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啊對對,芫荽花舍,謝謝師傅。”

裴易清拿出手機掃碼付款,下車直奔店面。

昨晚他拿着一本紅書翻了半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着了,連早上的鬧鐘都沒聽見。一下床頭發也沒好好梳,洗臉刷牙後就在小區門口攔了輛車。

所幸沒遲多久,他拿出鑰匙對站在店門口的小薇抱歉地笑笑:“等很久了吧?”

小薇的視線從上面落到他的臉上,愣了愣說:“沒,剛剛到。”

裴易清沒有多說,打開門的時候頭頂的風鈴被他弄響發出聲音。他将鑰匙放進前臺的櫃子裏,說:“我去吃個早飯,需要幫忙帶點東西嗎?”

“不用了!”更衣間裏遙遙地傳來小薇的聲音。

聞言裴易清便轉身離開了店面,正對着芫荽的斑馬線對面再過幾百米便是一所高中,旁邊有不少便宜又好吃的東西。裴易清随意買了一碗面,順便還挑了些水果。

回到芫荽的時候,他留意了昨晚放在旁邊地下室門口的飯。裏面的東西果然被吃得差不多了,于是他拿出手機搜索了貓狗能吃的水果,随後剝開幾根香蕉放在碗裏。

再次打開芫荽門的時候,裏面坐着一個男人。身材高挑,一雙眼睛不做任何暗示都含情脈脈,是天生的浪子模樣。

裴易清将袋子放在一旁,說:“來了?”

周游從椅子上起身,笑着說:“你親自找我辦事,我能不趕着來嗎?”

聞言裴易清笑笑,和周游寒暄了一會兒,将早餐解決之後便讓小薇拿出昨晚編制好的花籃和一些花束。

現在的花店大多都靠線上和線下銷售,線上則少不了用照片或者短視頻營銷。周游是他在高中就認識的朋友,剛好也是學的攝影藝術專業,這次讓對方來,就是讓周游幫忙拍照方便線上營銷。

而周游也不愧是專業人士,拍出來的照片和藝術照一樣,裴易清看着相機裏的底片贊不絕口:“我已經感覺到手機在不斷震動了?”

“有桃花?”周游挑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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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裴易清擡起頭來,一臉財迷的微笑,“有訂單。”

周游愣了愣,最後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和裴易清做了這麽多年的朋友,自然也知道對方是個什麽人,這人從高中開始就不在意成績不在意感情生活,一副不沾染塵世的樣子。

和他們俗人唯一有共鳴的地方,便是很喜歡賺錢。從高中開始便接兼職,大學時間充足之後更是開始嘗試創業。早些年間為了賺錢基本上是不眠不休,到現在終于沒那麽癡狂,開了個店子即使虧本了也樂樂呵呵的。

如果不是他知道裴易清的家庭情況,他都以為對方前幾年都在還外債。

“這幾張拍得都還不錯,”裴易清選了幾張照片出來,“有一張都可以當作首頁宣傳圖了。”

“開玩笑,這麽多年攝影白學的?”周游得瑟了幾句。

裴易清揚起嘴角笑了笑,随即有些好奇這臺設備,拿着攝像機研究了一會兒按鈕,學着周游的手勢按下了拍攝鍵。

咔嚓一聲,路皆把地下室拍了下來。這裏白天也就比晚上亮堂一點點,是開了閃光燈都看不太清晰的程度。

他随意地看了看,便把照片發了過去。很快,隊內的大牛就發來一條語音:“我操,你還真他媽住地下室了啊?”

路皆從地上站起來,他一晚上沒睡覺,起來的時候眼前整片都是暈的。

他揉了揉眼睛,按下語音鍵又松開,打字過去:[嗯]

大牛:“你睡我這兒呗,又不是沒地兒給你睡。”

路皆:[你是說和你以及你的女朋友睡在一起嗎?]

[我怕我哪天長針眼。]

大牛的聲音帶着些笑意:“操啊你個死基佬,老子還沒歧視你呢!”

