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16充斥着變數的未來
第二天,安寧下了課就樂滋滋地跑來了,摟着他的脖子說:“我決定了,推掉幾個活動,和你一起回去一趟。”
他摸了摸她的臉,說:“這才乖。”
“那,是不是應該有獎勵?”
她去翻冰箱,被他拉住了,說:“不能吃冰激淩。”
“為什麽?”她不能理解。
“你自己明白。”他看她。
她的臉紅了一下,拉着他的手臂撒嬌,說:“沐澤,讓我吃一口吧,我就吃一口,一小口沒有關系的。”
“不行,你忘了昨天是誰喊着肚子疼來着。”他堅決不給。
“不吃就不吃,小氣巴巴的!”她“哼”了一聲過去在地毯上坐了下來,出氣一般的,拿起一本書放在自己膝蓋上翻到嘩啦嘩啦作響。
他在她的身邊盤腿坐了下來,一只手環抱了她,一只手将她用來出氣的書奪了過來,說:“我給你煮面吃,做你最喜歡的番茄雞蛋面,冰箱裏有鹵雞腿,可以加熱一下給你下飯?”
“我現在不喜歡吃了。”她說話明顯的有些口是心非,嘴上這麽說着,卻偷偷咽下一大口的口水。
“吃一點吧,就當是為我吃的,你現在這種時候不能不吃東西,你要是餓瘦了,我會心疼的。”他心知肚明,但依舊抱着她溫言細語的勸。
她故意想了半天,才偷笑着吐口說:“這樣呀,那我就吃一點吧。”
他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立刻領命起身:“我這就去做。”
面條剛煮好,也沒來得及嘗一口,就接到上司電話,要他回公司加班,他一邊叮囑安寧自己吃飯,不要等他,尤其不能吃冰激淩,一邊整理東西匆匆出門。
回來已經是後半夜了,原以為安寧已經走了,打開門卻發現屋裏一盞燈亮着,安寧趴在茶幾上睡着了,旁邊用盤子扣着一碗面和一碟鹵雞腿,面和菜都尚有餘溫,也不知道她已經熱過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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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準備抱她到床上去睡,她醒了,揉着眼睛看着他,有些遺憾地說:“你總算回來了,你看,面都糊掉了。”
他心頭一熱,責怪她:“怎麽這麽傻,不是不讓你等我的嗎?”
她睡意全無,俏皮地沖他吐着舌頭笑。
他去把面又熱了熱,兩個人在燈下吃已經糊爛掉的面條,也許是餓了的緣故,他吃得津津有味的,一擡頭發現安寧托着腮在看他,就用手指輕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問她:“看什麽,我臉上有字?”
她搖頭,很是心疼地說:“沐澤,我要怎樣做,你才能不這麽辛苦?”
他笑了起來,又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就想了想說:“那等會吃完飯,你負責洗碗好了。”
安寧很高興地答應了,好像是終于能為他分擔一些事情了,又把自己碗裏的面條往他碗裏撥,還夾起一個酥爛的雞腿給他,樂滋滋地說:“那你多吃點。”
他欣然從命。
原本是打算等安寧一放假他就請假幾天和她一起回去的,但公司裏臨時新接了一個項目,大家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請假回家的事只能一拖再拖。安寧更是樂得如此,她本來對這件事就不怎麽上心,這下更是活躍了,今天在九龍,明天在西貢的,孜孜不倦地和同學們游走在這座繁華都市裏。
七月中旬,項目總算告一段落,安寧卻在那幾天過海去了澳門,要三四天才能回來。
他拿到假期,一邊等安寧回來,一邊準備買給父母和安寧媽媽,外婆外公的禮物,忽然就接到母親李桃打來的電話,她在電話裏很是慌亂,六神無主般的,說:“沐澤,你快回來看看,你爸,他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了藥,居然……居然起訴到法院,要……要和我打官司離婚……”
他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愣了一下神,才說:“媽,你說什麽,是不是弄錯了……”
“沒弄錯,兒子,起訴書我都收到了,這會就在我手上……,你趕緊回來……”
母親語氣裏那種巨大的失落和恐慌讓他坐立難安,他能理解到那種心情,母親娘家家丁單薄,只有她一人,外公外婆又去世的早,這個世上除卻父親,他是母親遇到難事時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他沒有等安寧,一個人先飛了回去。
還沒有到家,父親的電話先打了過來,他們在一家飯店的包間裏見了面。
他提着行李進去的,父親一個人在沙發上坐着抽煙,看到他進來,為他倒了水,略微停頓了一下,簡短地說:“坐吧。”
他把行李放到了一邊,在父親的對面坐了下來,揮手驅散滿屋子的煙氣。
父親問他:“你要不要也來一支?”說着從包裏取出一盒紅塔山扔給他。
他抽煙,父親是知道的,平時只是裝作不知道而已。
他沒有去拿,而是悶坐着,過了一會才問父親:“爸,到底是怎麽回事?”
