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紅了。

“不是我非要如此,而是……确實已經如此。”

“你別又要讓我哭!”

“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朋友?”夜玲珑氣呼呼地大口喘了兩口氣,小臉完全漲紅,就連貝殼耳朵也一并赤紅,“做什麽朋友?怎麽做朋友?你……你……”她‘你’了兩字,發現有些理屈,執紅嫁給那個什麽赤光武,充其量就是沒法跟自己再在一起,卻根本沒有對錯之分。

一個舍命相救,一個以身相許,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追究起來,若不是當時自己妒忌,晚了一步去救人,今天也不會是這般田地。還有,六月六月那一晚,明明愛上了女兒身的她,卻非要強行變作女人——如果沒有變呢?就不會把她忘掉,就不會耽誤了這麽一大圈,弄得她此刻這般境遇!說不定今天給她幸福的人就是自己!

就是自己!

夜玲珑悔不當初,十指指甲全都卡進了肉裏。她忍下聲音,卻不再掉任何一滴珍珠淚。只是重複着年少倔強的話語,語速極快,“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執紅不知何時,已經轉過了頭,輕描淡寫地說,“玲珑,我無能為力。”

“你一點兒也不想為我努力?只要……只要你點點頭,我就立刻……殺了他什麽都好,我就帶你走。”夜玲珑幾乎在做最後的央求,極力控制着哽咽的聲音,“我只需要你說一個‘好’字。剩下的,剩下的……交給我。”

“玲珑,我方才說過許多遍了,我已與小舞結發,你如何聽不清楚呢?”

夜玲珑一個不小心,把自己下唇咬出血了,一條細微的血絲從她嘴角滑了下來。鮮豔的顏色襯着白皙的皮膚,明顯刺眼。她滿是恨意地瞪着執紅,目光幾乎凝成冰刀,企圖謀殺對方。

我愛你至深的時候,你不知曉。我暗中保護與你的時候,你看不到!我疏忽一時,讓你遭受無妄之災,內疚得日夜以淚洗面,只求你不放棄希望,留下一口氣與我相見,就答應我一個‘好’,我就會毫不猶豫地沖向你的身邊。

九個月、兩百多個失眠在碧海老榕旁的孤獨長夜。而這春夏秋三個季節,于我心中,都是沒有你的寒冬冰雪。

如何說,你就要嫁給你自己當初最看不起的人呢?你既要嫁他,那時候,如何又将他趕走?你是自貶身價,還是自取其辱?或者——把我夜玲珑的感情也想得那般卑賤?

“我與小舞……”

Advertisement

“好了,你不用再說了!”夜玲珑大聲打斷執紅,深深吸了一口氣,察覺胸膛都已飽滿脹痛。“我沒聾!”她整理了情緒,用手抹了一把臉,然後朝執紅伸出一手,“還給我!”

“什麽?”

“我的鱗片。”夜玲珑眼中的所有情緒,開始了降溫。取而代之,恨開始了盤旋,“我要拿去送給別人。”

拿去送給別人?也對,自己跟了別人,如何叫夜玲珑還等。她要去送給別人,是正常的。心口絞痛湧上了一層,她按着心口,翻江倒海的痛楚卻頂上了心尖。她咳嗽了幾聲,“咳咳……”微微緩了緩,只是禮貌地回答,“玲珑,抱歉,那鱗片我弄丢了。”

“弄丢?”夜玲珑氣得已經沒有理智了,剛才苦苦哀求得到的全是拒絕的話語,怎麽保持理智?喔!自己每天對花思人,她就來一句嫁人了,東西弄丢了!我夜玲珑在她心中如此不值錢,随時可悲替代掉呢!

