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營生
唐虹打簾子進了裏屋,柳父還在床上昏睡着。
男子臉上毫無血色,雙眼緊閉,幹涸的唇上有些裂紋,床上兩條舊舊的薄被蓋着瘦骨嶙峋的身形。明明三十來歲的年紀,卻像已進不惑之年,看得唐虹心裏泛酸。
這男子比自己前世大不了幾歲,卻已嘗盡世間愁苦,讓人怎能不心疼?
将木盆置于床邊的小凳上,唐虹拿帕子沾了些水,輕輕地給柳父擦起臉來。
天氣漸涼,前兩日柳父受寒,發了燒,雖已請大夫開藥,卻不大管用。燒退了,人卻一直昏昏沉沉的。大夫說這是憂思成疾,心病,無藥可醫。
齊梓軒進來的時候,唐虹正在給柳父擦手。動作輕柔,雙眉緊蹙,就連腳步聲也未曾聽見。
見妻主神情專注,男人不敢打攪,只乖乖的立在門邊,觀察女子。
妻主受傷後似乎變了很多。以前雖待爹爹和他也好,但都恪遵禮教,親自伺奉爹爹還未曾有過。往日妻主都說“大女兒志在四方”,不屑于這芝麻綠豆的小事,況他今日忤逆妻主,也未見妻主皺一皺眉。
他雖不喜歡妻主,卻感激她。她娶了自己,并不勉強自己,那待他已算極好的。她這幾日的溫柔,讓他不安。
唐虹給柳父擦完手,将手放進被子裏,又予他掖了掖被角,才直起腰來,轉頭便見門邊立着的齊梓軒。
男人身着靛青色的襖子,襖子有些泛舊,長發披在肩上,未有釵飾裝扮。幹淨的素顏有些消瘦,只餘這眼眸還算有神。
唐虹不禁覺得眼眶有些濕潤。柳父躺在床上瘦骨嶙峋,梓軒已不見了大家公子的清逸,神情疲憊,讓兩個男人跟着自己吃苦受累,女子養家這擔子,她還一點都未挑起來。
怕小夫郎見到自己的囧像,唐虹端着水走到門邊,說了句“你休息吧”,就徑直走了出去。
見妻主走來未曾看他一眼,齊梓軒心裏有些擔心,怕是自己下了妻主的面子,惹惱了她。
唐虹今日又到一畝三分田裏轉了一圈,看着那坑坑窪窪的黃土就頭疼的緊。
可嘆自己一不從農二不從醫,是個從商的,在這古代毫無用處,想她堂堂新時代的有為青年,如今連個活計也沒有。萬貫纏身,不如薄技在身啊!
其實她也不算無技傍身,拳擊到是十分熟撚,在地下拳場也有些地位,但遇上這古代的槍劍刀弓,赤身肉搏顯然不是上乘之舉。
且家裏所餘銀量并不多,就算她想做個小營生也沒本錢。
唐虹無語望天,一文錢逼死英雄漢啊!
“唐大妹子,傷可好了?”旁邊田裏的朱大姐是唐虹的房東,這一畝三分田也是她勻出來的。見唐虹傻乎乎的站在田埂上,便随意打個招呼。
朱雁是個老實人,二十五六,有兩個夫郎三個兒子,唐虹受傷時,還特意上山打了只山雞給唐虹送來。兩個夫郎都是這李家村的,且是對兄弟,岳母瞧她人老實又有本事,種地耕田不怕苦,還會打獵,也不嫌棄她是外姓,就把一雙兒子嫁給她。當年村上好些人看不上這外姓人,沒地沒田只會打獵,李大嬸苦了大半輩子,總算賭對一回。現下哪家夫郎不羨慕李家兄弟的妻主老實又本事,對夫郎也好。
打獵!?這是個好主意,打不贏人,還打不贏畜生麽!唐虹心裏便開始盤算着找個人帶帶路,熟悉熟悉環境。求遠不如求近,那就朱大姐吧!
“朱大姐放心,全好咧!”唐虹說着還甩了幾下手臂,證明自己痊愈,接着道:“朱大姐,你啥時候去打獵啊,小妹也跟着見識見識。”
“大妹子,你別去,你這瘦胳膊瘦腿的,萬一磕着碰着,大姐可擔不起這責任。”
“大姐放心,我保證不出事兒,你打獵,我看着還不成麽?”