父親猛抽了幾口煙,有些艱難地開口:“說起來這件事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和你媽,你們要怨恨就怨恨我吧。”
他像是聽不懂,可又聽得分明,心很寒,卻依然執着地問:“到底為什麽?你們都多大年齡了,一定要走這一步嗎?”
父親沒有說話,但眼神悲憫而堅定,他的心往下沉:“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
他覺得自己像是在垂死掙紮,等待着父親給他一棵救命的稻草,然而父親神色凝重地看着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我已經決定了,房子和存折我都不要,留給你媽,我淨身出戶,至于你,你已經是大人了,以後要是還願意認我這個父親,就來看看我,不願意的話,我也不會勉強……”
他心底一落,一股強大的無助感将他包圍,又不甘心,沒來由的惱火,不知是為父親的不忠,還是為自己無法保護到母親,無法發洩自己心中的郁悶,他伸手就将茶幾上的煙灰缸掃落在了地上,猛地站起來,說:“爸!你不能這樣……”
至于為什麽不能這樣,他其實說不出來。
誰都有追求愛情的權利,不愛了,維系他們之間的責任紐帶也會松動,随時都有可能斷裂,如果父親一定要一意孤行,他有什麽本事去阻止。
父親依舊面色沉重,不言也不語,只是一個勁地抽煙,他從父親略顯蒼老的眼角裏看到了一絲和他年齡不符的堅持,這讓他心底最後的一絲希望也泡了湯。
“爸,你能不能再考慮一下,想想我媽的感受,她……”
“沐澤……”父親打斷了他的話,有些神色悲壯地搖頭,或許是悲哀,可他卻覺得是悲壯,那種赴死的悲壯。
他明白,父親這是已經下定了決心,這讓他莫名的絕望。
“那個女人是誰?”他把剛才和煙灰缸一起掉落在地上的煙又撿了起來,抽出一支點燃了,和父親先前一樣,猛抽了幾口,然後問。
那會,他的心哆嗦的不行,戰戰兢兢地,不想聽到那個答案,可偏偏就是。
父親猶豫了一會,還是說了:“事已至此,我也不想隐瞞了,是你王豔阿姨,安寧的媽媽,我已經辜負了你媽媽,不想再辜負她。”
他像是被擊倒了,轉過臉用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看着父親,各種難以言明的情緒同時湧上心頭,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比父親還要蒼老。
都不知道怎麽回到家,打開門,家裏冷冷清清,先前的吵雜和紛亂不再,母親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躺着,那一會,他倒更希望回來看到的是一個嘈雜的家,母親在和一群鄰居打麻将,大家鬧哄哄地,母親坐在一群人中間,忙裏偷閑地回頭問他一句:“沐澤回來了……”接着喊出“等等……我碰……”
可是沒有。
他說:“媽,我回來了。”
母親從床上要起身,被他攔住了。
母親說:“你回來就好了,媽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你了……”母親說着,開始抹眼淚,他也沒有什麽辦法,心底亂糟糟的,已經見過父親的事沒敢向母親提起。
母親的樣子,一看就是一整天沒吃東西,一個女人臨到中年了要被結發的丈夫抛棄,也難怪母親會傷心欲絕了。
他去廚房做飯,廚房裏很亂,杯子和竈具上都蒙上了一層細細的灰塵,冰箱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他打掃了衛生,燒了開水,先給母親倒了一杯水,然後到小區門口的超市裏去買了些雞蛋,肉,蔬菜回來,還在路上的時候,手機裏一首my love的樂曲響起,那是他為安寧設置的專屬鈴聲,他猶豫着,最終沒有接起,又怕她再次打來讓他更加的心煩意亂,幹脆就把手機電池摳出來了。
回家,煮了面端給母親,母親勉強吃了幾口,就咽不下了。
