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安寧的夢想
那天許沐澤回到家裏已經很晚了,也沒有和父母打招呼,就進了自己的房間關着門不肯出來,母親在外面叫了他一會,還以為他在為白天父親打他的那一耳光而生氣,就把怨氣轉移到了父親身上,兩個人在外面吵,雖然極力壓制着聲音,還是會有只言片語傳進他的耳朵裏。
他父母的感情也就那樣,父親溫良恭謙,母親則有些小市民,兩個人難免會有些沖突,父親大多的時候都選擇隐忍,實在隐忍不下去了,也會和母親拌上幾句嘴,但都會背着他,兩個人在這方面非常有默契,只要他一出現,兩個人立刻就會停止鬥嘴,換上另外一副樣子。
有時候他都不敢想象父母當初是怎麽走到一起去的,有沒有愛情?或者愛情已經在柴米油鹽的日子裏消耗殆盡。
他由此想到了自己的将來,會不會像自己的父母這樣生活的寡淡無味,然後就想起了安寧,還有那個能說會道,又有模有樣有家世的馮一鳴,想想自己拿什麽和他比,覺得有點灰心,就蔫蔫地提不起精神來,在床上輾轉了好一會,才漸漸地睡着了。
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和安寧一起出去玩,安寧往高處跑,他在後面追,等追到地方,安寧已經爬上了一塊大石頭,沖他大聲地喊:“沐澤哥哥,你一定要接住我呀……”她像小時候那樣的下腰,而後頭朝下往後翻,他心驚肉跳的,想要伸手去接,卻有一個人先他一步把安寧接到了,他一看,居然是馮一鳴……
醒來,覺得愈發的不痛快,看天也亮了起來,就起身到附近的公園裏去跑步,又在亭子裏坐了一會看晨練的老人們三三兩兩的出來,在那兒鬥鳥,練劍,打太極拳,太陽升得老高了,他才意興闌珊地折了回來。
回到家,爸媽都出去了,安寧來為他開的門,很是熟絡地為他遞毛巾,拿吃的,又說:“叔叔和阿姨都出去了,我來和你一起溫習功課,這樣遇到不會的就可以直接問你了,不用再跑來跑去的。”
他還是打不起精神,應付地“嗯”了一聲,去洗漱吃早飯,等他收拾完進房間,安寧已經在書桌前坐着了,看到他進來,她讨好地從口袋裏拿出一塊巧克力來給他,說:“這個給你吃,是我舍不得吃特意留給你的……,很好吃的,是前些日子我爸爸從香港帶回來的……”說起她的父親,她的眼圈一紅,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許沐澤終究是不忍心,又不知道怎麽勸,就那麽呆了一會,把桌子讓出來一大片給安寧用,說了一句很沒用的話:“認真一點,開始做功課吧。”
默了一會書,安寧又坐不住了,把頭支在兩臂間半趴在書桌上問他:“沐澤,你有沒有想過人為什麽要讀書上大學?讀這些書有什麽用?”
