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6青春是糖,甜到憂傷
她顯然是剛跑回到床上,兩只腳晃蕩晃蕩的,說:“你來幹什麽,不用看你的那些破書了?”
他無法解釋給她聽,他讀書的真正目的,也說不出來,只能問:“你要搬家了?我剛才看見阿姨在收拾東西……”
她“嗯”了一聲,說:“搬的很遠很遠的,以後你再也不用覺得我煩了。”
他又是一陣失落,過後讪讪地說:“我沒有覺得你煩。”
這次她破天荒地沒有和他争辯,而是在沉默了一陣之後,問:“沐澤,如果你以後再也見不到我了,你會想我嗎?”
安寧的眼中波光粼粼的,他笑說:“哪有那麽遠,我爸說坐幾站路就到。”
“什麽幾站路,我數過了,要十二站。”她把地圖拿了出來,用力地指給他看:“以後你要來看我,要走這麽遠的路……,沐澤,你會去看我嗎?”渀佛不這樣不足以說明路途遙遠似的。
“會!”他應道:“我騎自行車,很快的。”
她還是有些洩氣,揪着衣服氣咻咻地說:“以後就沒有人給我輔導功課了,我也不能随時……,媽媽可真讨厭!“她就此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往後倒在床上,恨恨地揪着床上的一只長毛的狗熊。
沐澤被她逗笑了,他手長,伸手先把那只狗熊救了出來,又順勢抱着那只狗熊在她旁邊側着躺了下來,說:“安寧,你記着我家的電話,有什麽不會的題目就打電話給我,我一樣可以給你講。”
“電話裏怎麽講得明白?”
“不是還有星期六星期天嗎,你把問題都集中在一起,到時候我去找你,然後講給你聽也是一樣的。”
不知道為什麽,剛知道安寧要搬家的時候他很不開心,如今看到安寧這幅舍不得的樣子,他倒反過來勸慰她了。
“一言為定!”安寧和他拉鈎。
兩個人躺在床上說了一會話,一人一邊,隔得不是很近也不是很遠,電扇的風吱咛吱咛地吹着,空氣裏隐約浮動着她發絲的香,繞在他鼻息間,很是好聞。
本來是說好的事,等到第二天搬家走的時候,安寧卻又不見了,大人們樓上樓下的找了一圈,還是沒有見人,司機又在催,沐澤爸爸許長安就對安寧媽媽說:“不如你先跟車走,我們再找找她,找到了就讓沐澤送她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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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情形下,安寧媽媽也只能答應了,說:“這孩子!跟你們添麻煩了。”兩家人客氣了一會,安寧媽媽這才上車離開了。
沐澤好一通地找,最後在樓頂找到了坐在高處兩條腿又在晃來晃去的安寧,他上去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所有的心慌與着急都化作一句不鹹不淡的話:“你怎麽能這樣,你沒看到剛才你媽媽有多着急嗎?”
安寧嘴一扁說:“她才不會着急,她巴不得把我扔了。”
他摁住她晃來晃去的兩條腿,莫名其妙地有些擔心她會從高處掉落下去,這種擔心在後來的日子一直跟随着他,以至于每次做夢都是這樣的場景,提心吊膽的,怕自己一個不留神會接不到她。
“你怎麽會這麽想,你媽媽是真的擔心你。”他有時候并不是十分懂她。
“沐澤,”她喊他,完全不理會他在說什麽:“你說人死了會有靈魂嗎?這些天我總是會夢到爸爸,我怕我搬走了,爸爸就會找不到家,我想我站得高一點,讓爸爸能夠看到我,我想告訴爸爸我和媽媽搬家了,讓他一定要記得跟着我,這樣他就能找到我了。”
兩個人一起舉頭望遠處的天空,将近黃昏的樣子,晚霞悠悠地鋪過來,在城市的上空暈染成一幅彩色的畫卷,頭頂有一片雲彩慢條斯理的經過,讓人覺得離他們很近,安寧興奮起來,迅速地站起來仰望,并用手圈成喇叭的形狀放在唇邊大喊:“爸爸,是你嗎?”
