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在人書房裏呆久了确實不太好, 路皆在照片上看了最後一眼，然後拿着書離開了。

回到沙發上之後他又沒辦法真正收心，只好幹坐着, 這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睡覺的時候周圍什麽都聽不見, 安靜得讓他覺得有些空蕩蕩的。

他随便翻了幾頁書, 這是一本外國的小說，光是人物名字他就記太不住，再加上他現在腦子本來就亂，于是翻了幾頁之後就放在一邊, 接着找到燈光的開關把它給摁熄，随後躺在沙發上。

沙發很軟, 比他之前在地下室睡的床都還軟。他看着周圍漆黑的一片，仿佛能夠聽見房門之內裴易清的呼吸聲。

裴易清的弟弟究竟是怎麽死的？

他現在在心裏出現了許多猜想。

裴易清之前說過是意外溺水, 這應該沒有在騙他。只不過他總覺得這其中應該少了一層。

對方之前說過，人的死亡會因為時間的關系而逐漸淡化，可是裴易清弟弟的死卻讓活着的人所産生的效應越來越大。他覺得不應該是溺水那麽簡單。

他看着天花板不禁陷入沉思，然後又覺得這麽想實在是有些無厘頭, 于是只好作罷。

安靜下來後，他聞到空氣中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他聞出來就是裴易清平時身上帶着的那種。路皆細細嗅了嗅，才發現是沙發套上面的味道，應該是某種洗衣液, 帶着些清香。

在這樣香氣圍繞的氛圍下,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廚房裏傳來忙碌的聲音，他揉着眼睛起身，就看見不遠處裴易清的背影。

“起來了？”裴易清轉過身看着他, “我煮了一點粥，你洗漱了來吃。”

還沒等路皆說話，他補充道：“桌上有漱口水，衛生間裏有準備好的幹淨毛巾。”

路皆哦了一聲，拿着漱口水進了衛生間。裏面和這個房子整體的模樣一樣幹淨又整潔，就連準備給他的毛巾都整齊地疊在靠近門口的椅子上，方方正正地路皆都不忍心把它給拿起來。

他簡單的把自己給打理了一邊，走出衛生間時廚房外的桌子上就已經擺好了油條包子和一鍋粥。裴易清拿出兩個瓷碗盛粥，低着頭說：“昨晚睡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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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行，”路皆坐在位置上，“挺舒服的。”

“昨晚上都沒給你拿被子，”裴易清現在顯然酒已經醒了，整個人和平時并沒有什麽不同，“不冷吧。”

聞言路皆搖搖頭，見裴易清準備倒第二碗粥，于是連忙說：“我......”

“嗯？”裴易清動作停住，看着路皆。

眼神對視，路皆猶豫了一會兒說：“我昨天給你做了醒酒湯。”

“哦，那個啊。”裴易清繼續手上的動作。

路皆仍舊還是看着他。

“喝了，大清早就喝了，”裴易清有些無奈地笑笑，從廚房裏拿出一個還沒洗幹淨的碗，“你看，一點兒沒剩。”

碗裏還有一些醒酒湯的殘留，路皆随便瞥了一眼便沒說話，見裴易清依舊準備倒粥，于是說：“你喝了一碗又喝，你不怕撐嗎？”

“我什麽都不會幹，我就能吃，”裴易清把剩下的粥放在旁邊，“而且那個醒酒湯不僅醒酒，還有點開胃，我現在都還有點餓。”

路皆笑笑，舀了一勺粥放進嘴裏。熱騰騰的但不燙嘴，溫度剛剛好，他看了一眼放在中間的包子油條，“你剛剛出去買的？”

“那不然呢，這還是我自己弄的？”裴易清用紙拿起根油條咬了一口，“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兩人十分默契地沒有說話，全部悶頭吃飯，等到快收尾的時候，裴易清把湯勺放在空碗裏打了一個嗝，視線落到空蕩蕩的沙發上。

“你昨晚睡不着嗎？”裴易清突然說。

路皆擡起的手頓了頓，“什麽？”

“我看桌上放着一本《紅與黑》，”裴易清的下巴朝着客廳的方向揚了揚，“猜你可能睡不着。”

“我只有睡不着的時候才會看書嗎？你瞧不起誰呢？”

裴易清雙手擡起表示無辜，“我就随便猜猜。”

見他這樣路皆又忍不住笑笑，然後慢慢收斂了神色。對方既然看到了那本紅與黑，就說明裴易清知道他昨晚已經進了書房。那張照片放的位置也不是很刁鑽，随便一看就能注意到。

但是見裴易清的表情又不像有什麽，于是他默了一會兒說道：“有點認床，看你書房裏有不少書就借來看看，沒事兒吧？”

“沒事兒啊，”裴易清語氣輕松地說，“你想看什麽等會兒可以自己去挑，拿回去看都行。”

路皆仔細觀察着他的表情，又覺得自己的猜測可能有些敏感了，或許裴易清真的沒什麽。

他搖搖頭，“你那書太催眠了，我也就睡不着覺的時候才看看。”

“看不懂正常，我也有些看不懂，”裴易清起身把碗丢進水池子裏，然後用抹布擦幹淨桌上的食物殘留，“我當初買的時候也就圖個新鮮，其實大部分的書我也就只是翻翻而已。”

別的人說這句話估計路皆就信了，但他昨天發現裴易清有不少書都做過标注，甚至在旁邊做了筆記 ，肯定不是翻翻而已這麽簡單，估計就是為了寬慰他随口說的。

他也随便應和了幾句，但他能夠确定裴易清之前說的能吃絕對不是随口一提，桌上一半以上的早餐全部都被裴易清給吃完了。連路皆最後剩下的半根油條都進了裴易清的肚子裏。

在離開之前裴易清還問他要不要帶走那本《紅與黑》，得到拒絕之後把書放回書房裏，然後面色如常地和路皆一起出門。

對于老板與新員工一起來上班這件事，小薇除了疑惑就是震驚，她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是昨天老板喝醉，新員工帶着他回家。

