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裴易清拿着筷子的手頓了頓,擡眼看着路皆,眼中有幾分打量,随後語氣輕松地說:“随便看看而已。”
他現在雖然心情不好,但還沒有到和不熟的人聊這些的地步,當初就連周游都經歷了無數個曲折的心路歷程才知道他家裏的情況,更別說這個剛認識不到一個月的小孩兒。
而路皆也許只是随口問問,見他遮掩,便沒有再說話。沒過多久店裏就坐滿了人,他看了四周一眼,對裴易清說:“你找他還不如找我。”
“嗯?”周圍太吵,裴易清仰着頭表示自己沒聽清。
“你看。”
路皆擡了擡下巴,見狀裴易清也轉過頭朝着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站着一個大媽,她對面站着一個大爺,倆人不知道在說什麽,皺着眉頭臉色看上去并不好。
路皆一只手撐着臉,“你覺得他們倆是什麽關系?”
聽他這麽問,裴易清又接着看了幾眼。他平時吃飯完全沒有東張西望的習慣,就連走路時也是一樣,經常悶頭走自己的。而且他也有一個特異功能,那就是怎麽走都撞不着人。
不過這個鐵律在情人節那天夜裏被打破了。
越想越遠,他将自己發散性思維給拉了回來,看了一眼大爺大媽,随後又把目光放在路皆身上。對方好像對這種類似觀察的小游戲十分感興趣,于是他也不想下頭,說:“夫妻關系吧。”
“不。”
路皆卻是搖搖頭,只是這麽霎時間的功夫,大爺和大媽就吵了起來,他們周旋在一個木桌子前誰都不想讓開,周圍幾個客人一邊吃飯一邊聽着他們倆吵架,也沒有想要勸和的念頭。
“我覺得他們沒有關系。”
裴易清心想他們沒有關系吵些什麽,就聽見大爺大媽的聲音越來越大,吵鬧聲傳進了他的耳朵裏——
“我先到這裏的,先來後到懂不懂?”
“這個位置能坐四個人,你一個人坐四個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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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占了這個靠窗的,你為什麽要坐我的位置?”
“誰說這就是你的位置了?上面寫你名兒了?”
“我不和你說,你這老家夥就是蠻不講理!”
“诶你罵誰老家夥呢?!”
......
裴易清有些無語地聽着他們倆你來我往的罵架,等到幾分鐘後老板娘終于過來勸,才終于慢慢安靜下來。
他轉過頭就看見路皆有些得意的表情——雖然這個表情幅度并不是很大,但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路皆因為猜對了而流露的自喜。
于是他十分配合地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用眼睛,”路皆指了指自己的雙眼,“看。”
“看?”裴易清忽然覺得路皆十分适合去給半仙兒當徒弟,因為他們倆忽悠人的招式還真有點像,他将最後一個小籠包放進嘴裏忍住呼之欲出的飽嗝,問道:
“你平時也經常這麽看嗎?”
“差不多吧,”路皆點點頭,“寫歌的時候會。”
“你還會寫歌?”裴易清有些驚訝,随後又想起來之前在老板那裏送花的經歷,反應過來,“你也是那個......樂隊裏的人?”
路皆沒有說話,當做默認。
這時候裴易清打量對方的眼神又發生了一些細小的變化,之前亂七八糟的,他以為路皆和那個花臂男只是樂隊倆人請來的打手,沒想到路皆就是成員之一。
但這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不得不說路皆長得确實很好看,膚色白皙但完全不露出柔勁兒,反而因為那幾分白而透出清冷。再加上那頭無法讓人忽視的藍發,路皆是人群中最具有吸引力又讓人難以靠近的神奇存在。
這種人如果站在舞臺之上,也是十分耀眼的。
他想起來之前在情人節那天商業廣場的演出,大腦霎時間有一種線路接通的感覺,“前幾天廣場上唱......HIPHOP的就是你們吧?”
