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再相見
她一番操作迅疾如虎,郁枝回過味來看着這樣小心眼的四小姐,最先想到的是狡猾的狐貍為要偷雞,扔出一塊餅子引獵犬追逐。
雖則這想法對長公主大不敬,可她還是忍不住,柳葉眼彎作天邊被咬了一口的月亮,眸子閃爍晶瑩的光。
魏平奚扭過頭來看她笑得一臉壞,顧自納悶:“怎麽了?”
郁枝摟着她,身子直顫。
“莫名其妙。”
四小姐嘀咕一聲,瑞鳳眼也跟着彎彎。
她坑起人來毫不手軟,洋洋灑灑寫下千字文章。
信寫好,她拿給郁枝看:“怎麽樣,你說你阿娘看到這封信,還會不會讓長公主進門?”
郁枝道她壞,趴在她肩膀笑得眼淚淌出來。
為趕在長公主前面講信送到郁母手中,瑪瑙快馬加鞭沖向陵南府。
瑪瑙騎着太師府最好的馬兒日夜兼程,清晖院內,魏平奚擁着美人繼續快活。
大白天,郁枝累得腰酸,俏臉潮.紅,軟聲和四小姐讨饒。
魏平奚要她沒夠:“累了?”
能不累嗎?郁枝一沒四小姐的好體魄,二沒她不要臉,用僅存的力氣撐在窗前,腿腳都在打顫。
“這才哪到哪。”
話雖如此,她堅持不住魏平奚也不能強來,畢竟這事兩廂情願才有意趣。
她抱郁枝到床榻,為她掖好被角:“你睡罷,我去給姨母寫信。”
郁枝看她兩眼,眼睛閉合安安穩穩進入夢鄉。
接連收到長公主府、太師府寄往宮中的長信,皇後娘娘輕聲笑罵:“讓她交好阿容,她倒好,把人得罪地狠狠地,告狀信都寫到我這來了,還要連累本宮為她說好話。”
大宮女寧游從旁道:“四小姐率真自在,是拿娘娘當自己人,若是在陵南府魏家,肯護她的又有幾人?奴婢以為,四小姐極好。”
“你向着她說話?”
“奴婢是向着自己的良心說話。”
顏袖重新看了一遍不省心的外甥寫給她的信,信中不乏懇切求教之語:“她呀,闖禍時是紮人的刺猬,到了本宮面前又成了溫順的綿羊。”
大宮女捂嘴笑:“誰讓娘娘喜歡呢。”
女兒和自己不親近,娘家的幾個侄子外甥也就四小姐膽子大,物以稀為貴,人也如此。
“去拿紙筆來。”
“是。”
皇後娘娘親筆書信火速送往太師府,郁枝還在睡的功夫,魏平奚展開姨母寫來的信,信很短,寥寥幾字:
“季容此人,至情至性,可以此入手,不求人,也如願。”
“不求人也如願?”她眉眼含笑:“姨母真是懂我,知我不想求人。這法子好,以不變應萬變,我只管做我自己,其他的,管她呢。”
如雲章長公主這般人物,本就是人精,想必人精也見識不少,想得她賞識護佑,那就萬萬不能存着讨好的心。
有心讨好,反而落了下乘。
念頭通達,她不再糾結得罪長公主一事,左右得罪一回是得罪,得罪兩回還是得罪,她先舒坦了再說。
冬日的陽光清清冷冷,魏四小姐饒有閑心地在庭院撸貓,府裏的橘貓上月才下了崽子,軟乎乎的奶貓一只手能握住,毛軟聲嫩,最得她喜歡。
翡翠快步而來:“小姐,外面那些文人喊着要見你。”
“見我做甚?又想偷窺本小姐仙顏?”
