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半個小時前。

楊竹君将照片分享給粱紫潔之後,被粱紫潔的回複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連鎖機都忘了。楊竹君只是順手将手機反扣在桌上,屏幕還亮着。

她去衛生間補妝時,手機沒帶過去,也就不知道粱紫潔還在一個勁兒地發消息過來。

【傅斯越的反應怎麽樣?】

【羨慕他能和我的寶貝菌子共進晚餐。】

【寶,傅斯越看着很下飯嗎,你人呢[可憐巴巴]】

楊竹君的手機一直在振動,對面的傅斯越掀眼看了一下,收回視線也拿起自己的手機随意劃拉幾下,簡單回複幾句工作消息。

一對情侶手挽着手走過這邊不算寬敞的走道,其中的男方光顧着和他女朋友聊天沒有注意到旁邊的餐桌,手臂擦到了楊竹君放在桌沿的手機,将手機撞到了過道上。

“啪嗒。”

傅斯越被這動靜驚擾,朝地上看,見是楊竹君的手機被撞掉了便彎腰想伸手去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年輕男生先一步撿起,因為傅斯越撿手機的動作過于自然了,便下意識将這款女士手機放在傅斯越桌前。

是這手機主人的男朋友吧?

年輕男生看了眼屏幕還亮在微信聊天頁面的手機上,沒有裂痕,也沒有磕碰到,松了口氣走了。

傅斯越也往手機屏幕掃了一眼。

恰好在這個時候,微信對話框又進了一條新消息。

傅斯越眼神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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粱紫潔:【追傅斯越要緊,我不打擾你啦!祝你如願釣到傅斯越,不日就能氣哭渣男賤女!】

——

夜色如墨,美食街人頭攢動,老舊美食攤子前面挂着的燈火映亮了傅斯越如夜色般沉沉的臉。

楊竹君心頭一驚。

“什、什麽意思?”楊竹君腦子糊成漿糊。

她不是故意要裝傻,她只是下意識想給自己找點緩沖的時間來思考,思考來龍去脈,思考怎麽辯解、不是,解釋。

傅斯越聽了她的話,眉頭卻更加皺起。

“解鎖。”

他将手機放在她手掌中,冷聲說。

不給她裝傻蒙混過關的機會。

楊竹君在街邊發絲淩亂,不僅是被冷風吹的,也是被旁邊男人嗖嗖放出的冷氣吓的。

這一生就這麽到頭了嗎?

她的虐渣事業還沒正式開啓呢。

做壞事是要受報應的。

手機解鎖的短短一瞬間,無數念頭在她腦海中劃過。

入目就是她和粱紫潔的微信聊天框,粱紫潔那些直白的話就這麽大剌剌地暴露在傅斯越眼皮子底下。

整個頁面的聊天內容都圍繞着如何釣傅斯越展開,每看到一個‘傅斯越’,楊竹君眉心就狠狠跳一下。

跳了好幾下後。

楊竹君安詳地閉上眼。

好了,她可以收拾收拾進火葬場了。

傅斯越見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又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問:“不解釋嗎?”

楊竹君被他的語氣冷得一哆嗦。

她擡眼瞄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做認錯模樣,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還敢跟氣頭上的傅斯越讨價還價:“解釋的話,我能獲得寬緩量刑的機會嗎?”

傅斯越冷冷地輕哂一聲:“沒有。”

這笑,似嘲諷,卻更像自嘲。

嘲笑他的自以為是和自作多情。

楊竹君被晃了一下。

她抿抿唇,長睫低垂。

“我前男友,”楊竹君頓了一下,“就是我朋友說的‘渣男’,他劈腿的現任你認識。”

傅斯越不為所動,只是淡聲說:“繼續說。”

楊竹君聲音越來越低:“就是你家保姆的女兒,林稚珊。”

“他們和你釣我有什麽關系?”不知道是不是楊竹君聽錯了,她總覺得傅斯越在“釣”字上加重了咬音。

楊竹君默了默,擡眼悄咪咪瞄他,小聲說:“雖然我這麽說你可能覺得很離譜,但事實就是這麽匪夷所思。就是,林稚珊她喜歡你。”

傅斯越蹙眉。

楊竹君知道他在疑惑什麽,頓了頓繼續說:“她知道追不上你,就去追我那長得跟你有點像的前男友。”

長得有點像……

傅斯越眉頭皺得能夾死初秋的最後一只蚊子。

他周身被怒意包圍,語氣裏藏不住的愠氣:“你也是因為我長得像你前男友才故意接近我的?”

楊竹君:?

不是。

楊竹君有點兒懵。

明明是王子波長得像他啊,他怎麽倒着說,而且,為什麽要說‘也‘?