這句語音播完又彈了一條過來:“我去催催帽子,讓他去問昨天的商演什麽時候給錢。你媽的這群資本不催不給錢,把我們當公益組織了。”

路皆沒有回複,将手機放在一邊。其實他們昨天的活動也算不上什麽商演,商業廣場近些年的生意不景氣,想找個唱歌的又請不起太大的咖,所以便找上了他們樂隊。給的錢也少,勻下每個人也就不到三千塊錢。

他其實不喜歡參加這些演出,他們樂隊的個人風格太重,為了讓普羅大衆喜歡,商場規定他們只能翻唱流行歌。

一想起大牛滿胳膊花臂上臺唱我們一起學貓叫一起喵喵喵喵,路皆隔夜飯都快吐出來。

想到這裏,他反應過來自己還沒吃飯。

他把徹夜寫出來的譜子收好,順便将自己身上的灰塵撲幹淨——其實這個地下室還算幹淨,幾乎沒有什麽灰塵,可是路皆總是有一種渾身邋裏邋遢的感覺。

這并不太好受。

他起身拿着手機準備出門,他剛剛在地圖上粗略地看了一會兒,發現附近有一家農貿市場,可以買點吃的順便添置一點家具。

當然,家具指的是拆線板和燈泡。

出門的時候路皆發現門口放着一個瓷碗,其實昨天他就發現了,只不過沒在意。晚上有流浪貓狗過來吃,吵得他一晚上心裏亂糟糟的。

現在碗裏又多了點香蕉。

“有病。”路皆剛想踢翻,又剎住了腳步,把碗放在離地下室門口遠一點的地方。

他雙手插兜低頭朝着農貿市場走去,一路上有不少人都朝他看過來。不知道是因為他沒洗臉,還是因為他那奪眼的藍毛。

其實這頭藍毛是有一天和賈惟玩游戲輸了之後的賭注,他染完覺得這個顏色比較适合自己,便沒有再染回來......

路皆吐出一口氣,白霧順着他的下颌飄到身後。

改天一定把它染回來。

他在農貿市場逛了半天,和老板讨價還價地買了些插線板和熱得快,還有燈泡。回去的路上突然犯了路癡,繞了半個多小時才從天橋下面找着回地下室的路。

下面坐着算命的半仙兒,一看到他過來便指着說:“藍毛兒!”

路皆停下腳步望過去,說:“我今天沒錢算命。”

“你這話說得好像你之前給錢算過一樣,”半仙兒吹了吹自己的胡子,見路皆的臉色,皺眉說,“我看你眉宇之間有愁色,看來是生活發生巨大變故了啊。”

“我現在就差把我想打人寫在臉上,”路皆毫不客氣地說,“原來只是有愁色嗎?”

“不算算?”話還沒說完,寒風吹過,半仙兒咳了半天。

他這種咳法幾乎是快把肺,不,應該是把身體裏全部器官都要咳出來。因為咳嗽劇烈,五官扭曲的樣子簡直和剛剛那個飄飄欲仙的神棍截然不同。

而路皆也似乎是習慣了他這突然的犯病,他以前經常會在這一塊找靈感,半年之前就和這個半仙兒認識了。當時他和賈惟算了一卦,得出來的結果神神叨叨地他忘記了詞兒,反正就不是好結果。

他那天險些和半仙兒打起來,到最後再也沒去算過。

想到這裏,路皆等他咳完提醒了一句:“你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不過他也知道這句是廢話,像半仙兒這樣的人,他在這個城市沒看過上萬個也看過上千個,他們根本不指望自己得了病還能夠有條件醫治。

因為活着就算不錯了。

他從不多管別人的閑事,但半仙兒對他來說算是老熟人,便多嘴了一句。得到的結果自然是半仙兒樂呵呵的搖頭,繼續诓騙他算卦。

見他這樣,路皆沒理繼續往前走,路燈在他剛到斑馬線時便亮起,這算得上是他這幾天唯一幸運的事。

“城市喧嚣安靜,剩我一人獨自前行......”他随便造了一句詞,又哼了一曲三流感情歌的調子,這對他來說是和吃飯睡覺一樣簡單的事。

他一路哼着歌,等回到地下室門口時,他那被綠燈喚起的好心情又瞬間磨沒了——

之前他放在路中央的破碗,又重新放在他門口,順便裏面還添了些新鮮的米飯。

“他媽的。”

