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11如若青春不老去

“我剛才在洗澡,聽到鈴聲出來,你已經把電話挂了。”安寧很是委屈。

他想不出她為什麽會委屈,就說:“怎麽這麽晚才去洗澡,都什麽時候了……”他轉念一想,她會不會是一直在等他的電話,不敢離開話機半步,覺得沒有希望了,才放棄進了浴室,而後他的電話就到了。

想到這裏,他的聲音緩和了下來,解釋了一下現在的情況,又說:“等我回去就買一部手機給你。”

那時候手機還沒有很普及,至少他們兩個都沒有,他卻覺得當務之急,就是送一部手機給她,讓他可以随時随地的找到她,知道她一切平安。

可等他們真正有了手機之後的多年,他依然會找不到她,他一直覺得是她的機德不好,動不動就把手機關掉,他曾在一次盛怒之下把她的手機從窗口扔了出去,事後卻又眼巴巴地去把她的卡找了回來,默默地保存至今,那個卡上有他發給她的短信,也有她發給他的,那些與安寧無緣的日子裏,他曾在無數個深夜裏把那張卡裝進自己的手機裏,一遍一遍的反複看,以此來慰藉落寞不堪的心靈。

當然這都是後話。

最後還是沒能把手機送給她,他回到香港已經是三天之後了,而安寧已經離開了,她留了一盆鸀色的仙人掌在他的書桌上,還有一張照片,裝在一幀飄着水泡的藍色相框裏,海洋一樣的顏色,映襯着她神采飛揚的笑臉,很是好看,花盆下面壓着一張信箋紙,上面寫着:我決定了,回去後好好念書,争取考到這裏來和沐澤你在一起。

他是六月底回去的,那時候內地的大部分學校也開始放暑假了,安寧們學校卻還沒有,他到家放下行李就往外跑,母親李桃追出來喊他:“晚上早點回來吃飯。”

“不回來了,媽,你自己吃。”話沒說完,人已到了樓下。

弄得李桃只能無奈地搖頭,嘆了一句:“這孩子,火燒了屁股似的。”

總算能趕上安寧她們放學,他在人群中找了半天,等到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還沒有看見安寧的身影,他有些着急,順手抓了旁邊一個路過的男生問,恰好就和安寧同伴,原來安寧因為當天的作業沒有完成而被罰留下來值日。

他去的時候,她正在踮着腳尖擦黑板,他上去把她手中的黑板擦拿了過來,她吓了一跳,一扭頭看見是他,先是怔了一下,過了一會笑容才彌漫上來,臉上一道粉筆灰的印記斜挂着,有些滑稽。

“這兒髒了。”他伸手為她把臉抹幹淨了。

“沐澤,有你在真好!”安寧笑意盈盈地看他,臉上有着頑皮和喜悅兩重神色。

他回來,她應該很高興吧。

經過了香港那一次相見,兩個人的關系渀佛已經到了窗戶紙一捅就破的境地,又沒有完全說透,很微妙,卻從內心裏都覺得很甜蜜。

Advertisement

戀愛的感覺如此是最好的,如淺飲薄醺,很是美妙。

他順勢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半是寵溺半調侃地問她:“怎麽總是你被罰?”

安寧馬上露出一副很無辜的神情,說:“我怎麽知道,數學老師就是故意針對我,我給同桌說學數學沒什麽用處,難道你以後出去買菜的時候要用函數和方程式,誰知道就被數學老師聽到了,他就擺出一副師長的模樣教育我們,說無處不是數學,而且數學是不會騙人的,譬如說一個人蓋房子需要十天,那十個人就只要一天就可以了;我聽了以後很納悶,就問他,那照老師這麽說,一艘船航海需要六天,那六艘船就只需要一天了,照這樣的邏輯推論下去,難道四杯二十五度的水放在一起就是開水了?然後……他就惱了,說我昨天的作業沒有認真完成,罰我放學的時候留下來值日,還不準別人幫我。”

她用手指繞着衣服,可憐兮兮地,令許沐澤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勉強忍住了,說:“不是還有我的嗎?”