夜玲珑再也沒有好臉色了,當即甩臉,諷刺起來,“哈,竟然弄丢。是吧,跟光武大人快活無比的時候,弄丢的吧。”

“玲珑……”

夜玲珑從口袋裏掏出那玫瑰花簪,竟而唇邊微笑,然右手用力一擲,甩上執紅的臉。執紅被她砸得閃躲不及,幸好花簪不是銳利武器,只是順着衣服滾了幾滾,滑到執紅手裏。“還給你!”夜玲珑哼道。

執紅不再看她,低下眉眼,臉色蒼白的十分可怕,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黑濃的睫毛不住地顫抖着,也一并顫動夜玲珑的心房。

夜玲珑呆不下去了,她決定馬上離開,轉身就走。大步生風,吱呀一聲,房門已經被拉開了。

執紅微微睜開眼睛去看了一眼,發覺夜玲珑此刻雙眼紅成了白兔,正恨意滿滿地瞪着自己。所以執紅立刻又偏過頭來,不去瞧了。

夜玲珑見執紅最後的溫柔都這樣吝啬,當真是不想再留戀!不過就是被棄、又堕入魔道的被廢之神罷了!又什麽了不起的?哼——

夜玲珑離開的步伐,不再猶豫了。哐地一聲巨響,那是夜玲珑一腳踹回了門板的聲音。

執紅慢慢低下頭,将那花簪放回桌面。費勁地喘了兩口氣,早前一直壓抑的咳嗽此刻完全爆發了出來,她猛咳不止,“咳咳咳……咳咳……”身體快要虛脫了,她吃力地站起身來,腦中眩暈,眼前仿佛開出血霧一般模糊不清,整個房間都變成了漩渦,不斷地晃動着。喉頭泛出惡心,心口劇痛,宛若有一把生刀正在刮肉,攪動不停,刀刀銘心。疼痛讓她幾乎難以喘息,她滿身冷汗,緊按着發涼無力的心口,堅持着最後的理智,往床的方向走了過去。

方走到一半,又是一陣暴咳難忍,咳罷才覺喉頭翻了甜,胸口突然炸開了,劇痛貫穿了整個後背,宛如萬刀齊絞,讓她無法承受,她雙手一起死死地按住心口。溫熱的血流正逆湧上她的心頭,堵上了喉嚨,“嘔……”她口中吐出了一大片豔紅。鮮血濺上了地板,鋪紅了一地驚豔。血色之花正如同她曾經傲慢張狂又熱烈的顏色一般,此刻正在無比倨傲地看着她。

執紅喘息了兩聲,看見地上全是自己嘔出來的血,她受傷後确實咳過血,但也從未像這番這樣大面積過,執紅心中知道自己身體撐不了多久了,方才跟夜玲珑說得清楚,夜玲珑也走了,算是再無牽挂。

她面前忽明忽暗,虛弱地留戀了一眼廂房,下一刻,雙腿失了知覺,很快渾身的感官都抽離了,麻木在賽跑,快速蔓延上了她的全身。她無法走回床沿,眼前俨然全黑,最終還是體力不支地昏倒在了方才那一灘血水裏。

“你找到執紅了嗎?”司黃湊過臉來問一臉頹喪的夜玲珑。他剛才一直陪在柳沉泓和赤光武的身邊,算是一半功勞在拖住赤光武的行動,給夜玲珑制造時間。

夜玲珑很不痛快地吸了口氣,又慢慢吐了出來。轉過身,神情嚴肅、語氣卻非常不屑,“我們猜測的不錯,執紅确實被赤光武所救,她還活着。”

“你見到她了?”司黃興奮地睜了睜眼睛。

“她活得很好,我看我們不要再去打擾了,免得她暴露了身份。別忘了,她在天界還是帶罪之身。”夜玲珑不以為然地別過了臉,心中仍舊氣憤無比。

“可我也想見她。”司黃一拍吠吠的頭,吠吠立刻嗷嗷叫了兩聲,脖子拉得老長。“吠吠也想見。稍等一下,你別告訴掌藍,哈哈,急他一急。”

夜玲珑心情可沒有這麽好,沒随便找人開刷發脾氣已經很不錯了。她轉身欲走,“我懶得管你告訴不告訴掌藍,總之,我先回龍宮了。”

“你要走?”

