝抽噎一聲,喉嚨沙啞:“你屬狗的。”
“……”
看把她啃得!
要她怎麽去見長公主?
“好好說話,怎麽罵人呢?”
魏平奚沒和她計較:“這次就饒了你,我都沒怪長公主攪我好事。你是我的妾,不想我疼你,你做的哪門子妾?”
她道理一套一套的,郁枝凝在眼眶的淚到底沒落下去。
幾番嘗試上妝,魏平奚感到棘手,指節捏着美人下巴,猶豫道:“要不咱們明天再見她?”
郁枝嗔她:“你以為我是誰,能教長公主在外久等?”
“你是我的妾,是我魏平奚生平第一個女人,怎的,這身份委屈你了?”
她嘆息兩聲:“她要見你,你不得不見她,但你這副模樣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到你被我欺負,這不是便宜她們?”
“這有什麽好便宜的?”郁枝底氣不足道。
“你不懂。”
“我是沒你流氓。”
“我流氓,你不挺喜歡的嗎?”
郁枝說不過她,幹脆閉嘴。
“算了!”
她心裏一咯噔:“什麽算了?為何要算了?”
“算了的意思是本小姐放棄捯饬你這張臉了,天生麗質難自棄,胭脂水粉蓋不住你這會的媚。
“就這樣罷,反正看得見吃不着,有我在,她也不會對你做什麽。”
“……”
說的像是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歡女人一樣。
郁枝瞧着銅鏡內的自己,心下也是無奈:“不再試試了嗎?要不我去洗洗冷水臉?”
“這個好。你去洗罷。”
魏平奚扔了眉筆坐在一旁。
郁枝洗過臉回來,四小姐還是不怕麻煩地為她上了一層淡妝。
起碼看着能見人,不至于見到的第一面就讓人想起那等事來。
清晖院,如松堂。
雲章長公主坐在這張椅子已有三盞茶的功夫。
這位主子面色如常,守在身側的金石銀錠快要急死了。
姨娘怎麽還沒出來?
這可是大炎朝的長公主,陛下長姐,太後親女,有權有勢響當當的大人物!
勞她久等,這可真是膽肥了。
昔年長公主進太後寝宮無需通禀,太後都不舍得讓這女兒枯等,她們家姨娘竟敢?
又或說,四小姐膽子真是大啊。
前腳得罪了太後,現下連長公主都敢不放在眼裏?
金石銀錠一頭嘆服四小姐的膽子,一頭嘆服長公主的好氣度、好相貌,說句風華絕代半點不為過。
美人的朋友一般來說也是美人,難怪長公主和皇後娘娘談得來。
“你們是誰身邊的人?”
“回長公主,我與銀錠是郁姨娘身邊的人。”
“郁姨娘?”季容指腹摩挲杯壁:“她姓郁?”
這話問得古怪,金石恭敬回道:“是。郁郁蔥蔥的郁。”
“這倒是個好寓意。你們跟在她身邊多久了?”
“姨娘被迎進驚蟄院時我們就是她的人了,算起來有四個月。”
“那你們四小姐待你們姨娘如何?可會無故欺辱她?”
“這……”
“如實說來,她可會欺負她?”
金石銀錠一時不明白長公主問的是哪種欺負,若說床上罷,姨娘是小姐的人,兩口子你侬我侬的事哪能叫欺負?
她們搖頭,異口同聲:“沒有,小姐甚為疼愛姨娘,從不教外人欺了姨娘。”
“當真?”
“長公主想知道實情,何不來問我呢?”
魏平奚牽着美人的手邁過門檻,一身雲鶴銜枝錦衫,發絲烏黑亮麗,別一支白梅簪,身形纖柔窈窕,與身畔的‘荊河柳’相得益彰。
旁的姑且不論,容貌氣質确是世間難尋。
“魏平奚見過雲章長公主!”
“妾身見過長公主!”
季容着重看了眼那位郁姨娘,溫聲道:“起來罷,無需多禮。”
魏平奚直起身:“你們先退下。”
四婢帶着清晖院的下人魚貫而出,如松堂一片清靜,季容朝魏四小姐遞去一道眼神,魏平奚退出幾步遠,捧茶靜坐。
“你坐。”
長公主有令,郁枝不敢違逆。
季容細辨她眉目,倏地面容起了薄怒,她手指收緊,若有深意地瞟了眼魏某人,魏平奚大膽地沖她笑笑。
郁枝沒四小姐的熊心豹子膽,發現長公主面上起了怒容,急着起身。
“坐好。我有話問你。”
“是……”
正所謂近鄉情怯,尋了多年的線索終于陰差陽錯地主動來到她面前,話到嘴邊,季容用了十二分的定力才沒在小輩面前失态。
“你娘親……是不是姓柳?”
她指着脖頸靠近喉骨的位置:“這裏,是不是有個黃米粒大小的小痣?”
郁枝微驚:“殿下怎知我阿娘?”
季容喉嚨微哽:“她、她這裏,是不是有道細淺的疤痕?”
她卷起袖子指着小臂下三寸。
“細淺的疤痕,有沒有?”
“有……”郁枝快速冷靜下來。
“全對上了……”
季容二十多年的等待結出甜果,如釋重負地靠在椅背:“你阿娘她這些年過得可好?”
