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香菜?”路皆得到答案之後皺起眉頭,“為什麽要叫香菜?”

而裴易清的回答也十分樸實:“因為我愛吃。”

他笑得十分真誠,但他忘記了路皆向來是一個很會“看”的人。

這人今天在粥鋪的時候壓根沒有沾過一點香菜,怎麽可能會喜歡吃?所以芫荽雖然确實是香菜的學名,但路皆認為理由應該不止這麽簡單。

就像今天他問裴易清為什麽去算命一樣,對方給他的答案總是模棱兩可,這讓他感到很不爽。不過裴易清不說,他也從不可能主動問,沉默着沒有說話。

他拉開門的時候沒收力,整個防盜門都大敞着,裴易清輕而易舉地就看見了裏面的模樣。他之前就沒覺得這個地下室裏能住人,突然看清裏面的布設感到驚訝又新奇。

尤其是裏面擺着些他不認識的設備,他看了一眼說:“你在寫歌?”

“練歌。”路皆點點頭。

裴易清雙手插兜,看着他。

兩個人相互無言的站着,路皆知道裴易清好奇裏面的設備,想進去看看。但他還在上一個關于芫荽的話題裏,他覺得裴易清看上去十分容易接近,可是骨子裏卻是一個無底洞,無論如何你都沒有辦法看清究竟哪個才是裴易清的本我。

既然如此他也沒必要将自己的全部展現給裴易清看,這讓他有一種信息不對等的不公平,他很計較這些。

不過他低估了裴易清的不走尋常路,只聽見對方說道:“我能進去看看嗎?”

如果放在以前路皆一定臭臉子直接甩上去,罵句你誰啊你要看就給你看傻逼玩意兒,但他覺得如果面對的是裴易清就有幾分小題大做。畢竟這人幾個小時之前還幫自己打了架,他們之間的交情不能用陌生人來衡量。

雖然他知道,裴易清并不這麽覺得。

他只能往後退退,讓出一條路讓裴易清走進去。門本來就狹小,裴易清走過身邊的時候險些跟他擠在一起。

走進去了,裴易清才發現這裏面還挺大,起碼所有家具放在一起都綽綽有餘。就是有點暗,倒不是說燈不夠亮,只是這裏面實在太封閉,坐在裏面有一種窒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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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到一個椅子上坐下,桌上放着一些曲子,好像是路皆剛寫出來的,筆跡十分潦草,裴易清唯一能夠看懂的歌詞都因為路皆的狗爬子字辨認得十分艱難。

曲子旁邊還放着一個吉他,他看了一眼對旁邊的路皆說:“我能拿起來看看嗎?”

“嗯。”

吉他出乎意料地有點重,裴易清學着電視裏的姿勢将他放在腿上,撥動了一根琴弦。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打開的方式不對,他這個音一撥出來就十分難聽。

“你的手勢錯了,”路皆低下/身,手指在剛剛那根琴弦上撥動一下,“這樣。”

他彈出來的音則和裴易清撥出來的完全不一樣,雖然裴易清也沒懂這兩種方式究竟有什麽不同。

他嘗試着和路皆一樣彈,但結果往往和之前一模一樣,于是他放棄了自己好不容易燃起的音樂興趣,将吉他放在一邊。他環顧四周,最終将目光落定在路皆身上。

而對方雙手抱胸站在桌子旁邊,表情風平浪靜,實則暗地不爽。

他笑笑,說:“你每天都在這裏練琴嗎?”

路皆卻是答非所問:“芫荽還沒打烊吧,你出來這麽久有小偷怎麽辦?”

看着他冷得快要結出一層霜的表情,裴易清往後靠了靠。椅子有些不牢固,剛一靠上去就吱呀響。他又是笑了笑,說:“要交換嗎?”

他笑得很随意,好像面前這個人的心思都被他拿捏在手裏,笑得路皆只想給他幾拳。

一陣沉默之後,他收起笑容陷入回憶:“小時候我就想開花店,那時候在想賣什麽比較好,然後......有一個和我很親的人喜歡吃香菜,我就想着種香菜吧。

不過我如果真種香菜,估計現在早就喝西北風了,然後就把店子叫做芫荽,當是做個念想吧。”

這段回憶對于裴易清來說有些久遠,但當他回憶時卻十分清晰。他說完之後就看着路皆,而路皆卻還是在打量着自己。

很親的人?朋友?親人......還是愛人?