這回他沒忍住,直接踢翻了瓷碗。

情人節的勢頭已經過去,今天芫荽沒有什麽客人。于是拍完照片之後,裴易清便拉着周游一起去處理昨晚剩下的卡羅拉。

周游以前有事沒事就會過來幫忙,于是也不掙紮了,和他一起去花店的後院。

芫荽雖然從外面看店面不大,但裏面卻是別有洞天,他的後院和後花園唯一的區別就是有頂。裏面桌子椅子都有,甚至還有唱片機,整個後院走的都是中世紀古典的範兒,這讓周游覺得裴易清開這個花店的目的真是享受生活。

“咖啡機壞了,”裴易清點了幾杯咖啡外賣,還非要把它倒進專用的咖啡杯裏,“将就着喝吧。”

“你這......”周游欲言又止,“你還要一邊喝咖啡一邊挑刺?”

“我有時候還一邊吃飯一邊澆肥料,”裴易清笑着說,“你要不要聞聞味道?”

周游:“不必。”

兩人喝完咖啡便開始幹活,卡羅拉的刺确實不好挑,即使是幹了幾年花藝的裴易清都有些棘手。他們整整花了兩個小時才終于完工,裴易清滿意地看着成果,說:“過幾天請你吃飯。”

“你不提我都快忘記了,我之前說要帶着可可請你吃飯,你一直都沒時間來,”周游說,“下次我請你。”

“也行,白來的飯我愛吃,”裴易清說完後挑眉道,“不過你這次談的時間長啊。”

他其實沒把那頓飯放在心上,因為他已經不知道吃了周游多少頓脫單飯,不過仔細算來對方這段感情維持了竟然接近三個月,這對周游來說是個稀奇事。

說到這個周游笑了笑,說:“她還挺不錯的,我想再處處看。”

“行啊,浪子回頭?”

“滾一邊兒去。”

兩人相視一笑,沒再說什麽。這時門口傳來風鈴的聲音,小薇的歡迎光臨随之而起。周游往外面看了一眼,說:“不過易清,都這個歲數了,還不考慮?”

“我什麽歲數?我就26而已,”裴易清笑着反駁,雲淡風輕地看着擺在兩邊的花草,暖光落在他的臉上卻照不清他究竟在想什麽。

良久之後他才說:“再等等吧。”

這句話周游不知道聽了多少次,他搖搖頭,指着他說:“你啊,窮講究。”

他們坐在後院聊了會兒,周游便離開了芫荽。裴易清把拍下的照片放在他們的官網和微信服務號上,沒過多久就有顧客前來咨詢。

裴易清守在電腦前一一回複,處理完後便開始給一些花束換水洗缸子。不在特殊節日的芫荽事情并不多,但雜事兒不少,等到他忙完所有事,就到了打烊的時間。

小薇簡單打掃衛生後便離開了店子,裴易清守在芫荽把賬目核對好,又接了一下預約的單子。新單的花芫荽沒有存貨,明天還得去花市淘。

他伸了個懶腰,把賬本放在櫃子裏鎖好,像以前一樣關閉電源和門窗,風鈴在他頭頂碰出聲響。

有一瞬間裴易清覺得這樣的生活有點單調,或許可以抽出一天出去旅行。

去哪裏比較好呢?

國內?還是國外?

國外是不是還得去辦簽證?太麻煩了,還是國內吧......

他一邊下樓梯一邊習慣性的朝着旁邊的地下室走去,想着去西安還是雲南。

雲南吧,暖和,這幾天都快被凍死了。

不過西安也還不錯,要不要休久一點去兩個地方啊?

肩膀有點痛,得去醫院看看了。

小貓咪有沒有吃掉留下的飯啊......

腦海中的無數個念頭被地下室門口踹翻的飯給扼殺了。

裴易清皺起眉頭走過去,發現地下室那一點縫隙被紙盒子擋了起來,只露出一點熹微的光亮。

被踹翻的飯碗旁還有一張紙條,他低身撿起來,借着那點光努力看清紙上寫着什麽。

上面筆跡潦草,裴易清看了很久,才認清那狗爬子字究竟寫了什麽——

傻逼,這裏有人住。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就要見面了,來自老母親的欣慰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北暮 8瓶;SYL 9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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