夜玲珑腳步一頓,反問中帶着譏诮,“她還活着就可以了,我本來就是為了确認她還活着的。別的已經不關我什麽事了。哼。”她哼得好大聲,一種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氣味正在蔓延,司黃嗅到了老醋般的酸氣,嘴角微微一上勾。

“哦!總之,玲珑姑娘,多謝你。”司黃俊眉挑了挑,“知曉她還活着,這消息比什麽都好!既然已經嫁人了,我不好輕易闖進去。我看明日我送上名帖,正式去拜見她。那玲珑姑娘,執紅在‘禦劍山莊’哪住着呢?”

“你去尋‘仙訪苑’吧。”夜玲珑沒好氣地甩出話,頭發都快全豎起來了,說嫁人就嫁人了,連個機會都不給我!白愛你一場!她跺腳就走,也懶得再理會金王。

夜玲珑本是打算一走了之,離開這讓人傷心的地方。但剛出‘禦劍山莊’大門的時候,就看見了上千英雄慕名前來瑤山。想來都是天下出挑的劍客,一時怪異心思作祟,那就是,她——非常想看見赤光武的劍完完全全敗給柳沉泓,那副沮喪、出醜至極的模樣!

呵,當然也很想看到那張天神下界,故作正經,其實負心的人,沮喪地看到丈夫失利的醜陋模樣。夜玲珑這下,又不急着走了,她深感這份無法發洩的憤怒,需要一個出口來釋放,這個釋放出自對執紅的報複,只有報複才得以宣洩心中的壓抑。

她根本沒有愛過我,這麽快,就轉投了男人的懷抱!而且還是那麽醜一個男人,到底要不要臉?到底是怎麽躺在那樣的人身下的?簡直讓我作惡!我此刻真是不敢相信自己喜歡過她。夜玲珑在心裏這樣告訴、并且不斷地暗示自己,但她沒發現的就是——她自己時時刻刻都在想着執紅,壓根兒停不下來。是責怨也好,是期待也罷,是賭氣也好,總之都是在想人家。

第八節 瑤山鬥劍(4)

換下繁瑣長裙,她穿上了打着彩條綁帶的漂亮勁裝,風一吹來,不僅風裹衣裳讓她窈窕曲線更顯美麗,飄帶映襯,讓她整個人更是容光煥發,比失戀前都要好看一百倍。大概是故意要讓人看到,她夜玲珑此刻還活得很好,甚至大好特好,歷史巅峰。

老月埋樹,鹧鸪空鳴。晚間的瑤山已經是熱鬧的群英會的鼎沸時辰,劍鬥已經開始,許多人等不及早就自發上了擂臺,不過重量級如同柳沉泓、柳江謙的人物還是不會馬上登場的。場上紅綢大花繡在四側,随着劍動四起而如出一轍地飄揚,迎風勁舞!

瑤山——禦劍山莊迎來了幾十年不見的噪動。大家忙着廣交天下同道中人,只有夜玲珑獨自展開了一副畫卷,鋪上案桌,對着皎皎月色,端詳起畫中兩人。

“經年相思不成憶……後面一句是什麽呢?”夜玲珑慢慢拿起那畫卷,神色妒忌地撅着嘴,不甘心地酸道,“你同別人睡在一起,反倒是,我不知曉這句話而失去愛你的資格。你也忒不講理!哼!”

夜玲珑越想越氣,慢慢呼出一口氣,她将那畫對上了柔和月光。細細點點的光華透過白紙和畫中海岸線的彎曲,在紙上若隐若現了四行詩。夜玲珑心頭一跳,美麗的眼眸幾番掙紮地看着被雲中渺小心藏在海水中的幾句詞——

“為君幾度下凡塵。”夜玲珑抓住畫頭和畫尾的雙手同時緊緊一收,幾近聲音顫抖,興奮又焦急,“經年相思不成憶,為君幾度下凡塵!”