“……”
她臉皮厚翡翠也不是第一天曉得,可氣的是這話乍一聽是臉皮厚,仔細想想挺有道理。
文人們紮堆地跟着四小姐滿大炎跑,不就是圖小姐生得好?這世上離經叛道的人不止她家小姐一個,也不見他們上門去說教。
翡翠扼腕:“可不是!他們心思不純啊!”
魏平奚瞥她:“行了,瑪瑙不在你怎麽成戲精了。”
“敢問小姐,何為戲精?”
她撸着奶貓,漫不經心道:“京城剛出來的詞,指好好的人演戲成精。”
翡翠嘿嘿一笑:“那小姐要不要見見他們?”
“見,閑着也是閑着。”她抱着貓兒出門。
太師府門外,顏家雙璧看着前來堵門的文人:“你們這樣堵在我家門口像話嗎?表妹如今在家養傷,十萬火急的話也得等她傷好了再說。”
“顏公子此言差矣,正因四小姐閉門養傷,我等才結伴前來。”
顏如毓道:“這是何道理?”
“有傷在身才不會亂跑,不亂跑才會在家安心反省,四小姐平素見不着人,想蹲她委實是難,天賜良機,吾等不能逆天而為。”
“什麽天賜的良機?”顏如傾氣鼓鼓地看着一身儒服大襖的書生:“你這是咒我表妹呢?”
“不不不,在下所說的天賜良機是勸四小姐向善的良機。”
“向善?”魏平奚抱着橘白小奶貓慢悠悠走來。
堵在門前的文人見了她不約而同踮着腳尖想看得更清楚。
人來得實在多,烏泱泱的。
顏太師在朝野素有清名,顏家更是京城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因太師從不與百姓多做計較,這才給了一衆文人堵太師府的膽量。
魏平奚柔聲安撫怕生的小奶貓,揚眉淺笑:“我說你們既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我呢,就一小女子,你們三番四次不厭其煩地礙我的眼,本小姐大度不和你們一般見識。
“但你們睜大眼睛看看這是哪,這是太師府,不是菜市場。
“想渡我向善也得有那本事,我本俗世人,心中所持善惡與諸位不同,道不同,不相為謀,爾等退去罷!”
“四小姐!”
“四小姐留步!”
“不才鬥膽問一句,四小姐心中的善是什麽,惡又是什麽?”
她背對衆人腳步不停:“我以為的善,是無愧于心,我以為的惡,是懦弱茍活。我活着是要成就自己的善,我既在善中,何來‘向善’?卻是你們,滿嘴大道理,不誠懇啊。”
“……”
太師府門前一片寂靜。
靜默半晌,顏如毓道:“都散了罷,我家表妹有傷在身,肯來見你們一面,諸位該知足了。”
文人們彼此交換視線,結伴退去。
“看到了嗎?”
“看到了看到了,還有力氣怼咱們,不像活不長的樣子。”
“還和以前一樣伶牙俐齒!”
“她看起來心情不錯?不是說挨了娘娘的打,失寵了嗎?失寵還這麽開心?”
“四小姐不是一般人。”
又有人嘆道:“可惜竟然喜歡女子,天底下的好男兒竟無一人入她眼?”
“所以我們要勸她嘛。”
“是極是極,任重道遠。”
……
“他們都走了?”
“走了,一個個搖頭晃腦說着小話走的。”
魏平奚哼笑,抱着貓兒推開房門。
內室,郁枝躺在床榻睡得香。
奶貓從四小姐掌心猶猶豫豫地跳到枕頭邊,聲音軟糯糯的。
貓叫聲飄入夢裏,郁枝半睡半醒,臉挨着小貓幹淨輕軟的毛。
觸感不對勁。
“還睡呢,醒醒。”
郁枝睡眼惺忪地看去,只看到一只巴掌大小的貓兒,她迷迷蒙蒙地想:四小姐何時變成貓了?
那‘貓’還在說話:
“誰家的妾像你這樣弄上幾回就喊累,讓你休息你竟賴着不起了?醒醒,起來陪我下棋。”
下什麽棋?