這個問題的确很深奧,一下子就把他問住了,說實話,他從來沒有想過,就覺得學習是自己做學生的本分,而且他也能從學習中尋找到樂趣來,但安寧就不同了,對她來說,也許外面的新鮮事物會更有吸引力。他想了半天,想起班主任老師經常教育他們的一句話,就彈了一下她的腦門,說:“笨,知識可以改變命運,讀書可以幫你實現夢想……,對了,你的夢想是什麽?”他問她。
安寧眼睛亮了一下,立刻有了精神,興致勃勃地講:“我想……,我想有一天能夠去周游世界,然後吃遍全世界的冰激淩……”
她前一句話還很宏大,後面一句就又漫無邊際了,想想這也許是安寧身上一直最吸引他的地方,他的生活從來橫平豎直,而安寧卻夢想飛濺,随時保持着一顆蠢蠢欲動的心,并敢于為她的夢想付諸于實踐。
“真沒出息,就知道吃。”許沐澤在嘲笑了她一句之後,把話題歸宗到前面的周游世界上面去,因為當時在他覺得周游世界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它可以作為理想存在,就說:“就拿你想周游世界來說,周游世界需要什麽,語言是最起碼的,在國內還好,如果是出了國,你聽不懂他們那個國家的語言,看不懂他們的文字,形同于沒有到過那個地方,而你現在所學的一切都是在為将來打基礎,包括外語水平……”
他說着說着,腦海裏突然靈光一現,現在他的确沒有馮一鳴那樣的口才和家世,可是他可以通過學習改變這些,只要他把學習再搞上去一些,将來考一個好的學校,超過馮一鳴還是有可能,說不定有一天還可以幫安寧完成她的夢想。
沒錯,他要幫安寧實現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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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他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很多,突然覺得前途一片光明似的,就催着安寧:“不說了,好好念書。”
安寧卻還兀自沉浸在他那個話題裏,手支着頭說:“我覺得你說的不對呀,好像環游世界需要的只是錢吧,有了錢你所說的那些東西都不再是問題……,不過學好英語還是有必要的,但數學嗎……就沒有什麽用處了吧,周游世界哪會碰到這麽變态的問題,明明兩個三角形看上去就是一模一樣的,幹嘛還要我費時費力用幾頁的紙來證明它們是一樣的,沐澤,你說這需要證明嗎……”
安寧越說越憤慨,聽得沐澤直搖頭,說:“可是如果你不想證明的話,數學老師就不會給你成績,你沒有成績的話就不能讀一個好的大學,接着就找不到一個好的工作,沒有工作,你的錢從哪裏來?這是一個相輔相成的問題……”
聽他這麽一說,安寧有些洩氣了,在呆呆地看了他一會之後,忽然直起腰來坐直了笑說:“沐澤你說得對,我是得用功讀書,否則連自己喜歡的人都追不到。”
他被吓倒了,剛剛還在為能超過馮一鳴而沾沾自喜,這麽一會就被安寧一盆冷水潑了過來,他簡直有些心灰意冷了,總想着自己是聽錯了,就結巴着問:“你……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安寧異常鄭重的點頭,說:“嗯,有了。”
他的心頭悶悶地,馬上說:“你這是早戀,你知道嗎,十四歲就開始談戀愛,像什麽樣子!”
安寧理直氣壯的:“雜志上說,人在十三歲之前就已經遇上以後陪伴自己一生的人了,我已經十四歲了,不算早。”
他接不上話來,一時有些失落,心底五味雜陳了半天,才想起問她:“你喜歡的那個叫什麽名字,我……是不是認識?”
安寧鬼鬼的笑,說:“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他有些急,就把安寧的媽媽搬了出來,說:“忘了你媽媽怎麽交代我的,她讓我好好看着你,還有,你爸爸現在……現在去世了,我就更要看緊你,總之不能戀愛!”
她根本就不理他,一邊低頭翻書一邊哼歌,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沒過幾天,課間休息,安寧居然出現在他們班的教室門口,許沐澤先看到了她,以為她是來找他的,就從教室的後門悄悄的出來想着吓她一下的,哪知道她一回過頭看見是他,就急忙地解釋說:“沒找你,沒找你,我找……”她忽然就笑了,沖着他身後甜甜地喊了一聲:“馮一鳴……”
許沐澤回過頭去,馮一鳴還真的在他身後。
“哎呀,我怎麽給忘了……”馮一鳴拍頭,想說什麽,被安寧笑吟吟地阻止了,她把眼光落在了許沐澤的身上。
許沐澤突然就明白了,原來她當他是外人了,他覺得無趣,轉身進了教室,把頭埋在一堆書裏一邊毫無目的的翻書,一邊不時地瞄上一眼教室外神神秘秘的兩個人。
“許沐澤,書拿倒了……”同桌叫了他一聲。
他沒好氣地說:“我故意的,行不行?”
