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話語權都被剝奪了,無話可說啊

第十六章

“冰月,醒來,別死。”雲開握緊我的手,眼中的痛楚令我有了些許活下去的勇氣。

可是他一看到我清醒過來,馬上松開手,喝令房外的侍衛進來看守,神情嚴肅,冷酷無情,不愧是信國一代名将。

我彎起嘴角想笑,卻發現眼淚先流了出來。可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落淚。

一個月後,諾為我舉行了盛大的婚典,可是這樁他千方百計想得到的婚姻卻遭到了信國上下所有人的反對。

理由之一是信王生前有令,後代子孫不可與天空之城後代聯姻,諾對此嗤之以鼻,全然置之不理。

理由之二是海東海西兩部因我要取代海顏的位置而群情激奮,若不是因雲開苦勸,諾最終放棄策我為大妃的想法,只怕戰争會一觸即發。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大妃海顏并沒有因諾的讓步而委屈求全,在迎親隊伍緩緩駛向皇宮之時,她抱着和諾剛剛六歲的祁文王子從良城最高的建築花近樓上一躍而下,母子雙雙隕命。

據說海顏在選擇與這個世界訣別時,用海西部最惡毒的誓言咒罵了諾和信國,諾得知後從皇宮飛奔而出,抱緊祁文的身體放聲大哭。

可是,固執己見的諾仍堅持穿着布滿鮮血的禮服與我舉行完整個成親儀式後,才去着手處理海顏和王子的後事。

此舉無疑給了海東海西兩部舉兵造反最理直氣壯的理由,諾派雲開帶兵鎮壓,可雲開卻前所未有地遭遇大敗,節節敗退,直退到當年洛被俘的黑格河邊。

良城每隔一個時辰都會有傳信兵飛馳進城,很快便縮短為半個時辰,城中人心慌慌,信國自建國以來從未被人威逼到如此境地。

諾面對朝中各方勢力明裏暗裏施加的壓力從未有一絲屈服,他雖坐在王位上,卻分外孤獨無助。

“你放心,就算他們謀反篡位,我也不會将你和寒星交給海西部!”諾至舉行婚禮之後便似老了十歲,喪妻喪子的悲痛還沒過,便迎來了執政的最大危機。

這還是十七年前口中嚷着送我和寒星去祭旗的諾嗎?我沒別的辦法安慰他,只能跪在他身前,輕輕握住他的手,嚅動嘴唇。

“你說什麽,冰月?”諾疑惑不解地看着我,我又動了動嘴唇,卻被諾狠狠抓住肩膀,眼中的暴戾之氣令我不寒而栗。

“讓你死?你說讓你死?那我怎麽辦,我犧牲付出的一切,誰來償還?如果連你都失去了,我還有什麽?我隐忍了十七年,籌謀了十七年,就是期待有朝一日能讓你成為我的妻子,我不允許任何人來阻止,即使自己的父親和親弟弟也不可以!”

黑暗中,我睜開雙眼,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時而是洛手持弓箭對準我的眉心,時而是年幼的寒星哭喊着向我跑來,時而是海藍那得意又冷酷的笑容,時而是海顏縱身一躍前的咒罵,時而是雲開眼中流出鮮血棄我而去,時而是信王和叔父并肩在一起冷冷的注視,時而是雲澤老師語重心長的囑咐,時而是諾那瘋狂而無情的折磨。

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殿中突然有了一絲光亮,緩緩向我移動。我見此,以為是諾,吓得将錦被緊緊抱住。

“姐,”寒星見到我驚恐的神情,眼中充滿痛苦,“他都對你做了些什麽啊?”

自我答應嫁給諾後,寒星就被人從信國大牢中放了出來,而且被封為天空之城城主,賜了府第,獲準永遠居于良城之特權,可事實上卻是永久的拘役,但他可以随時來見我,這也是諾給我的承諾之一。

我用手輕輕觸碰寒星的額頭,想為他展開緊皺的眉頭,他卻突然抱住我,在我耳邊以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諾已經答應了與海西部的和談,時間定于十天後的格朗大會,但和談是假,政變是真。

海西部已決定擁護洛為新的信王,而諾也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要與海西部同歸于盡,所以那天你一定想方設法不要去,逃!”

寒星說完,已松開了我,轉身要走,我将他一把拉住,用顫抖的嘴唇反複問,“你呢?”

寒星望着我,眼中的複雜神情讓我一輩子難以忘懷,有不舍,有痛楚,有愧疚,有絕決,也有義無反顧,“對不起,姐,人的一生可能會愛很多人,但我只有愛一個人的能力,放我走吧!”