“那不是HIPHOP,那是輕搖滾。”路皆糾正了一句。
“哦這樣。”裴易清點點頭,雖然他也不知道這兩者有什麽區別。
不都是搖滾嗎?搖頭晃腦的那種。
不過雖然他對音樂一竅不通,但裴易清對搞藝術的人天生自帶尊敬,于是對路皆也有幾分欣賞。窗外的雨漸漸停了,他起身收拾了一下東西,說:“我得回芫荽了。”
說完他見路皆沒什麽反應,于是補充了一句:“芫荽是我的花店。”
話音落了,路皆臉色變了變,輕咳一聲也點點頭站起來。他和裴易清一起走到粥鋪外面,目光落在對方的後背上,又确定似地問了一聲:“你的傷沒事吧?”
“沒事,回去擦擦藥就好了。”裴易清的語氣有些無所謂,一開始他還有些疼,現在早就沒什麽感覺了。
“需要幫忙的話就來隔壁找我。”路皆說。
“嗯,”裴易清點頭,“回見。”
“拜拜。”
說完裴易清就拿着傘離開了粥鋪,在路口轉彎時他朝着身後看了一眼,便看見路皆已經離開了店面。他長舒一口氣,為了避免再次遇到半仙兒,他避開天橋下面繞遠了一些,十幾分鐘後回到了店子裏。
芫荽此時沒有客人,小薇正在前臺打瞌睡,聽到風鈴的聲音條件性反射的站起來,見是裴易清舒了一口氣又提上來,說:“老板你這是往泥地裏滾了一圈嗎?!”
“有這麽誇張嗎?”看着她一波三折的表情,裴易清不由得笑出聲,他搖搖頭說:“我去換身衣服,你繼續休息。”
他徑直往裏面走,有時候芫荽太忙,他會一宿都在店裏睡覺,所以裏面備了些換洗的衣服。他走進廁所将身上的髒衣服脫下來,轉過身去對着鏡子看自己的傷。
所幸他之前一直在噴藥,這次是因為進行了大幅度動作才會覺得疼,傷口倒是沒有加重,他繼續在上面抹了些藥水,換上幹淨衣服走出去。
花店裏仍舊是老樣子,他像往常一樣換水折枝除刺,好像并沒有什麽不同。
在他招呼客人的間隙裏,裴易清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走過去。雙手插兜,頭發灰藍,走路的姿勢十分散漫,有一搭沒一搭地踢着地上的石子,雙眼卻是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間。
莫名其妙的,裴易清下意識覺得他在“看”。
等到身影慢慢消失在他的視野裏,他終于回過神來。叮鈴一聲門口走進來一個客人,小薇連忙迎接上去。
這幾天不是節假日,所以店裏的生意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不過負傷的裴易清終于有時間喘口氣。
他一下午都在整理店裏這幾天沒來得及處理的賬單,又想起來自己的車還停在之前那個老板的公司樓下,裴易清暗自提醒自己這幾天一定要抽空過去把它開回來。
事情真多,他想伸個懶腰,伸一半想起來自己背後的傷,只好又憋了回去。
暮色四合,就在他想這一切想的正入神的時候,他的眼睛突然睜開,起身朝着隔壁看去。出乎意料的是,他看見隔壁門口放了一個新的塑料碗,裏面盛滿了新鮮的飯菜。
幾只小貓圍在一起,喵喵地叫着。
他的動作戛然而止,半晌之後有些驚訝地笑笑。裴易清繞過那幾只小貓咪敲響了路皆的門,沒過多久裏面的人就走了出來。
“你放的?”裴易清指了指地上的塑料碗。
面對這裴易清的笑容,路皆有些不自在,他随意瞥了一眼地上的幾只小貓,“随便放的,扔了浪費。”
聞言裴易清依舊是笑笑,在冬夜裏昏暗的燈光下十分溫暖,他說:“謝謝。”
“不用。”
路皆十分平淡地回應了一句,兩人又像先前一樣無言地看着地上的貓咪,其中一只小黑貓又吸引了他的視線,他發現這只黑貓老是搶不着食,在旁邊嗷嗚嗷嗚良久等到其他貓大快朵頤完了才湊上去吃點剩的。
他看着小黑貓可憐巴巴地湊上去吃,看向旁邊的裴易清,“對了。”
“嗯?”裴易清微微側目,等待着他的話題。
“你的店子。”
“芫荽。”裴易清回答道。
“嗯,”路皆點點頭,皺起眉頭道:“什麽意思啊?”
作者有話要說: 文化沙漠了屬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