她放下畫卷《哭榕》,語氣再度因內心掙紮而有些低迷,“你是指願意為我放棄神仙道,一同入凡塵眷戀嗎?我知曉了呀……”快速卷好那畫,夜玲珑拍了拍自己心悸不已的胸膛,“冷靜冷靜,這是老天都在給我夜玲珑機會。”

下一刻,她刷地一下站起身。快速幾步走向前方,猶豫片刻後,一扯大門。“我……我再試一次。”

腳步快若疾風,美麗的臉蛋因害羞而浮出妩媚的粉紅。她雙手滿是期待地交握在一起,固執地快步往‘仙訪苑’奔了去。

跟白天來的時候不一樣,此刻的仙訪苑不知為何人手多出了一倍,被團團圍了住。搞得夜玲珑都不好翻牆了。她随意抓了一個綁着總角的小侍女,故作輕松,“怎麽突然多了這麽多人?光武大人藏寶貝啦?”一邊說着,一邊塞了一顆小金子給小侍女,“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快告訴我!說的快,我再賞你。”

“奴婢也都是聽說,姑娘就且一聽。奴婢聽聞下午有卑鄙劍客想要贏光武大人的劍鬥,所以背地偷襲了夫人,讓光武大人分心。”

“什麽!”執紅被人偷襲?她不是已經病了嗎?下午的時候面色憔悴的很,這個狀态還被人偷襲?她要不要緊啊!夜玲珑換了臉色,頭發都豎起來了,追問道,“那夫人現在怎麽樣了?”

“聽說夫人傷的不輕,下午嘔了許多血,昏厥過去了,人是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禦劍山莊本找了大夫想給夫人看看,可光武大人不幹,只管叫人手加派了一倍,保護‘仙訪苑’安全。”

“他為什麽不幹!為什麽不讓大夫給……”夜玲珑氣憤道,就差沒伸手一把把小侍女給揪了起來。心中大罵一句,真是醜人多作怪!可她稍微冷靜下來,轉念又一想,執紅身份确實不能輕易曝光,話說到一半,也就咽下去了。

“奴婢也不知道,但光武大人明日的劍鬥全部推掉了!”

“到底會這樣?難道很嚴重嗎?我要進去!”夜玲珑不廢話,又塞了一小顆金子。侍女出奇地把金子推了回來,“姑娘,奴婢這個幫不了您了。您若是擔心夫人,倒不如等一等消息吧。光武大人真的很生氣,模樣可怕的很呢。”

夜玲珑額角冒出細密小汗,往那苑中未滅燈的遠處廂房望了一眼。心中又分析不斷——瑤山有英雄貼的都是馳名的劍客,當真會有人偷襲執紅?如此不入流?

下午?我走得時候分明申時夕食,太陽都準備下山,柳沉泓與司黃跟赤光武分開也是申時,我一離開,就通知了司黃——執紅還活着的消息。赤光武那時候分明就是回去了仙訪苑的。

這樣說來,夜玲珑慢慢低頭沉思,哪裏來的下午一說?又哪裏來的偷襲一說?

難道……難道是我?夜玲珑秀眉全張,臉刷地白了,她空洞地眨了眨眼,猶豫徘徊,難道是我後來那些氣話,說的話太重了,她被我氣成這樣的嗎?她這是什麽意思?一邊拒絕我,一邊又好似很在意我?她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有我?還是沒有我?

夜玲珑抓上了自己的頭發,幾欲瘋狂。“你還能弄到什麽消息嗎?我會賞你的。”

“奴婢只能說盡量。”

夜玲珑知曉此刻是進不去仙訪苑了,但也不想馬上離開。“我就在前面的那顆老槐樹上坐一坐,夫人的狀态,你都報我知曉。”

侍女接過金子,點了點頭。

醜時,滿月如盤。瑤山全面寂靜,風止葉停。侍女踱步到老槐樹下,“夫人情況好轉,已經清醒。光武大人有吩咐配藥,說是病情已經穩定。”

夜玲珑緊繃的心終于得到片刻舒緩,如同大石終于落地。她靠在樹枝頭,“那光武大人明日的劍鬥呢?”