“不!寒星!”我掙紮着爬下床,可怎麽也拉不住那被我從小牽到大的手,在心中呼喊了千遍萬遍,寒星還是沒有回過頭,就那樣決絕地離開了我。

第二天一大早,我穿戴好一切,便去求見諾,可卻被侍衛阻止在門外,理由是前方戰況吃緊,信王國事繁忙,此時的我真痛恨自己這發不出任何聲音的喉嚨。

過往的大臣和宮人都用最惡毒的眼神注視着我,他們有理由恨我,如果不是因為我,諾不會陷于如此境地,信國與海西海東部也不會硝煙再起,黎民無辜受難。

我無計可施,正準備硬闖,卻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王嫂,你好啊!”洛眼中的寒意和恨意讓我無法承受,雖然早已發誓不再流淚,可還是那麽不争氣。

我一揮手就掙脫了洛,還想沖進去,可侍衛已經将刀抽出,架在我項上。

“放肆!有你們這麽對大妃的嗎?”

“洛王爺,是信王有命!大妃無王命不得進見!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又是不見,亦如十一年前的雲開,十年前的洛。原來那個癡人只有我自己,他們都有自己的目的和選擇,只有我是徹底孤獨和無所适從的。

侍衛大概被我眼中絕望的神情吓到,不自覺地收回了武器。

我緩緩轉過身,面無表情地從洛身邊走過,洛的臉上同樣面無表情,可是我知道這也許是最後一次相見了。在經過洛身旁時,我最後一次在心底喊了一聲洛。

洛突然渾身一顫,猛地轉頭看我。可我已經加快腳步,掙脫了他的視線。

我雙臂抱膝坐在花近樓上,任憑草原的風将長發吹亂。

當日的海顏是抱着怎樣的憤慨選擇如此慘烈的死亡呢,甚至可以帶走自己那無辜的孩子,就如海藍抱着對我的嫉恨,卻可以為了洛違心地與寒星在我面前親熱。

海西海東部的女子真是愛憎分明,敢愛敢恨,可是我卻做不到。

如果我能做到,就應該在當年不顧一切随雲開離開洛,或者十年前堅持與洛共進退,可是他們會選擇我嗎?

我得不到答案,只有苦笑。寒星也沒有選擇我,他們都有自己的抱負和選擇,我又何苦自尋煩惱呢。想到此,我将杯中的酒滿了,一飲而盡。

“酒量這麽好了嗎?”洛站在我身後,口中語氣平淡,但已沒了恨意。

我顫顫地将酒杯又滿了,直接遞給洛。

洛眼底的感傷令人分外愁悵,可他沒有接,只是就着我的手将酒一飲而盡,令我一怔,“本想每年都為你慶賀生辰,卻沒想到那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那天的焰火令諾嫉妒得發狂,當天晚上就去見了父皇,以越矩之由要求嚴懲我。

父皇第二天召我入宮,告訴我若不同意和親就讓我發誓終身不能娶你,否則就會失去繼承皇位的機會,我氣極之下拒絕和親,發了誓,因為我以為只要有朝一日登上王位一定可以保護你,可也因此給了諾瘋狂打擊我的機會。

他聯合你叔父裏應外和,将我所有的做戰計劃透露給海西王,出于自保,我只能欺騙海藍,并計劃于黑格河邊逃走,但沒有料到你會出現,我既意外又欣喜,甚至想可以放棄一切籌謀與你長相厮守。

但我馬上明白你如此奮不顧身并非為我,而是為寒星,你的叔父有意騙你,可能是他早看穿我和海藍的計策,而出此下策,讓海藍和你同時看穿我的謊言,可海藍看穿了一切仍願與我在一起,一直在暗中為我争取海西海東兩部的支持。

這十年來我忍辱負重、運籌帷幄,但為了父皇始終隐忍未發。父皇老了之後,也已明白我與諾遲早會有生死一戰,就如你父皇和你叔父,不可避免亦不能避免,于是他臨終前派雲開去征讨天空之城,想殺了你,同時消減諾的實力,讓他不能馬上對我采取行動。

父皇并不知道你和雲開的過往,因此你和寒星才躲過一劫。父皇駕崩後,諾拿着當日父皇頒下的诏書即了位,但是父皇生前對我講過,他從未頒過即位诏書給諾,所以我不會輕易放棄。

良城外的相見我并非想殺你,只是想告訴諾,我已不在乎你和寒星,希望他能放過你們,可你終究還是為了寒星嫁給了他,不過你只需再等我十天,我一定不會讓你白等!”

洛的眼中充滿着與諾一樣的瘋狂,我已無力再承受,眼前一黑,洛已經用力将我抱緊,“冰月!一定要等我!”

恍惚中,洛的背影越來越小,而我的心也漸漸冰冷,原來一切都始于那一場最絢爛的焰火,挑撥出人心底最深的欲望,皇權,美色,嫉妒。

我無力地倒在地上,任憑悲哀和無助将自己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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