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聽話靳舟
場面一度極其混亂,此起彼伏的喊叫聲充斥了整個包廂,不知情的賭客全都蹲到了地上。
靳舟的兄弟們各個比他還要激動,不過是去抓個王大榮,愣是拿出了九十年代香港片裏打群架的氣勢。
王大榮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別說逃跑,他甚至還未反應過來,便被十餘個大漢團團圍住,吓得雙手抱頭蹲在地上,自始至終都處于懵逼的狀态。
短短一分鐘的時間,抓人的事情就已經結束。
收拾殘局的任務交給了虎子,人多眼雜的不方便問話,靳舟便把王大榮帶到了酒吧後門的小巷。
小巷遠離了大馬路,燈光昏暗,少有人過往。和車水馬龍的正門完全相反,小巷的位置偏僻得踢個石子出去,也許都能聽到回音。
“不是,你們是誰啊?”
王大榮的聲音打破了小巷的寂靜,此時的時間已經過了夜裏十一點,天空飄着細微的毛毛雨,夜風穿過空蕩蕩的小巷,夾雜着來自秋初的寒意。
“知道為什麽找你嗎?”靳舟自然不會客客氣氣地做自我介紹,他将王大榮的雙手綁在一根管道上,白色捆紮帶深深陷入皮肉之中,疼得王大榮直嚷嚷。
“我也沒欠誰錢啊,你們到底是誰?”王大榮動了動手腕,想要掙脫,靳舟見狀二話不說便給了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靳舟用了十足的力氣,扇得王大榮的腦袋撞到生鏽的管道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楊時嶼立馬抓住靳舟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身邊,低聲說道:“別沖動。”
以往帶兄弟們出去要債,靳舟才是制止人動手的那一個。但面對着王大榮,他實在是很難冷靜下來。如果不是有楊時嶼在場,恐怕他早已把人揍得半死不活。
“我心裏有數。”靳舟抽回自己的胳膊,楊時嶼的氣息似乎有着令人鎮定的作用,讓他好歹是壓住了心底裏的暴躁。
“你們是歪哥派來的嗎?”王大榮被扇得有些發懵,還未等靳舟盤問,便主動給出了一個名字。
“歪哥是誰?”靳舟皺眉問。
“不是歪哥,那你們是誰?”王大榮看了看靳舟,又看了看楊時嶼,像是實在想不出緣由,只好試探地問道,“你們不會找錯人了吧?”
“你化成灰我都認識。”靳舟揪住王大榮的衣領,把他抵在牆上,給了他點提示,“你前兩天為什麽跑路?”
王大榮似乎總算明白過來自己為何會被找上,他咽了咽口水,看着兩人說道:“你們不會是警察吧?我可告訴你們,濫用私刑是違法的!”
靳舟簡直氣笑了,一個律師,一個法官在這裏,一個罪犯給他們兩個講法律?
“用不着你說。”靳舟又扇了王大榮的腦袋一巴掌,“你在監獄裏說是受人指使,指使你的人是誰?”
“我沒有說過。”王大榮的回答脫口而出,像是已經演練了無數遍,“那臭小子瞎編呢,我要是真受人指使,我可能告訴他?”
靳舟自然不會相信,要是這只是一句玩笑話,那王大榮為什麽會逃跑?他家又為什麽會有警察以外的人找上門?
“你以為否認就沒事了是嗎?”靳舟面色陰沉地舉起拳頭,已經準備好了要讓王大榮吃點苦頭,但身後的楊時嶼及時拉住他胳膊,制止了他打人的動作,與此同時,王大榮突然瞪大雙眼看着他,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是……你是那家人的兒子。”
靳舟和王大榮曾在法庭上見過面,那時候靳舟十八歲,長相早已定型,王大榮能認出他來也不奇怪。
“我真的沒有受人指使。”王大榮馬上換了一副誠懇的語氣,“我在監獄裏怕受人欺負,就編了個慌話,說我是故意幹的這事,這樣人家就不敢随便招惹我。”
要是放在九年前,靳舟或許還會相信王大榮說的話,但現在他只是冷笑了一聲,問道:“你想別人不敢招惹你,說自己是故意殺人就行了,怎麽還編個受人指使,是嫌故意殺人不夠狠嗎?”
靳舟立馬就聽出了王大榮的話裏邏輯有問題。
想要裝作自己不好惹,說自己殺過人就行,何必多此一舉地說自己是受人指使殺人?
王大榮面露怯色,顯然是謊話只編了一半,沒有想好該怎麽圓回來。他動了動嘴唇,一口咬定:“真沒有人指使我,凡事得講證據不是?”
“行。”靳舟松開王大榮的衣領,退到楊時嶼的身邊,他朝王大榮揚了揚下巴,對楊時嶼說道,“你來問。”
再讓靳舟問下去,他可能真的會忍不住下狠手。而楊時嶼在審問疑犯上面比他有經驗,肯定能問出更多的信息來。
然而讓靳舟意外的情況出現了,只見楊時嶼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沒什麽反應地說道:“你問就好。”
靳舟的心裏出現了異樣的感覺,他皺起眉頭問楊時嶼:“你就沒有想問的嗎?”
楊時嶼道:“你問的就是我想問的。”
靳舟的眼色暗了下來,他沉默了一瞬,重新走到王大榮面前,換了個方式問話:“你知道有人在追殺你吧?”