貓也會下棋的嗎?
她面上帶笑,親親昵昵挨着貓兒睡。
魏平奚臉色肉眼可見地難看起來,冷哼一聲——唰!錦被掀起!
涼風襲來,郁枝打了個寒顫。
“醒了嗎?起來,陪我下棋。”
四小姐放下不帶感情的命令,轉而抱着奶貓惬意地自說自話。
“……”
郁枝長舒一口氣:原來貓是貓,四小姐還是四小姐。
她抱住柔弱的身子,起身認命地穿好外衣。
屋子裏地龍燒得旺盛,落子聲清脆。
“不對,你怎麽能下在這呢?這不是找死嗎?”
郁枝對下棋興趣不大,聞言虛心道:“那我該下在哪?”
“這裏。”魏平奚給她指明正确棋路。
棋子吧嗒一聲落下。
又過一會。
魏平奚擰眉,幽幽道:“你棋子下在這,是嫌死的還不快?”
有了求指點的經驗,郁枝端的是虛懷若谷:“那我下在哪兒死得慢?”
這話難住了高手中的高手。
四小姐凝神思索,玉白的指輕挪:“這兒。”
吧嗒。
棋子再次穩穩當當落下。
郁枝滿是崇拜地望着她。
下了幾回,贏了幾回,魏平奚終于認清她的妾是個臭棋簍子的事實。
偏她不認命,懷着“我的妾怎能如此廢物”的心拉着郁枝再起一局。
金石銀錠侍候在側,不懂四小姐為何要自尋煩惱,姨娘的樂趣可不在下棋,而在于看四小姐皺着眉頭破解她自個設下的困局。
“不對,不對,你是要氣死我!”
郁枝心虛道:“我又、我又自尋死路了?”
魏平奚不想理人。
可一開始是她拉着人下棋。
她嘆道:“過來,我教你。”
郁枝提着裙角坐在她身側。
四小姐博學多識,竟不是說說而已。
倘她好好走嫁人生子的道路,必會成為大炎朝人人稱贊的才女,如今名聲有瑕,落了個性怪惡劣的污名。
越靠近,郁枝越喜歡她。
金烏西沉,金石銀錠紛紛識趣看向窗外。
魏平奚旁若無人攬着美人腰身親吻。
畫面美好,賦予了落日的溫暖。
……
陵南府,白虎街三號宅院。
得知女兒去了京城一切都好,她心裏暢快,哪怕這封家書早已倒背如流,仍然喜歡婢子念給她聽。
顏府的氣派,顏家人的熱情,冰境的飛躍刺激,狗拉雪橇的好玩新鮮,還有‘火焰山’輸得只剩下一兩,郁母笑容滿面。
随着一字一句細細道來,她仿佛‘看’到如今帝都的繁華景象,不由心神馳往。
“有奚奚護着,我就萬事不愁了。”
四小姐待枝枝體貼備至,郁母懸着的心在收到這封信後放下大半。
“夫人,該喝藥了。”
婢女端來藥湯。
“好。”
湯藥溫熱,現在喝正合宜。
郁母這輩子最大的心願是女兒得一良人,如今女兒和‘女婿’情深意篤,她也想多活幾十年陪陪她們。
有個好身體,才不會成為小輩的負擔。懷着如此心思,她仰頭喝下苦澀的湯汁,面不改色。
真是物是人非了。
曾幾何時她最怕的就是喝藥,郁母笑了笑,舉手投足頗有世家貴女的雅致風範。
身邊的婢女是親眼目睹她從流水巷瞎眼婆子到貴氣夫人的驚人轉變,打心眼裏拿她當主子。
有母如此,也難怪姨娘能得四小姐喜歡。
來到白虎街這座宅院,她們為了郁姨娘的一片孝心守着同一個秘密,但要說現在,她們守着這秘密,純粹是不忍。
不忍一個母親得知真相後的痛苦崩潰。
“辛苦藥神醫了,幫我謝謝他。”
“是,夫人。”
婢女端着藥碗退下去,另一婢女為郁母按揉發酸的肩膀。
瑪瑙策馬沖入陵南府,熟門熟路地朝白虎街行去。
長公主想為她家小姐使絆子,那也得跑得比她快才行。
“奴婢瑪瑙見過夫人!”