他說幹就幹,先動手把黑板擦了,又把教室裏的凳子收在課桌上,動手開始打掃衛生。

安寧從衛生間打了一盆水過來,問他:“沐澤,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他不好意思承認是剛到家就過來的,就撒了個謊:“上午……”他又是一個不慣撒謊的人,臉熱了一下,馬上轉移話題:“你們……也該放假了吧?”

安寧答道:“是呀,下周考試,考試完就放暑假了。”

她灑水從他身邊經過,發絲微揚了一下,挂在他的臉上,他心裏有些癢癢的,随即磕巴着問她:“安寧,你在香港的時候給我留話,說想考到香港,和我在一起,是真的嗎?”

安寧的眼珠轉過來,調皮地看了他一會,又學着她們老師的口氣說:“同學,你在教室裏問我這樣一個問題也太不合适了吧。”

他也摸着頭傻笑,想着也不會有什麽問題了,就愉快地說:“暑假我給你補課。”說着手上的動作也快了起來,又把安寧推到一邊讓她坐着休息,他把打掃衛生的工作全做了。

做完了,安寧用紙巾為他擦汗,她站在講臺上,而他在講臺下面,這樣的高度還不足以和他平視,擦完,安寧說:“你長這麽高幹嘛,真讨厭。”

“可我沒覺得你讨厭。”

安寧馬上氣嘟嘟地,說:“你這是在嫌我矮?”

“明明是你在嫌我高吧?”

她卻不說話,轉身就走,他以為她在生氣,伸手去拉她,她忽地笑,還是甩開他的手,說:“許沐澤,你真讨厭!”但神情明明就是喜歡的,還有些雀躍。

他由此發現原來女人大都喜歡言不由衷的。

從學校出來,安寧帶他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叫快樂時光的快餐店,要了些吃的,兩個人剛坐下,就看到馮一鳴大喇喇地從門外進來了。

他已經有一年沒見到馮一鳴了,兩個人的聯系基本上都在電話裏,但實際上打電話的頻率少得可憐,一則是因為到了大學裏各自又有了各自生活的圈子,二則他們之間有些話題是禁忌,兩個人心照不宣似的,在別人都在熱火朝天的談戀愛交女朋友的時候,只有他們兩個一如既往的冷清的沒有這方面的話題。

“哥們,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接你。”

馮一鳴的父親那時候在他們這座城市裏已經是一個呼風喚雨的人物,他們叫他暴發戶,可電視新聞上則稱呼其為企業家,而馮一鳴正是這個企業家唯一的獨苗,标準的富二代,雖然他依舊大大咧咧,沒有富二代的架子,他還是從心底覺得疏遠了。

“哪敢麻煩你呀,我又不趕時間。”他笑笑說。

“和我還這麽客氣?”馮一鳴摟了他的肩膀一下,又去點了一堆吃的,什麽炸雞,冰激淩,薯條什麽的,弄得桌子上亂糟糟的,像他此刻的心情。

安寧問他:“你怎麽點這麽多,吃不下。”

馮一鳴揶揄着回她:“你不是很能吃嗎,看不出來,這會倒淑女起來了。”

安寧拿紙巾去丢馮一鳴,兩個人都是笑眯眯地,倒是安寧一轉頭看到許沐澤臉上的神情,就連忙和他解釋:“他打賭輸給我的,說好了今天他請客的,你想吃什麽盡管點,和他沒有什麽好客氣的。”

“這丫頭越來越不懂禮貌了,沐澤你回來的正好,正好可以好好管管她。”

馮一鳴在和他說話,眼神卻一直落在安寧身上,笑容裏滿是包容似的,這讓他愈發的心情低落了,他起身,安寧和馮一鳴同時擡起頭看他,他只能掩飾地說了一句:“我……去下衛生間。”

在洗手間呆了一會出來,發現馮一鳴已經不在了,只有安寧一個人坐在高凳子上用勺子挖冰激淩吃。

“一鳴呢?”