這一點其實只是靳舟的推測,但既然王大榮不肯承認受人指使一事,那他只能詐他一詐。
王大榮的表情果然有了微妙的變化,嘴唇變得略顯僵硬,眼球也不安定地顫動了兩下。
靳舟乘勝追擊,循循善誘:“你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我就幫你解決追殺你的人。”
王大榮聞言立馬把頭偏向另一邊,一臉懷疑地看着靳舟道:“你當我傻?那怎麽可能。”
話一說出口,王大榮似乎也發現了不對勁,趕緊閉起了一張嘴不再說話。
如果他并非受人指使,不應該順着靳舟的話說下去,而是應該否認被人追殺一事才對。他順着靳舟的話說“你當我傻”,實際上已經暴露了他就是傻。
靳舟做了個深呼吸,壓抑住心裏的怒火,實在不願相信他的父母竟然會死在這種蠢貨手裏。
他呼出一口郁結之氣,繼續問道:“怎麽,你覺得我解決不了追殺你的人是嗎?”
王大榮自知已經說漏嘴,索性反過來勸靳舟:“你也知道有人在找我麻煩,我要是告訴你,那不是自找死路嗎?”
“你現在也是在自找死路。”靳舟說完這句,忍無可忍地舉起了拳頭。
毛毛雨不知何時轉變成了小雨,濕冷的小巷裏響起了王大榮的哀嚎以及靳舟發起狠來揍人的聲音。
楊時嶼趕緊從背後架住靳舟,把他從王大榮面前拉開:“你冷靜一點。”
“你松開我!”靳舟想要撲過去,但奈何楊時嶼一手圈住他的胸口,一手緊箍着他的腰,讓他沒法再靠近王大榮。
“你打他也沒用,不要沖動。”楊時嶼的聲音清冷又低沉,“聽話,靳舟。”
聽話。
以前楊時嶼最喜歡對靳舟說的兩個字。
靳舟突然沒了力氣,垂着腦袋調整呼吸。楊時嶼就那麽在背後抱着他,淅瀝瀝的小雨打在兩人身上,澆滅了一切溫熱。
半晌後,靳舟微微側過下巴,對身後的楊時嶼道:“放開我。”
楊時嶼沉默着觀察了靳舟一陣,确認他的确平靜下來之後,這才松開了雙手。
靳舟走到一旁,掏出手機撥了個110。
他不可能就這樣放走王大榮,一開始的打算也是問完話後,就把王大榮交到警察手裏。
只是做筆錄實在麻煩,或許這之後警察一樣會找到他,但至少今晚他沒有那個心情。
打完電話,靳舟确認捆紮帶不會被掙脫後,就把王大榮獨自扔在了小巷裏,開始往大馬路的方向走去。
楊時嶼跟在靳舟身後,兩人保持着相同的步調。
小雨似乎有越下越大的傾向,但靳舟卻沒有加快步伐。拐過一個路口後,繁華的大馬路驟然出現在了道路的盡頭。
這時,靳舟倏地停下腳步,對身後的人道:“楊時嶼。”
楊時嶼差點撞上靳舟的後背,他收起手機,問道:“怎麽了?”
靳舟朝着前方深吸了一口氣,接着轉過身子,直直地看着楊時嶼,聲音毫無溫度地問道:“你以為我今晚叫你來,就是叫你來看戲的嗎?”
他的情緒明顯不太對勁,楊時嶼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沒有接話。
“我讓你來,是因為我知道你了解的事情比我多,可以問出更多東西來。但是你呢?”靳舟面無表情地頓了頓,“你沒有問。”
楊時嶼抿了抿嘴唇,坦然道:“你問是一樣的效果。”
“不一樣。”靳舟道,“你今天跟我過來,就不是為了查這件事,你只是想把握我的進度,在恰當的時候阻止我了解更多。”
只要确保靳舟不能問出關鍵信息,等王大榮被警方帶走之後,楊時嶼照樣可以以法官身份了解情況,但靳舟卻不可以。
在楊時嶼表明他不參與問話的那一刻起,靳舟就明白了他的意圖。
兩個人都是聰明人,事情已經說破,再裝下去也沒有必要。楊時嶼沉默了下來,算是默認了靳舟的推測。
“你可真有意思。”靳舟自嘲地笑了起來,“我爸媽的案子,你不準我插手。你是以什麽立場叫我聽話啊,楊時嶼?”
靳舟之所以把王大榮揍得那麽狠,有一半是在出楊時嶼給他的氣。而他不再動手,也是因為聽話兩個字刺痛了他的神經。
楊時嶼的喉結動了動,低聲道:“靳舟……”
“我說,”靳舟打斷了楊時嶼,“我爸媽不會是你害死的吧?”
楊時嶼神情一怔:“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那你為什麽要抛棄我?”靳舟嗓音沙啞地問出了憋在他心裏已久的問題,“你不準我抽煙,不準我交朋友,那萬一我真的染上了黃賭毒,你會內疚嗎?”
靳舟很不想承認,他當初放棄複讀,其實是在跟楊時嶼賭氣。
現在想來,當時的舉動簡直要多幼稚有多幼稚,但在閑來無事的午後,他還是會忍不住好奇,楊時嶼是不是真的像表面那樣無動于衷。
楊時嶼半垂着腦袋,帽檐擋住了他小半張臉,雙眼隐藏在陰影裏看不太清。
小雨徹底變成了大雨,雨水滴落在靳舟的發梢,沿着額頭滑到嘴角,染上了苦澀的味道。
“行吧,算你狠。”靳舟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就不該指望楊時嶼對他敞開心扉。
反正該說的都已經說了,靳舟不想再站在這裏淋雨。
他轉過身,背對着楊時嶼朝繁華的大馬路走去,不過就在這時,他的眼前突然被陰影籠罩,拍打着他臉頰的雨水驟然消失。
楊時嶼把棒球帽按在靳舟的頭頂,越過他的肩膀往前走去:“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