知道之後小薇更不淡定了，她來芫荽這麽久就只知道裴老板是本地人，路皆才來幾天連老板家在哪裏都知道了？！

和她的震驚不同，事件的中心人物路皆和裴易清都表現得很平常，因為他們約定過在工作狀态下免除朋友關系，就是正常的上下級，也難怪小薇會這麽驚訝。

店裏的歌很久都沒怎麽換過了，今天播放的還是那麽幾首老歌，聽得裴易清覺得就像是鍋裏的老腌菜炒來炒去都快沒勁兒了。于是他拍了拍旁邊還在寫東西的路皆，“去放點新的歌。”

“放什麽？”路皆擡起頭。

“随你，”裴易清說完後又停了一下，“......放點偏輕緩的。”

“好。”

裴易清坐在老地方，沒過多久店裏就出現了新的旋律。像是搖滾又不那麽搖滾，聽上去輕緩中帶着一些嘶啞，聽上去還挺有那個味道。

于是等路皆回來，他問道：“這是什麽風格的歌？”

“搖滾，”路皆重新拿起筆，“披頭士風格。”

說實話他解釋了也是白解釋，裴易清壓根分不清楚什麽披頭紮頭。他凝了一會兒然後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一旁的小薇看不下去了，暗戳戳說了一句：“老板你壓根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吧......”

“瞎說，”裴易清看了她一眼，“我雖然年紀上來了，但還是跟得上潮流的。”

“其實這也不是什麽潮流，很久以前的了，”路皆看着他，“上個世紀。”

“這麽遠？”這裴易清還是沒想到。

音樂給原本有些沉悶的芫荽帶來了一絲生氣，連裴易清手上的動作都輕快不少。他看了一眼時間，對旁邊的路皆說：“差不多了，你去找葉老板進貨吧，那張紙還在嗎？”

“在。”路皆點點頭。

“行，”裴易清笑笑，“早去早回。”

雖然裴易清說報銷往返的路費，但路皆還是自己騎共享單車去了花市，開着導航還算一路暢通無阻，但等到到達花市，他還是迷了路。

之前和裴易清無意識地亂竄，他壓根就沒記過路，所以他只能直接在一個又一個攤子面前穿梭，然後他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打開一看，是裴易清發過來的照片，上面有葉老板花店的招牌，以及裴易清發過來的語音。

他點開放在耳邊，對方的聲音在下一秒響起：“知道你會忘記地方，按照這上面的找吧。”

裴易清的聲音帶着笑意，路皆聽完後把手機放進兜裏，不自覺的笑笑。

因為有這一張圖，一切都變得容易起來，幾分鐘之後路皆精準無誤地來到葉老板的店門口。裏面沒有像之前一樣馬上就迎出來，而是過了一會兒才出現拿到纖瘦又精致的身影。

葉老板在看見他的時候遲疑了一瞬，想起他是誰後明顯又高興了，最後見到路皆身後沒有應該來這裏的人，又恢複了之前的低落。

這個感情起伏的程度，路皆忍不住唏噓。

他禮貌問了聲好，然後把清單從兜裏拿出來遞給她，“麻煩您了。”

“沒事兒，”葉老板笑笑，然後側過身又回來，看着他說，“易清今天沒來？”

她的眼神是真的期望裴易清會來，路皆頓了頓，最終還是說：“他最近有點忙，估計過段時間就好了。”

聽他這麽說，葉老板很快就松了一口氣，笑得明顯比之前更輕松了點。

她看了眼清單上面的東西，有些驚訝地說：“這有點多呀，你一個人能拿下嗎？”

“能吧。”其實路皆也不大确定，“我等會兒打車。”

“我反正等會兒也沒事，和你一起吧，”葉老板走進店子裏，“不然一個人真拿不下，拿下了也會傷着花。”

從上一次見面之後，路皆就清楚地知道葉老板是個熱心腸，而且為人也善良通情理，是個挺好的人。

于是他也沒有推辭，說了聲謝謝。

“不用客氣，”葉老板繼續說，“進來坐坐吧，這些花我還需要一會兒時間準備。”

說完就低下/身到花叢堆裏挑選。

這對于路皆來說就像裴易清聽到披頭士一樣迷茫，他站着看了一會兒然後又坐下來，看着店門外人來人往。

葉老板選好一束就放在他面前的桌上，過了十幾分鐘，路皆前面已經堆了一座小山高的花。

“這麽多都讓你一個人來拿，”葉老板笑着柳葉眉皺在一起，“你們老板也太不道德了。”

看着桌上的花束，路皆也點點頭，“确實很缺德。”

處理好之後，葉老板和路皆抱着花一起走出花市。在路口等車的時候，路皆聽到不遠處的十字路口有兩個人正在吵架。

因為他看過去的時候剛好綠燈亮了，所以兩個人越走越遠，聽細微的字眼好像是兩個人正在争吵究竟誰撫養照顧正重病的老人。

這種事不用想肯定是互相推诿，站在旁邊的葉老板也聽到了一點，“這世界上的奇葩兒女真多。”

“......嗯，”路皆想起了裴易清那窒息的家庭環境，“世界上的奇葩父母也多。”

真是遍地都是奇葩。

說到這裏，葉老板好像想起什麽，和路皆說：“對了，回去之後和你們老板說一下，他之前要定的花到了。”

“花？”路皆愣了愣。

“對啊，”葉老板見他沒明白，于是了然地笑道，“你回去告訴易清，他會明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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