她臉上笑着,眼裏聚起掩飾不掉的濕潤,郁枝猜測她與阿娘乃舊識,柔聲道:“不好。我長到幾歲爹爹病逝,阿娘目盲,獨自撫養我長大。
“爹爹留下的積蓄花完,我們經常吃完這頓沒下頓,後來實在沒米下鍋,也曾去乞讨。
“阿娘不願帶我過乞讨的生活,強撐起來靠手藝賺錢,直到我十一歲多少能幫襯她……”
季容臉色煞白,恍若晴天霹靂砸在她頭頂,她身子發顫,像在忍受常人不能忍的痛苦。
她反應如此大,郁枝不安地看向不遠處的四小姐,魏平奚朝她投去安撫的眼神。
郁枝抿了抿唇:“您、您還好嗎?”
多年的苦等,數不着的夜裏季容想過無數次她的小姑娘身在何地,過着怎樣的生活。
她甚至為此求過上天,求上天留她的小姑娘一條性命,讓她好好活着,遇見一良人,好好護她,好好愛她,莫要讓她受世間諸多辛苦。
豈料……
季容一顆心被疼痛和愧疚填滿。
直到聽到郁枝細弱溫柔的聲音,她擡起頭,眼睛泛紅:“她在哪兒?”
“敢問殿下,您是我阿娘什麽人?”
“舊人。”
或許說是仇人之女更貼切。
郁枝沉吟,問道:“阿娘和我說過,她少時曾遇見一人,那人誇她眼睛生得漂亮,是殿下嗎?”
“是我。”
“……”
這比得知柳子承是她外祖更令人感到震驚。
阿娘年少愛慕之人,竟是雲章長公主?
“我、我阿娘現下住在陵南府白虎街三號宅院……”
“本宮今日便趕往陵南。”她起身欲走。
“殿下!”
魏平奚起身留人:“若去陵南,不如帶上這些藥材罷,我請了藥辰子為她醫治眼疾,這是缺乏的幾味藥。”
翡翠捧着大大的藥盒恭敬獻上。
季容面色稍霁,由衷地露出幾分感激:“多謝你。”
“當不得殿下一聲謝。”
長公主接過藥盒抱在懷中,郁枝懇切道:“殿下若去陵南見我阿娘,可否不要告訴她,我為四小姐妾室一事。”
“為何?”
這說起來有些難為情,她硬着頭皮道:“因為在阿娘看來,我是嫁予四小姐為妻,非妾。”
“你們騙了她?”
“是。”
季容咽下一口悶氣:“她早晚會知道的。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好歹……也要等阿娘眼疾治好了再說。”她懇求道。
“好,我答應你,不會多嘴。”
“多謝殿下。”
雲章長公主歪頭認真打量魏平奚:“我感激你為煙兒做的一切,但本宮警告你,她的女兒,不是你能亵.玩的。”
“那又如何?枝枝還不是做了我的妾?”魏平奚誅人誅心:“我救她們于危難饑寒之時,殿下在哪?何來的資格警告我?”
她一手摟過媚骨天然的美人:“這是我的妾,我的女人,長公主記好了。我不喜歡旁人警告我,再有下次,我玩給你看!”
季容氣勢如淵地站在那,沉眸看她許久,痛快笑了:“好!那你試試看,看你今日做了,能不能活到明日!”
“……”
她看向郁枝,容色轉而柔和:“好好等我們回來,保護好自己。”
她眸色微沉地掠過小輩頸側的紅痕,殷切叮咛:“荊河柳,再不濟也是一代寵妃,怎能給此人做妾?你仔細想想。”
長公主來了又走,臨走狠狠一鋤頭挖人牆角,挖到四小姐心窩窩。
她剛走,魏平奚蹙着眉罵罵咧咧:“她誰呀!管本小姐的事?”
“她……”
郁枝摸摸鼻子:“若我沒記錯,她應是阿娘惦念至今的人。”
她話說得委婉,魏平奚瑞鳳眼圓溜溜地看過來:“什麽?”
“她……她是阿娘鐘情之人,至今,至今念念不忘……”
還有這麽一檔子事?
魏平奚一陣費解:“你阿娘鐘情長公主,那為何還要嫁給你爹爹?”
郁枝指尖輕撓泛紅的臉頰:“阿娘嫁給爹爹是為報恩,無半點兒女私情,爹爹去後她才想明白她愛的是誰。”
“……”
這麽遲鈍的嗎?
“那這般說來……”魏四小姐回想自己先前口出不遜,想到一至關重要的問題:“她去了陵南,不會和你阿娘說我壞話罷?”
“啊?這……我也不知。”
“那你知道什麽?”魏平奚惱她。
郁枝輕勾她的手指:“我知道你那番話确實惹到她了。”
“是啊,本小姐惹到她了。你看她那樣子,笑眯眯地一副要吃了我為你報仇的表情,也不想想,沒有我,有你現在的好日子嗎?
“沒有我,你們還住在流水巷過着水深火熱的生活,她早不出現晚不出現,讓你阿娘煎熬多年,結果跑我這放狠話呢?當我是吓大的!”
她脾氣怪,吃軟不吃硬,郁枝盡管為她撫胸順氣。
“又占我便宜!”
她瞪了郁枝一眼,而後便将這事抛到一邊,自言自語:“姨母要我交好長公主,這下完了,我直接把她得罪狠了。”
“那怎麽辦?”
“當然是寫信給姨母,問問這位長公主什麽路數了。”
她轉身走出兩步:“不對!”
“什麽不對?”
“我憑什麽怕她?”魏平奚眉梢輕挑:“翡翠,備文房四寶!本小姐要趕在長公主抵達陵南前,向我那好岳母告她一狀!”
追媳婦去罷!跑來管本小姐快活?
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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