“聽說明日仍舊不會出戰。”

“有提兇手是誰嗎?”

“沒有。”

“好,我明白了。”夜玲珑又甩給她一塊碎銀。這一下,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想離開瑤山了。見小侍女走了遠,夜玲珑背靠老樹,守在仙訪苑外一夜難眠,直到破曉時分,看見房間的燈光熄滅,她才念念不舍地把眼睛轉向了日出熹微的魚肚方向。跳下了樹枝。

比起一年前那個稚氣未脫,漂亮生動的夜玲珑,此刻的她背影已經帶上了事故後的些許成熟,生澀沉澱為靜靜守候的感情,難舍難分。晨曙黎明的柔光裝飾了她的腰間,亭亭玉立的背影也一并出現在了此刻執紅的并不安穩的夢裏。

“為君幾度下凡塵,執紅,我們的心還能不能再回到老榕樹旁,當初相遇的時分?”

這之後,夜玲珑又等了三日,這三日她都打聽消息,似乎執紅的情況除了穩定之外,并沒有太多好轉,一直在床修養。她終于按捺不住想進去直接看看人還好不好了。這一夜,她不想再顧忌太多累贅,一心就想問個清楚,若執紅承認還愛自己,管她嫁沒嫁人,直接綁走!反正她也沒有靈力,還能抵抗不成?哼!

心思一定,她有點躍躍欲試了。

“今天比昨天好點?”魅舞換回了女裝,又是垂風落月的晚間,她非常大方地坐在了自己‘夫人’床頭。

“我沒事。”執紅挪動幹燥的唇,看向魅舞,看起來精神确實恢複不少。眼睛已經恢複了清明,知曉魅舞為救自己付出代價不小,她的愧疚多過愛情,“你又損了多少功力?”

“沒有多少。”魅舞很快地回答了,面上飛過一絲不悅。

“你……不是後天要與柳沉泓一決雌雄嗎?”執紅語氣聽起來很擔心魅舞。

“他是雄,我是雌,早就訣好了!”魅舞滿不在乎地翻了個白眼,還做了一個不屑一顧的手勢,手掌後翻,“還決什麽?”

執紅嘴角一彎,微微笑了笑。她眸中神色平靜,此笑乃是真心。但怕就怕她是真心,她究竟多少真心奉獻給了這個不講理的魔女?

魅舞像是想起來什麽,擰緊眉頭,眼中有濃濃關切,但語氣稍冷,“你的舊病複發,究竟是何緣由?”

“我不知道。”

“前兩日你狀态不好,我不想擾你。但今日我想問個明白。執紅,你瞞了我什麽?”魅舞湊近執紅,擡起執紅尖如瓜子的下巴,邪魅的丹鳳眼一眯。非常不客氣地十指伸長,用一種非常緩慢殘忍的速度捏上了執紅的嫩白脖子。

“小舞,我沒有。”她勉強擠出這句話,因為脖子被捏得骨骼嘎嘎響了幾聲,也根本喘不上氣,完全是為了不惹惱魅舞,而保持着鎮定。她的眼睛仍舊溫和清明地看着魅舞。

“你是不是想她了?我知曉她也擅劍,也來了這禦劍山莊。”魅舞伸手扯開了她裏衣的上襟,毫不留情地撥開那粉色花瓣旁的蜻蜓扣。她裏面青青紫紫的顏色就露出了大片,密密麻麻,許多地方是燒傷的痕跡,鞭打,甚至是刀傷。看起來就好像是用刀烤燙了後,一點點地刮她的皮,留下的燙痕與刀傷的雙重印記——這才是她久病不愈的原因,這九個月,魅舞從未停止過對她的虐待。魅舞見到那些舊傷後,眼中閃出興奮的火焰,威脅道,“你忘記我怎麽告訴你的?你若敢想,我一定讓那條魚變成鹹魚幹!”