路皆在心裏想着,最後終于找着了重點:“所以說不是你喜歡吃。”

“嗯。”裴易清坦然回答。

不真誠。

路皆在心中又給裴易清貼了個标簽。

也許是年齡以及閱歷在作祟,他還從來沒看過像裴易清這樣會隐藏又謊話連篇的人,和他身邊那幾個喜怒形于色的傻缺完全不一樣。

他思考問題的時候沒有表情,看上去就特別像是有人欠了他五百萬,見狀裴易清稍作正色,說:“這回真沒騙你。”

他很少會說起這段往事,別人知道芫荽就是香菜之後也只是呵呵笑笑過去,路皆還是除了周游以外第一個問這個問題的人,不得不說路皆确實是一個很能察言觀色的人。

“我也不喜歡吃香菜。”寂靜的氛圍最終被路皆的聲音所打破。

裴易清愣了愣,說:“我還以為你生氣了。”

聞言路皆嗤笑一聲,将目光落在桌上的吉他上,“我偶爾會在這裏練琴,大多都是譜曲才會用,其他時候都在練習室。”

裴易清點點頭表示明白,然後說:“哪裏能夠看見你們演出——诶你們後來有接到商演嗎?”

話音落了,他卻是沒有等到路皆的回答。路皆擡眼看着他,眼神裏全是打量。

路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是無言地将吉他收回袋子裏。

裴易清知道他為什麽突然不理自己了。

大概是覺得自己不夠坦誠。

裴易清在他這個年紀,也很重視人與人之間的坦誠相待。他今天隐藏了很多,又撒了一個慌,即使路皆這個酷哥成熟得像個大人,也和大部分同齡人一樣,對他的不坦誠而感到不高興。

到底是個小孩子。

見狀他起身說:“我先走了。”

“嗯。”路皆點點頭,起身将緊閉的防盜門重新拉開,門外的貓咪已經走完了,只剩下一個被吃得幹幹淨淨的塑料碗。

裴易清說:“小貓要是再找上門,你就去隔壁找我。”

“知道了。”路皆說完再見就把門關上了。

他其實也說不上是不高興,只不過他覺得裴易清既然問了自己許多問題,應該要相對應的将自己也坦露出來,這和我給你一個桃子你得還我一個李子是一樣的道理。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筆拿起又放下,最終閉上眼睛養神。沒過多久門口又傳來敲門聲,他皺起眉頭以為是裴易清忘了什麽東西,打開門之後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怎麽來了?”

“我來了來了,”裴易清收拾好東西出了門,他和路皆聊得忘了時間,等到離開時才想起來他今天和周游以及他的女朋友約了飯。

他走到天橋下面的路口,下意識将臉埋進領口裏,所幸半仙兒晚上似乎不營業,橋下早就沒了人影。他在寒風裏站了一會兒就看見周游的車駛了過來,他打開車門坐在後面。

車裏放了一首純音樂,裴易清和他女朋友打了聲招呼,便聽見周游說:“你的車呢?”

“說來話長,在別人的公司樓下停着,”裴易清坐了一會兒身體終于暖和起來,“等會兒吃完把我放在那兒,我把我的車開回去。”

周游聞言笑了一聲:“聽你的語氣,這幾天過得很一波三折啊。”

“有點兒吧。”裴易清想起剛剛路皆面無表情的樣子,無意識的點點頭。

他們約的地方就在市中心的購物廣場裏,這裏新開了一家日料店,周游女朋友有入股。

“嘿你好不容易請我吃頓飯,還搞優惠。”裴易清坐在靠窗的位置,說。

“我沒搞優惠,原價買的,”周游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可可,笑得十分浪蕩子弟,“是不是?”

而可可看了裴易清一眼,有點害羞的點點頭。

見狀裴易清遮着自己的眼睛,“還沒開飯就吃飽了。”

因為開業有優惠,所以店裏的人還算多,等到菜上齊裴易清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周游一口将刺身吃進嘴裏,有些興奮好奇地問道:“對了,你這幾天都幹嘛了?快說說。”

裴易清看了他一眼,把自己這幾天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複述了一遍,只不過周游女朋友在場,他沒有把今晚的事說出來。而身為他最好的朋友周游也十分不負衆望地一邊聽一邊笑得拍桌,裴易清一瞬間想把他直接給扔出店。

“我天,你最近倒血黴啊,”周游笑得眼角都泛出了眼淚,“我還真想見見你鄰居,一看就是個有趣的。”

話音剛落,裴易清就看見街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帶着帽子,只露出一點煙藍色的的發尾。他旁邊還站着一個人,讓裴易清覺得特別眼熟,好像是情人節那天他看見的情深深雨蒙蒙。

“怎麽了?”周游往外面望了望,“看見你鄰居了?”

而裴易清聞言收回目光,看了周游一眼說,“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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