她煞有介事地揮手,說:“我和媽媽要搬走了,你記得一定要來看我們奧……”她喊的很大聲,直到那片雲彩慢悠悠的離開。
他就始終傻傻地站在那裏,把她控制在視線範圍之內,以免她走到邊上的時候可以随時地拉住她,不至于出什麽差錯,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氣悶熱的緣故,他滿頭的汗。
那天送安寧離開已經是晚上了,本來是想騎自行車的,可父親不允許,說路途太遠,路上人多車多的,怕有什麽危險。
兩個人一起走出來去坐公交車,到站牌那兒,6路車進站,安寧卻突然拉着他轉身就走,邊走邊說:“我今晚不想走了,你給我媽打電話,就說我今晚住在你們家,明天再回去……”
“那怎麽行……”他說:“我爸媽答應過你媽媽今天就把你送回去的,況且剛才已經打過電話了……”
“許沐澤!”安寧回過頭來:“要不要我把你抽煙的事告訴你爸媽,你知道後果的……”她開始威脅他。
自從那次在馮一鳴家抽了第一支煙之後,馮一鳴常會悄悄地帶了煙來,兩個人有時會趁着課間的時候躲在衛生間裏偷偷地抽上那麽一根,吞雲吐霧之間,渀佛他們忽然之間就成了大人。
原以為以他和馮一鳴的關系,不會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哪知道馮一鳴還是告訴了安寧,他心裏有些不舒服,也分不清楚是為了馮一鳴的重色輕友不遵守約定還是為了馮一鳴和安寧之間走得如此之近,已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
還是依言給安寧的媽媽打了電話,安寧的媽媽沒有說什麽就答應了。
放下電話,安寧正側着頭在看他,一雙大眼睛貌似在骨碌碌的轉,像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蹦着腳叫他“沐澤哥哥”,一晃眼這麽多都過去了,她人也長高了許多,齊耳的短發,飛揚的眼神,眉目更多了一份機靈與聰慧。
他忍不住嘆了一聲,安寧捶他,說:“嘆什麽氣呀,你又不是老太太,我媽才嘆氣。”
他笑笑,問她:“新學校好嗎,你去看過了沒有?”
“看過了,沒有原來的學校好,就是學校裏沒有那麽多的規矩,女生也沒有要求一定要留短發,說不定等到明年你再見到我的時候,我的頭發就長起來了。”安寧笑眯眯地說。
“短發有什麽不好,我就覺得你這樣……其實挺好看的。”
“真的好看?”她又興奮起來:“比起你們班的那個校花金莎莎還好看嗎?”
“金莎莎?”他想了半天才想起來班上是有這麽一個人,好像是文娛文員,高三的時候轉過來,他對她沒有太深的印象,他堅定地說:“她沒有你好看。”
安寧樂壞了,拉着他的胳膊進了旁邊的一家小超市,說:“天這麽熱,我請你吃冰激淩吧……”挑了兩盒最貴的出來,臨到付錢的時候,她又後悔了,說:“以前總是我請你吃,這次換你請我了。”說完也不等他答應,就舉着冰激淩出去了,把他留在收銀臺前付錢。
付了錢出來,兩個人挑了一處清淨的地方在臺階上坐了下來,一邊吃冰激淩一邊聊天,褪去了白日的燥熱,晚風微微地拂着,很是涼爽和惬意。
并沒有回自己的家,到樓梯上的時候,安寧悄悄開了對面的門,拉着他進去,說:“我留了一把這個家裏的鑰匙,想着能用得上,這麽晚回去,一定會把你爸媽吵醒的,不如在這兒将就一晚。”
“可是……,怎麽住呀?”
兩個人面對着空蕩蕩的房間發了一會呆,後來由許沐澤偷偷溜回家裏抱了兩張席子過來,在客廳的地上鋪開了,兩個人一人躺一邊,中間隔着一段距離,許沐澤又把帶過來的毛巾被給安寧,安寧也沒有推辭,拿起來搭在自己身上,兩個人就那麽對望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都笑了起來,很開心地笑。
安寧問他:“沐澤,你說我們以後還能像現在這樣好嗎?”
他不解,說:“為什麽不能?”
安寧眼睛裏流露出一絲憂傷,說:“我媽說人在成長的過程中會遇到很多的人和事,等你有了新的朋友和新的事情,就會慢慢忘記從前的一些人和事,就像杯子一樣,需要倒掉舊的,才能有新的茶水裝進來……到時候你有了新的鄰居,新的朋友,就會把我給慢慢地忘掉,是不是?”
他覺得她的理論挺奇怪的,就實話實說:“不會的,我不會忘掉你的。”
她扁嘴,說:“騙人!”想了想,又說:“要不這樣,你以後每星期都要去看我,這樣我們就不會把彼此給忘了。”
他答應着,眼皮有些困,睜不開,就說了句:“睡吧……”而後自己先閉上了眼睛。
醒來躺在一盤燃盡的蚊香旁邊,而安寧已經離開了。
答應了安寧的事,終是沒有做到。
進入高三以後,他每天的功課都很忙,老師留了一大堆的作業,晚上都要做到一兩點,星期六星期天更是連睡懶覺的時間都沒有,一大早就要爬起來背英語單詞,既沒有時間去看安寧,連電話也很少打了。
安寧倒是常常打電話來,只是每次打來,剛開始還能聊上幾句,時間一長他就有些心不在焉了,一心想着書桌上那一摞的作業和複習資料,後來安寧也提不起精神再打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