“小舞,我不記得她了。”執紅始終保持鎮定與魅舞對視,她心中并不驚怕,無論如何,自己逃不出魅舞的手掌了,不管是強迫的也好,怎樣也罷,結發就是結發,生米煮成熟飯,做不到背叛。唯一的心願,就是自己跟随魅舞,魅舞不會對夜玲珑下手。

玲珑她,那日那般失望的樣子,也……肯定不會再來了。

不要想她,不要思念她。她還在最美好的十八年華,不該為了我這樣的被廢之神、帶罪之身而耽誤了她。

魅舞終于松開手,馬上又湊上自己的唇,霸道地往執紅的唇上咬了下去。很快,執紅就能嘗到那熟悉的血腥味道在口腔蔓延。“你承諾過,若我愛你,你便不會對她出手。”

第八節 瑤山鬥劍(5)

“當然,也要看你服侍的好不好了。若我心情不好……你知道的。”她快速解開了自己的裙擺上的蝴蝶結,扭了扭脖子,醜态畢露,“魔的欲望很強的,夫人……你且好好服侍!哈哈哈……”她根本不管執紅是不是大病初愈,她的眼裏只看得見執紅今日比昨天好上不少,面色有了紅潤,這□□自己一直思念她的心思,于是立刻又開始索求。

“叫,叫出來,我就喜歡聽你叫!特別銷魂,讓我精神大振!”

“咬着唇做什麽?我讓你叫出來,叫,給我叫!”

仙訪苑寂靜夜晚的上方,真的出現了一聲慘叫,劃破了宵月。“啊……”“小舞,停手……”

“對了,就是這樣,再大聲!這個院子偏的很,我特意挑的!沒人會來啦!”

“哈哈哈……”

夜玲珑吃了豹子膽,這幾日打探仙訪苑的守衛後,心底早就有了底。挑了個換班時間,她打昏了一個守衛,溜入了中苑。中苑并沒有想的那麽層層密密被人圍住,就兩個象征性的守衛而已,這幾天早就摸清楚了,赤光武出去後一直不見回來,不如就趁這空檔看看她,就看一看而已。夜玲珑腳步生風。

但在跳入院中的時候,夜玲珑聽見了一聲慘叫,仿佛執紅忍受了極大的痛苦而無法承擔一樣。執紅之前在她面前一向堅強,形象高大,從沒這樣求饒般地嘶叫過。想到這幾日執紅狀态不佳,夜玲珑就吓得心頭猛跳不止。這是怎麽回事?當下快步往廂房沖了過去,心急火燎,右手的珊瑚劍都亮了出來。

“執紅?”她想推門而入,卻不想馬上有人從裏面拉開了門。吱呀一聲,讓滿院肅寂的花草為之一冷。

居然是一位眼睛帶着微微邪魅的絕麗女子。那人微微壓了壓下颌,面上浮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插起雙手瞪着夜玲珑。

“這位姑娘,”邪氣女子朝夜玲珑笑了笑,“這麽晚了,怎的走來了這裏?是走錯路了嗎?要不要小女子送姑娘出去?”

“方才……方才是……是……”夜玲珑覺得有些憋屈,但眼下顧不了那麽多了,還是叫了一聲,她擡頭審視魅舞,不允許對方騙自己。“是夫人在慘叫?”

魅舞眉眼中露出吃驚神采,故意反問,“姑娘你何須此言?夫人近日身子不爽,一直都在休息。這裏一直都很安靜。”

“不對!”夜玲珑上前一步,想要往裏頭一看。居然膽大包天地推了推魅舞,轉了眼神朝裏頭看去,“我方才分明聽見她在求救。”

“等會赤相公就要回來了。我看,還是由我來送姑娘出去吧。”魅舞眼光逐漸冷成了寒冰,分分秒秒刮着夜玲珑的皮。

“且讓我進去瞧一眼。”夜玲珑語氣有些不客氣了,剛才聽得那麽清楚,不見到怎麽安心?她當真以為這魅舞是丫鬟,當下提起珊瑚劍,冷聲道,“你莫阻我,我與你家夫人是舊識。”

魅舞起先就懷疑執紅心中是不是一直惦記夜玲珑,這下可好,夜玲珑自動現身,當真省事讓自己猜疑,此刻,更加篤定那日執紅無故昏倒的真正的原因是——她與夜玲珑背着自己見面了!那還了得?自己的寵物豈可随意讓了出去?