他很是擔心,說:“媽,你是不是病了,要不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
母親搖頭,撫着胸口說:“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我就是被你爸氣得了,沒什麽大事,休息幾天就好了。”
“我爸他知道你生病了嗎?”他問母親。
母親很是難過,說:“他現在心裏只有那個狐貍精,也不想想當初我是怎麽對他的……,”母親祥林嫂般的泣訴:“也怪我,年前的時候廠裏就有人傳他和王豔那個狐貍精在一起,還有人拍了他們兩個的照片做成大字報在廠裏到處張貼,我總覺得依你爸的為人,做不出那種事,是別人看他現在有點地位了打擊報複他的,你爸是因為看在安寧父親去世早的份上才會去照顧他們母女兩個的,誰知道……竟成了真的了,他許長安對得起我……”
母親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唠叨了很久,他很少見母親這樣,不知道該怎麽勸,只能一邊為母親擦眼淚一邊木讷地說着:“媽,不要總想着這些事了,我會勸父親,萬一……就算了……,你還有我……”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很無力,連自己的母親都保護不了,可是除了安慰和陪伴,并不能真的就沖到安寧媽媽面前質問她為什麽要破壞他父母之間的感情,有什麽用呢,父親白天的話說得很明白,這次只怕是母親的眼淚和他的規勸都無法拉回來的。
母親終于睡下了,他出來,躺在陽臺的靠椅上抽煙,順手把手機開了,安寧的短信很快就進來了,有五六條,她問他:怎麽把電話關了,我回香港了,找不到你,很擔心。後面的幾條大致都是如此。
因為父親的緣故,他捎帶着對安寧有了些許嫌隙,看着她發過來的短信,他又有些自責,她母親和自己父親好上了,好像于她并無半點的責任,況且她在香港,并不一定能知情,他不該因此就慢待了她。
還沒有想好怎麽把這件事告訴安寧,因而坐了很久,還是撒了個謊,回她說:我臨時出差,要過幾天才能回去,回家的事暫時算了吧。
安寧回他:你什麽時候回來呀,我很想你,你不在,都沒有人買冰激淩給我吃,我要是餓瘦了,你要負責任的。
以往,他出門,總是會記得買一箱冰激淩回去把冰箱填滿,因為知道安寧愛吃,她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冰箱前去取冰激淩吃,這次她回去看到冰箱裏什麽都沒有,一定會很失望吧。
原想說幾句話哄哄她的,可想起父親今天的話,心頭終是有了個結,突然沒了興致,原來編輯的短信又删去了,改成一句:我這會加班,很忙,不和你說了,早點睡。
安寧回:你也是,別太拼命了,我會很乖的,不讓你操心,落款是愛你的安寧。
一個星期過去,父親和母親的事還是沒有進展,一個執意要離,一個堅決不肯,兩個人一見面,除了吵還是吵,弄得他的心情也很糟糕。
可也沒有什麽辦法,一個是他父親,一個是他母親,都是他至親的人,他無法選擇站在哪一邊,更沒有辦法保持中立,因為知道他的态度對母親很重要,他不想讓母親再度傷心。
吵吵鬧鬧哭哭啼啼之中,他的假期已滿,上司催着他回去,他本想帶着母親到香港住一段散散心的,但母親怎麽也不肯去,他心裏很清楚,母親嘴上很硬,但其實是不舍得離開父親的。
可是又能怎樣呢,他并不能左右父親的心。
回到香港,還沒有決定給不給安寧打電話,安寧不約而至,一看到他,她就跳起來抱着他的脖子親他,他意興闌珊的,安寧感覺到了,打量着他狐疑地問他:“沐澤,你怎麽了?”
他無法面對她無辜的有些委屈的眼睛,嚅嚅地說了出來:“我爸……,還有你媽……”
他也不知道安寧是不是聽懂了,安寧卻突然神色一凜,愣愣地看着他,問他:“你是不是……都已經知道了……”
他的臉色立刻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