“我不是這個意思。”楊竹君解釋了一句,但傅斯越已經招手叫來了旁觀很久的成叔,一只腳跨進了車內。

他轉身背光,眼眸藏在黯淡的陰影裏,聲音古井無波:“楊竹君,我不喜歡當工具人。”

——

深夜,一場涼雨猝不及防地朝這座城市潑下來,楊竹君被迎面刮來的冷風吹得兜頭涼透。

她站在粱紫潔家附近的一家酒館門口,攤開手掌接了一會兒屋檐下滴滴答答垂落的雨滴,發了一會兒的呆。店家認出來她是附近一常客的美女朋友,連忙招呼她進屋裏坐。

“工作不順啊?”店家一邊給她送上來一紮啤酒,一邊瞧着她臉色問。二十多的年輕人嘛,工作是頭等牽動情緒的大事。

楊竹君耷拉着眉眼,沒什麽力氣地“嗯”了一聲。

“做錯事被領導訓了?”

楊竹君單手打開啤酒蓋,興致缺缺地搭話:“算是吧。”

“害,年輕人工作哪能順順當當不犯錯的,你向領導低個頭認個錯,事兒也就翻篇兒了,以後還要一起工作的呀。”店家安慰道。

“翻不過去了。”楊竹君長長嘆了一口氣,嘬了一口啤酒後趴在桌子上:“我可能要丢工作了,還會被我前任和他劈腿的現任看笑話。”

得罪了傅斯越,傅斯越追不追究她另外說,反正紀錄片是要泡湯了。

啊,這麽嚴重啊?

老板讪讪閉了嘴,見粱紫潔匆匆忙忙趕過來,連忙給她擠眉弄眼:心情不好,安慰安慰她。

粱紫潔貓兒似的輕手輕腳走到楊竹君身邊,也不顧店裏還有其他顧客,直接利索地将Prada包包摘下來墊在地上,雙腿倏地直直地跪了下去。

她将下巴搭在楊竹君大腿上,表情比楊竹君還要悲痛:“菌子嗚嗚嗚我罪該萬死!”

楊竹君有氣無力地将她扶起來:“不不不,你罪不至死,我才罪該萬死。不小心讓他看到我們的聊天的人是我。”

粱紫潔順着她的力道站起來,摸摸她的頭安慰道:“失誤了也就失誤了,大不了我們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絕交就夠了嗎?他會不會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将得罪他的人趕盡殺絕?”楊竹君表情恍惚,神游天外:“你的家族企業,我爸媽好不容易重開的牛骨湯店,我們的編劇導演事業……”

粱紫潔被說的一愣一愣,兩秒後她又噗通一聲跪下去,抱住楊竹君的大腿痛哭:“我就不該讓你利用傅斯越去打臉渣男!馊主意!”

她睜着淚蒙蒙的雙眼,真摯地看着楊竹君:“要不,我們去他家下跪道歉?”

——

楊竹君真的出現在傅斯越小區門口。

是來認真下跪,不是,認真道歉的。

清晨七點半的風有些凍人,楊竹君默默掏出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有些楚楚可憐的動人。

眼尾和鼻尖都掃了點兒不顯眼的腮紅,這是她早起對着網上教程折騰了一個小時的心機道歉妝容。

UP主說沒有一個男人不會對這樣的女孩子心軟。

高檔富人區的物業保安不愧是能擔此重任,楊竹君一走過來,就有一個年輕保安禮貌微笑着和她打招呼:“楊小姐,您找傅總嗎?他現在不在家哦。”

楊竹君一愣:“這麽早就去上班了嗎?”

保安:“業主隐私,不方便透露呢。”

唉,楊竹君嘆了口氣,白來一趟了。

正當她要打車時,熟悉的連號賓利響了一下車喇叭,成叔緩緩降下車速和車窗:“楊小姐。”

“哎!”楊竹君倏地望過去,瞥見空蕩蕩的後座,面上不□□露出幾分失落。

成叔撓撓頭:“斯越他在公司了,我回來給他拿點幹淨衣服,他昨晚住醫院沒來得及回來,你有什麽急事嗎?”

楊竹君愣了一下,睜大了眼。

傅斯越昨晚進醫院了?

被她氣的嗎?

震驚過後楊竹君蔫巴了,她搖搖頭:“沒什麽大事,我手機聯系他吧。”

成叔:“那我先進去了?他過會兒有會議,衣服要趕緊送過去。”

“您忙。”楊竹君悶悶地說。

她是想過傅斯越會很生氣,生氣的話反應大了點也是應該的,但她都是往報複的方向猜,真沒想到他會氣到進醫院。

楊竹君打了個車,去電視臺上班,直奔部長辦公室。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部長的臉色,“部長,傅斯越那邊,有沒有不好的反饋?”

“不好的反饋?”李萌妙一頭霧水:“沒有啊,他總助剛剛給我發了工作守則和注意事項,條款都挺友好的。”

楊竹君:?

“怎麽了?”

楊竹君搖頭:“沒事。”

楊竹君回到工位,将杯中的冰美式一飲而盡,心中苦澀環繞。

這一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的。

楊竹君感覺心裏很沉,自從知道傅斯越沒有報複她反而繼續履約之後她後知後覺地萌生了很重的歉意和羞愧。

自己真不是人唉。

那麽友好的老同學,她不該想着利用他滿足自己幼稚的攀比欲。

楊竹君掏出手機,給傅斯越的□□賬號發了最後一條消息。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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