魅舞心中冷冷一哼,右手掌中凝出殺意,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執紅這個狀态是再也逃不出自己掌心了,留着夜玲珑本就是自己寬容之舉,竟然不懂感恩戴德,那麽留着還有何用?當下她舉起手掌,就要往夜玲珑正胸拍上去。

卻不想身後一身白素,全身上下都被被白紗蓋住的執紅突兀地死死按住了自己的手。魅舞眼珠一轉,凝了刀光,目光中憤恨地暗示——我已經什麽都知道了!

“夜玲珑,好久不見。”執紅聲音低微,話語間有壓制不住的輕聲咳嗽。

夜玲珑斂了眉頭,腳步往後退了一步,狐疑地盯着執紅。“你可以下床了?方才你怎麽了?為什麽慘叫出聲,是身體不舒服嗎?”

“你說什麽?”

“你別裝,我方才聽見你叫了。”夜玲珑目光掃了掃執紅的臉,可惜,全被蓋住,看不出個所以然。

“那是我……不小心撞着手了。”

“……”夜玲珑理屈詞窮,她四下看了看,沒發現赤光武大人回來的蹤影。那還不就有話直說了,誰管魅舞是個丫頭呢?夜玲珑直言不諱,豪言壯語了,“撞哪裏了?讓我看一下。”

魅舞的臉是相當不自然地抽動了兩次,自己都不曉得是怎麽忍下去的。估計是為了劍鬥決戰前不要完全暴露了女兒身份,故而是一忍再忍。不過,她已經感到自己鼻頭噴出的氣全是燙人的。

執紅慢悠悠地伸出手,夜玲珑瞧她動作緩慢,直接自己走上去兩步,跨過門檻,側過魅舞,順便,還狠狠撞了一下魅舞。說了跟你家夫人是舊識,你嚣張什麽呢!抓起執紅的手,扯過來。低頭仔細查看,果見她左手側邊有一道被撞開的血口,并且像是來不及上藥的模樣。夜玲珑心疼執紅,當然就對着魅舞膽大包天地數落起來,口氣不善,“你怎麽照看你家夫人的?怎麽不上藥?快去把藥粉拿過來!”

魅舞耳朵都要噴火啊!她擡起臉,眸子都變成了紫色,這是魔性大發的前兆。

夜玲珑再也不理魅舞了,拉住執紅往裏頭走了去,大搖大擺的姿勢跟她在龍宮和執紅的绛紅宮一副模樣。細細看了看房間裏的模樣,看不出太多端倪。魅舞瞪着她的背影眼睛都差點從眼眶裏掉出來了,那殺意騰騰的眼神,無一遺漏地都被執紅收在眼底。夜玲珑把執紅按回床上,執紅立刻扶着床框,就站了起來。

“玲珑,你回去吧。小舞很快就回來了。”執紅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再裝作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魅舞。魅舞眯了眯眼睛,面色嚣張地扭了扭脖子,然後略斜着眼睛,嘴角笑味陰鸷。

“為什麽我不能見他?你都是他的人了,我還不能回來看看你嗎?”夜玲珑鼻頭噴氣。她雙手往下壓了壓執紅的肩膀,把執紅重新按回床上,很敏銳地發覺執紅眼中驟閃的痛楚,和身體別扭的躲避,甚至,有一聲低微的抽氣聲。“你身體還是很虛對不對?前兩日你……”夜玲珑本想問,你是不是對我還有感情,但一下有些害羞,沒有馬上說出來,就想先語出關心一下。探一探執紅的心思,“我聽說你病了,我一直很擔心,也不敢來打擾。不知現在你好些沒有?”