“瑪瑙?”郁母驚喜道:“難道是枝枝和奚奚回來了?”
“回夫人,少夫人和小姐仍在京城,小姐派奴為夫人送一封信。”
“送信?”
“奴這就念給夫人聽。”
郁母按捺着喜色:“好好好,你念,我聽。”
瑪瑙清了清喉嚨:“岳母大人親啓……”
這是一封酣暢淋漓的告狀信。
以春秋筆法寫了一對鴛鴦在京城是如何受到太後母女欺淩。
“我不過是疼愛枝枝了些,哪成想那雲章長公主竟威脅我活不到明日,我若活不到明日,枝枝豈不是要成寡婦?
“縱使她是皇族,說話也太過分。一個外人,管起我和枝枝房裏的事。岳母都不曾幹涉我們恩愛……”
瑪瑙小臉微紅,暗道小姐這封信寫得實在直白。
她偷偷看了眼坐在上位的婦人,卻見郁夫人神态與往日大不相同,沉靜地很。
“聽說岳母與長公主乃舊相識,要我說,這舊相識不要也罷!
“管她什麽舊相識,欺負我就是欺負枝枝,欺負枝枝就是欺負岳母。她無情來我無義,她們皇族,就愛仗着權勢壓人,動不動要死要活。
“當然,此處僅指太後和她的寶貝女兒,與我姨母斷無半分幹系。
“岳母啊,您可得給‘女婿’做主!京城一行,都被欺負慘了,回到陵南約莫要瘦三五斤,想念岳母這裏的飯菜,也想念岳母。
“我與枝枝向您問安,盼岳母愛惜身子,早日康複。
“平奚拜上。”
信念完,瑪瑙恭恭敬敬站到一旁,不打擾郁夫人思憶舊人舊事。
柳薄煙沒敢想,‘女婿’寄來的是這樣一封信。
她面容凝重。
想到當年的柳家是如何在太後的打擊下分崩離析,舉族覆滅,塵封心底的恨意慢悠悠蕩起。
盤桓不息。
太後是柳家的仇人,平奚和枝枝去了京城竟也遭到她們母女的刁難,柳薄煙牙關緊咬,一時不知該如何心疼勢弱的兩人。
“夫人……”
“無礙,你和我細說一說,太後,是怎麽為難枝枝的?”
“是。”
瑪瑙将打好的腹稿一一道出。
馬蹄聲在門口響起,雲章長公主翻身.下馬。
“來者何人?”
“放肆!此乃長公主殿下!”
“閉嘴!”季容呵斥随從。
聽到“長公主”三字,守門的下人臉色驚變。
“禀告你家夫人,就說故人登門,煩請一見。”
下人轉身便去回禀。
季容一路風塵仆仆而來,到了陵南府人生地不熟費了些時間打聽白虎街,好不容易站在這道門外,她緊張地手心冒冷汗。
“本宮如此,可妥帖?”
“殿下天姿國色,甚為妥帖。”
她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季容不信:“拿銅鏡來。”
那随從當真從袖帶摸出一方袖珍小圓鏡。
對鏡而觀,季容眉頭微蹙:頭發亂了些,膚色白了些,身上的衣衫太華麗了些。
當年她與煙兒結識用的是化名,一則擔心長公主的身份吓到她,二則實在不願受母後影響,免得煙兒知道她是太後親女,心生忌憚。
如今她要以故人的身份重新回到她面前,便不可再用化名。
二十多年的等待,足夠使她有勇氣面對這一日。
“故人?她是這樣說的?”