“不行……不行……”朱大姐忙是又擺頭又搖手的。雖她覺得唐虹比之前熱誠許多,但文人就是文人,打獵這老粗野的功夫哪敢讓她上啊,萬一摔了,屋裏那兩男人還怎麽過活。
“大姐,你讓我去嘛……”唐虹已跨入田裏,走到了朱大姐的身邊,逮着她的手左右搖着,“我就想給我爹抓只雞補補。”
女人一撒嬌,朱雁就淩亂了,她哪裏見過這麽大的女人撒嬌……當下直愣愣的帶着唐虹回家取工具去了。
抱着尋些雉雞和野兔的想法,朱雁在腿上綁上匕首,拿上弓弩,便帶着唐虹上山了。
冬季出來覓食的動物很少,該歸巢的歸巢,該冬眠的冬眠,兩人尋着動物的足跡,跟了許久,也沒能找到半只活物。
正因為首次出師不利而黯然神傷,唐虹沒精打采,順手撥開面前一人來高的灌木叢,卻吃驚的發現,面前泥潭裏,有一雌二雄,三只正歡樂地打着滾兒,嗷嗷嚎叫的野山豬。唐虹心裏一喜,忙拉住往前走的朱雁,招手讓她過來。朱雁一看三頭野山豬,便吓得不輕。
野山豬生長的環境與飼養豬天壤地別,由于長期活動,喜吃生食的緣故,肉質較韌,烹制後口感爽脆,肉味香濃,皮糯肉香,叫人饞涎欲滴,且還有十分神奇的藥用價值。
據醫書記載,野豬肚,性微溫、味甘,有中止胃炎、健胃補虛的功效。
野山豬常栖息于山地、丘陵、草地和林叢間,生存能力強,性情暴躁,就李家村周圍那些茂密的山頭裏,這種野獸,其實就不少見。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鎮上早先有許多獵戶,抱着一夜致富的僥幸心理,成群結隊的去李家村山上狩獵,尋那渾身是寶的野山豬。
幾次轟轟烈烈的入山狩獵,皆以空手而歸告終,更有甚者傷亡慘重,缺胳膊少腿的不在少數,叫人簡直不忍直視。
至此,就算是以捕獵為生的獵戶,一般在山中碰見它,多半都會選擇繞道而行,更別說捕了。
朱雁拉着唐虹,示意她不要出聲,悄悄退出去。雖野山豬精貴,可命更要緊,只她二人是無論如何也敵不過三頭野獸的。
山豬聽到草叢呲呲的聲音,憑着野外生物的敏銳,很快就嗅着了從朱雁唐虹二人身上傳來的危險氣息。
未作片刻猶豫,三頭體如磐石的山豬,帶着渾身的臭泥,發着劇烈的“呼哧呼哧”聲,以雷霆萬鈞之勢,義無反顧地朝二人的方向直奔撞去,大有不用獠牙刺穿對方的身體,誓不為豬的架勢。
朱雁一看三頭野豬向這邊沖來,忙推着唐虹讓她上樹,又向野豬射了一箭,想引開野豬的視線。
唐虹二話不說,彎腰拔了朱雁腿上的匕首就朝野豬沖過去。這下朱雁是真的吓得不輕,一聲唐大妹子還沒喊完,就見唐虹反手一拳揮在一頭雄豬腦袋上,雄豬翻倒在地。
兩頭原本沖向朱雁的野豬見狀,豎起脖後的黑色鬃毛,死命向唐虹撞過去。
朱雁見情勢不妙,拿起弩連向雌豬射了三箭,雌豬背部中了一箭,毫無影響,依舊朝唐虹猛奔。
唐虹堪堪避過雌豬的猛撞,雄豬一頭就撞上了唐虹左肩。唐虹拿着匕首猛朝雄豬脖子一劃,一注鮮血從雄豬脖子上噴湧而出,濺得唐虹一身通紅。
雌豬看另一頭雄豬倒下,一頭竄入草叢中,跑了。
唐虹這才揉了揉被撞的發麻的左半身,将匕首扔給朱雁,讓她給先前倒下的野豬再補一刀。
朱雁這是吓傻了,半響才拾起地上的匕首朝野豬走過去。乖乖隆地東,這讀書人咋比俺這山林野婦還兇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