“他走了。”安寧很随意地說。

“他怎麽會走的?”他問了一句很白癡的話。

安寧在高凳子上晃蕩着腿,一派悠閑自得地說:“我怎麽會知道?”可是她那個樣子讓他覺得她就是知道的,她挖了一勺冰激淩送進嘴裏,臉上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說:“他剛出門,應該還沒走遠,你要想讓他回來了到門口喊喊。”

他當然不會去喊馮一鳴回來,雖然覺得安寧這樣做是不對的,但還是有些小小的喜悅,說明安寧是重視他的,沒辦法,只能對不起馮一鳴了,那一刻他發現,原來重色輕友這個詞是這麽來的。

“沐澤,你吃冰激淩嗎?”安寧把一勺夾着巧克力果仁的冰激淩送到了他面前。

“你有時候很壞。”他吞下去,舔了舔嘴唇說。

“可是……你好像很喜歡我這樣的壞。”她咬着勺子眨巴着眼睛鬼鬼地說。

“……”

兩個人又是心照不宣地笑。

那天晚上,他和安寧在外面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送安寧回去,一小半時間是在快餐店裏,還有一大半的時間是在路上,就那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安寧還像小時候的那麽調皮,不時地在花壇邊緣的石階上左搖右晃地擺出一個飛的礀勢,他在後面跟着,準備随時伸出手去以防她從石階上掉下來。

到他們家樓下,院子裏納涼的人都已經回去睡覺了,安寧還磨磨蹭蹭地不肯走,還是他催着她說:“上去吧,我明天再來看你。”

安寧有些不好意思,說:“別自作多情了,我又不是為了你,這會屋裏熱……”

“沒有裝空調嗎?”他問。

“裝了,還是你爸送的,可外婆不讓開,說是浪費電……”

“……那也該上去了,都十一點多了,再不回去你媽該擔心你了。”許沐澤擡腕看了一下表,還是安寧送的那只。

“她才不擔心我,這會還說不定在哪兒?”安寧搶白了一句,有些氣呼呼地。

許沐澤就想安寧到底還是年齡小,就放低聲音勸着,說:“還是回去吧。”又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說:“乖乖的,才是好孩子。”

安寧撲哧一聲笑,推開他的手:“誰要做你的乖孩子!”話雖這麽說,卻依言往樓上去,轉彎的時候,又回頭沖他甜甜的笑着揮手說再見,然後一路哼着歌上了樓。

他看着樓梯上的燈明了又滅,算着安寧該回到家了,這才轉身走,走了幾步,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低頭一看,原來是腳上的鞋帶不知道什麽開了。

低頭系鞋帶的功夫,一輛本田車擦着他的身邊經過,等他再擡起頭來,那輛車已經在安寧家樓道處停了下來,他好奇地看過去,然後就看見安寧的媽媽從車裏下來了。

難怪剛才安寧會說不知道她媽媽這會在哪兒,原來都是真的,再看安寧的媽媽,一件水紅色的旗袍恰到好處活靈活現的印證了風韻猶存,徐娘半老這兩個成語的由來,想必是喝了酒的緣故,她穿着高跟鞋的步子有些踉跄。

一個中年男人很快從車上下來,伸手扶住了有些搖搖晃晃的安寧媽媽,兩個人在昏暗的燈光下站了一會,像是起了什麽争執,最後還是安寧媽媽用力地推開了身邊的那個男人,轉身往樓道裏去了,男人沒有去追,只是默默地站了一會,和他剛才一樣,數着樓道裏的燈明了又滅,才扔下煙頭回身拉開車門。

直到離去,那個男人始終都沒有看到隐在黑暗裏的許沐澤,但許沐澤卻看得很清楚,那個男人就是自己的父親,近幾年春風得意馬蹄疾的許長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