“我沒事的。”

“但你現在身體虛得一直正抖,怎麽會沒事呢?”夜玲珑微有委屈地撅了撅嘴,她雙手扶住執紅的胳膊,眼中似乎不藏深情,“是不是那日,我的話……說得重了些?我……”

“不是……”

“夫人她懷孕了!身體很虛弱,受不了刺激!”魅舞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大叫了一聲,勵志氣死夜玲珑。她滿臉得意地看着夜玲珑受驚和不敢置信的眼神,正在盯着執紅。

“懷……”夜玲珑果然臉色一下變成了煤炭灰一般黑,剛才滿腔柔情立刻被狗吃了去。豈有此理,居然懷了醜八怪的兒子?懷了那個魔人的兒子?!當下腦門大熱,把執紅的雙手都甩開,“你居然、你不要臉!”她立刻就氣昏了頭,不記得自己來仙訪苑幹什麽的了,直接開罵。

執紅心頭一嘆,不再做聲了。

“姑娘我送你出去吧,夫人就交給我了!”魅舞上前拖住夜玲珑的胳膊。

“執紅,你竟然!……都是真的?你當真愛上他了?”夜玲珑氣呼呼地嚷嚷。“你……你還要給他生兒子?你的天神尊嚴哪裏去了?哪裏去了?你對得起你當初‘神刀捉豔’‘先三彩——朱王’的名號嗎?”

魅舞知道自己占了上風了,拖起夜玲珑就往外扔。夜玲珑完全喪失理智,被拖得腳被重重磕碰了一下門欄,發出‘梆’地一聲巨響,她不在乎。最傷心的還是執紅至始至終都轉過了臉,一絲表情都不送給自己。

“好!好極了!”夜玲珑被扯到門口的時候,終于忍無可忍,怨恨百般地叫出,“那我祝你們早生貴子,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愛海無際、情天萬裏!”

“祝你們鴛鴦比翼、你們……什麽……伉俪成祥……啊,還有……什麽……”夜玲珑面色氣得緋紅,脖子都快粗上了一圈。她端着的珊瑚劍正在長出憤恨的巨大紅色枝桠。而魅舞其實早已關上了房門——好走不送了。

夜玲珑知道自己當真輸慘了,男人能給的,女人給不起!就算那赤光武再醜、醜的人神共憤、是個魔物、壞事做盡,傷天害理又怎麽樣?他是個男人!

我呢?我為什麽那一夜,一定要變成女兒身?誰料到那一瞬間的決定,竟然成為我們之間永恒不能跨越的鴻溝了!

“這就是你所謂的——‘為君幾度下凡塵’?”夜玲珑僅存的對執紅的一點希望,扛不住三界高舉的男婚女嫁的道德大旗嚣張與輝煌,愛情之火,被絕望的黑雨撲滅了所有擡頭的卑微希望。

第九節 與爾同福(1)

越是劍鬥即将接近終戰的日子,夜玲珑的心思就越是被恨一點點瓦解得再無理性。她想赤光武死在柳沉泓劍下,當然是希望執紅變成寡婦,兒子一生出來就沒爹,就是好上加好。執紅天界負罪,倘若自己暴露她還活着的消息,看她要如何将這魔子撫養長大?

夜玲珑被自己惡毒的心思吓了一跳,但痛苦和悲傷卻又不得不讓她往極端的方面去想。她本就是性子至純至真的人,如何不會愛得徹底、也恨得全面?眼下她是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失去了所愛,當然只想看見執紅痛苦死去,才能心裏稍微舒服。

她以為自己是這麽想的。

但其實比鬥的第九天,赤光武正式上場的時候,夜玲珑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盯着場下坐在軟椅中的執紅發呆。赤光武比了多久,夜玲珑就目不轉睛地盯了執紅多久。

她身懷有孕,可以這樣久坐在臺下?她此刻累了沒有,渴不渴,要不要喝水呢?一直遮着臉是不是怕別人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