“是,夫人,聽那人的随從喊她‘長公主殿下’,不知……”
長公主殿下。
放眼大炎朝只有一位長公主。
便是威脅了她家‘女婿’的人。
可真是湊巧,平奚剛與她訴苦,這人就從千裏之外的京城趕來此。
柳薄煙不是蠢人,她猜到一種荒誕的可能。
故人。
她心猝然生疼。
“她長得如何?”
門子張口道:“風華絕代,衣衫華貴,氣質不凡。”
“不見。”
“是,夫人。”
……
“夫人說了,不見,你們快走罷。”
“怎能不見?我們千裏迢迢日夜兼程趕來……”
“白鹿,住口!”
一聲呵斥,名為“白鹿”的年輕随從噤聲不言。
季容感慨地望着這道門:“曾經約好谷雨那日去西山放風筝,我帶風筝來了,不知還算不算?”
陳舊的風筝被門子獻到夫人面前,瞎眼的婦人看不見,只聽婢子在旁形容了一番,驀的眼眶含淚:“是她……”
“殿下,天快黑了。”
“等。”
季容坐在青石階閉目養神。
随從守在她左右,眼看着天幕一點點暗沉下去。
“她們還沒走嗎?”
“沒走,在外面呢。”
郁母嗯了一聲不再問。
陵南的冬天入夜很冷,寒氣往骨縫裏鑽。
“你再念一遍奚奚寫的信。”
瑪瑙聽命。
随從為長公主殿下系好擋風禦寒的大氅,季容唇瓣凍得發紫,她這些年保養極好,身子養得嬌貴,寒風肆虐,是她從沒吃過的苦。
左右看不下去,急着要去敲門,被她一聲喝止。
“不想等,你們就滾回京城。”
“殿下——”
季容不耐煩地睜開眼,怒氣方要發作,身後的門緩緩打開。
“夫人請殿下進去。”
堪比一陣及時雨澆滅季雲章心頭的火氣。
她整斂衣衫,拍拍凍得發僵的臉,鼓起勇氣邁進這道門。
柳薄煙糾結地坐在正堂,聽着腳步聲逼近,心跳到嗓子眼,對心上人的思念、愛慕,對仇人的記恨惱怒,一并湧上來,她慶幸自己看不見。
也感傷自己看不見。
不過是個瞎子。
她自嘲一笑。
“煙兒!”
季容喊了一嗓子,才發現喉嚨幹澀。
她呆呆地立在幾步外,不敢上前,無顏上前。
“容姐姐。”
“煙兒……”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這聲輕喚,柳薄煙心中撕扯地厲害:“你怎麽來了?”
“來給你送藥,順便,問問你還想不想和我放風筝?”
“眼睛瞎了,人老了,放不動了。”
季容笑看她:“不,你一點也不老。”
她眼眶掉下淚來,不敢哭出聲。
“可惜我看不到容姐姐,不知你如今如何。”
“沒關系,看不見,可以摸嘛。”
她顫抖地邁開步子,每一步都像在踏過二十多年不曾相見的漫長河流。
終于走到柳薄煙面前,執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你摸一摸,是不是和記憶裏的沒怎麽變?”
“是沒怎麽變。”
她細心地摸了個大概,腦海浮現一張極具美感的臉。
怪不得風華絕代,怪不得一腔豪邁。
原是大炎朝最金貴的長公主殿下。
她面帶笑容,收回手,心底蕩起的波瀾悉心掩藏好,觀她如此,季容忽的患得患失:“煙兒?”
“你為何要欺負我家‘女婿’?”
“什麽?”
“瑪瑙,遞給殿下。”
瑪瑙暗暗“哦豁”一聲:這可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一時之間她竟不知該心疼誰。
長長的一封信交到雲章長公主手中。
白紙黑字一目十行看下去,季容面色頓變:“煙兒,你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