同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而後順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随即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口哨聲有些刺耳,引得安寧轉過目光來,她落落大方地沖他和他的同桌笑,并揮了揮手算是打招呼。
他想不通她怎麽什麽時候都能夠笑得這麽燦爛,心裏郁郁的,有些提不起精神來。
高二的暑假很快來了,整個暑假裏,許沐澤幾乎都是悶在屋裏溫書看複習資料,很少出門,馮一鳴這一學期期末考試的成績又和他不相上下了,他莫名就感到了壓力,暑假的時候發狠,借來了幾本厚厚的複習資料在家裏苦讀。
安寧有時候會來找他,美其名曰找他問功課,但基本上都是趴在他的書桌旁吃冰激淩,一盒吃完後她會下樓再買一盒,自從那次他拒絕喝她那杯喝剩下的咖啡之後,她不再和他共享一盒冰激淩,而是分一盒給他,甜甜地笑着說:“沐澤,我請你吃冰激淩,下次你要請我吃哦。”
他看不下去的時候,會說她:“不要不停地吃這種涼的東西,吃多了會拉肚子的。”
她一扁嘴,随口就是一句:“你管我!”還不過瘾似的,再補充道:“我偏要吃!”有時說完還悄悄地笑,像是很得意。
反正她總是這樣,把他的話當耳旁風,但他還是要說,說多了,安寧也會放下冰激淩,拿起一本書來,不時地撲棱了兩下,當扇子那麽扇,他以為她熱,就把電風扇轉向她,她又會把風扇移過來對着他,說:“我不愛吹這個,把我頭發都吹亂了。”
他便拿過她手中那把當扇子用的書,一邊幫她扇風,一邊看他的書,有時候扇着扇着就忘了,腦海裏全是那些代數幾何物理化學的公式和解題方式,不自覺地就把手放下了,等再轉過臉來,安寧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趴在書桌上睡着了,小小的鼻翼上都是汗珠,他忙又揮動起手中當扇子用的書。
這個暑假也是他和安寧在一起度過的最後一個假期,暑假快要結束的時候,有一天,父親下班之後和母親在飯桌上聊天,中間提到了安寧:“……安寧她們要搬家了,和她媽媽一起搬到安寧外婆家去住,聽說我們科長的親戚要搬到咱家對面來,也不知道好不好相處……”
他原是捧了本書邊看邊在等着面前的粥涼掉再吃的,父親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把這件事給忘了,心不在焉地端起粥就喝了一口,舌頭被燙了一下,疼了很長時間。
他想起安寧這兩天來,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當時他正一頭紮在一本同桌借給他的數學複習資料裏,聽同桌當老師的父親說,歷年的高考都會從這裏出題,他入了迷,安寧來,他也顧不得理她了,她就支着頭坐在他對面無聊地看着他,可能是覺得沒趣,沒一會就站起來走了。
想想如果是放在以前,她都坐下了他還沒有回應,她就會惡作劇抓了他的書就跑,邊跑邊說:“來追我呀,追上我就還給你……”
他總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她個子不是很高,可偏巧靈活的很,也許是練過舞蹈的緣故,他平時還真是很難能順利追到她。
倒是這次,她什麽都沒有做,在他對面安靜地坐上一會,就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現在想想,她是有話要對他講的,可又不願打擾到他溫書吧。
草草地吃了幾口飯,他放下碗就去對面找安寧,安寧媽媽王娟來為他開的門,不等他開口,先說了一大通:“沐澤你來的正好,快幫我勸勸安寧,這倔丫頭,不知道又鬧的什麽脾氣,關在房間裏就是不肯出來,讓她幫忙收拾東西的,她倒好,不出來了……”
他這才注意到,安家的客廳中間放着幾個高低不一的箱子,想必是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他心裏一慌,去敲安寧房間的門,敲了幾下都沒有聽到回應,他在惶急中推門,第一下沒推開,推第二下的時候,就那麽突然的跌了進去,安寧笑出聲來,但等他走進去坐到她身邊的時候,卻發現她的眼圈紅通通的,顯然是剛才哭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