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39愛情似流沙

安寧蹲在街口的一處栅欄外,濃密的花枝從栅欄裏伸了出來,遮蓋住小小的她,若不是他對她是如此的熟悉,幾乎會發現不了她。

他站在她面前,靜靜地看着她。

她終于擡起頭來了,臉上的淚水阡陌縱橫。

“為什麽要哭?”他問她,并且緩緩地蹲了下來,用手指輕觸了一下她臉上的淚水,說:“我媽媽去世的時候,我都沒有看到你流過這麽多眼淚……我媽生前對你那麽好,你小的時候在她面前一撒嬌,她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東西都給你,就算是她的親生兒子得罪你她也會護着你;你前些日子做手術,我媽她不計前嫌把你從醫院接回到家裏,日夜地守着你,為你熬湯煮藥;我出差前,她還……,我不明白,你為什麽就不能對她好一點,她是唠叨了一點,她是啰嗦了一點,可是她沒有惡意的……安寧,我對你沒有別的要求,我可以為你做任何的事,只是想你能對我媽好一點,稍微好那麽一點,為什麽這麽一點小小的願望你都不能讓我實現……”

他開始哽咽,眼淚也控制不住地往下落,悲傷積聚起來,總有一天要爆發,是誰說過的,女人的眼淚是為了博取愛戀,而男人的眼淚更多的是為了懲罰自己。

他絕望,他悲傷,不明白為什麽上天從來就不給人機會後悔!

安寧布滿淚水的眼睛裏充滿了痛楚,她不停地抽泣着,說:“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真的已經很努力,我沒有想對她不好,更沒有想把她一個人留在山上,我想把她帶回來的,我想給你一個健康的媽媽,可是……”

“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我媽……她已經去世了。”他很快地打斷了安寧,不想聽她再說下去,她不知道母親對他的意義來說是多麽的重要,父親離開之後,他就成了母親這世上唯一的依靠,可是在她活着的時候他卻什麽都沒有做過,他心裏想着念着的都只有安寧,與其說他在責備安寧,不如說他用這種痛苦來折磨自己。

“沒有用了,沒有用了……”他頹然倒坐在一邊,反複地說着一句話,同時淚流不止。

安寧也呆呆地看着他,眼淚撲撲簌簌地往下掉着,她用手去擦,越擦卻越掉的厲害。

他覺得自己很傻,不知道為什麽要追出來看她掉眼淚,還令他想起那麽多不開心的往事來,路上來來往往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把疑惑的目光投在他們兩個的身上,可是他卻沒有想過要站起來離開。

坐着沒有意義,走掉更沒有意義,那一刻,除了對母親的思念,他什麽也想不了。

兩個人就那麽坐了一會,也不知道多久,安寧終于停住了哭泣,她像是哭累了,就那麽蜷着,雙眼空洞,目光幹涸,那會,他知道如果他肯服軟,将那小小一團的她攬在懷中,她會掙紮,但只要他堅持,她一會就會妥協。

可是他就是什麽都做不了。

又過了一會,蘇洛下來了,遠遠的看見他和安寧,她站住了,清晨的風有些冷,她穿得單薄的緣故,風吹來,她環抱住了自己,遠遠地站在路邊,像是在等着他過去。

他擦幹眼淚起身,最後地問了一句:“你還有什麽事嗎?沒有的話,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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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他的目光,安寧也看到了蘇洛,她失神地看了蘇洛一會,然後轉過頭擡起已經淚幹了的臉頰,努力地笑了一下,說:“沒有了……,你……走吧。”

他遲疑着,在欲走未走之間,安寧忽然又喊住了他:“沐澤……”她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麽的落寞。

而且她又開始在流淚了,是那種無聲的眼淚,默默地,卻有一種摧枯拉朽的力量,讓人疼在心底卻不能做聲。她在吸了吸鼻子之後說:“沐澤,如果你種下一棵芽,每日澆水施肥,寵愛之極,結果你卻只是為了有一天當它長成參天大樹的時候能夠親手砍掉它,讓它心甘情願地為你而死的話,我想,你做到了!”

說完,她站了起來,再也沒有多看他第二眼,就那麽很快地轉身離去。

這之後,她再也沒有來找過他。

很長一段時間以後,他在一個活動的現場遇到一個她以前的同事彥妮。

她喊他的名字,他想了很久都想不起來曾經認識過這麽一個人。

“我是安寧以前的同事彥妮,安寧住院的時候我們見過一面的,你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彥妮風趣的做着自我介紹。

他并不知道說什麽好,就那麽客氣地笑了笑,等待着她下面的話題。

“聽說你和安寧分手了,為什麽呀?你們兩個感情不是一直挺好的嗎,我還聽安寧說你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當時把我羨慕的,我怎麽沒有一個像許先生這樣青梅竹馬的男朋友來……”彥妮很是健談,回憶起那段往事來,她更是淺笑盈盈地,渀佛一切都是在昨天。

“我一直覺得再沒有比你們合适的情侶了,安寧聰明調皮,而許先生你持重包容,如果你們能一直走到最後,那還真是一段佳話,怎麽就分手了,真的挺可惜的!”彥妮很是惋惜地說。

“安寧……她現在還好嗎?”在彥妮即将結束她的談話之前,許沐澤終于看上去很是平淡地問出了口。

“她……去了上海,已經去了有一段時間了,許先生可能不知道,她那個時候很不開心,情緒經常失控,常常會無緣無故地哭……,後來她就辭職了,說要出去走走,我也是最近看到她msn上的簽名,知道她現在在上海……”

那天他提前從活動現場出來了,沒有開車,就那麽沿着街邊的路走,在高樓大廈璀璨燈火之間行走,一直走了很久,然後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他和安寧常去的那個海灘,黎明已然到來,太陽正從海平面上慢慢升起,海水被染成了紅色,潮水還是在不停地拍打着礁石,他不知道同樣的日出下,安寧此刻會在做些什麽?

她會不會還像從前一樣不開心的時候就到海灘邊去聽潮聲,她說潮聲能讓她心情平靜,此刻的她是否已經平靜如常?

于是有一些聲音從時光裏穿了過來:

“沐澤哥哥,我會翻跟鬥,你信不信?”那是十歲的安寧在說話。

“沐澤,等我畢業,我們就結婚好嗎?”安寧長大了,她上了大學,可是卻迫不及待的想畢業,因為那樣她才能和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下次不要再把我扔下,否則我真的會生氣的哦。”他第一次撇下她,她氣嘟嘟的吓唬他。

“覺得自己好幸福,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出來旅游。”那是在長島的雪地裏,她的腳走過他踩下的腳印。

“沐澤,你知道我喜歡你什麽嗎?我喜歡你什麽時候都覺得安寧是最好的……”他在美國,她隔着電話線和他聊天。

“好想做你的尾巴呀,這樣你走到哪兒就能把我帶到哪兒了。”知道他要去法蘭克福,她把自己的頭靠在他的背上依依不舍地說。

她哭了,拉着他的手臂乞求他:“……求求你,沐澤,不要讓我一個人,我會摔跤,會打碎東西,會肚子痛……”

……

他想不下去了,心頭一片絞痛。

春節假期,他回了一趟老家,因為有很多母親的後事要處理,老家的房子他打算賣掉了,很多的東西需要整理。

那裏他們生活了二十多年,雜七雜八的東西很多,家用電器等稍微值錢一點的東西他都給了鄰居,大家随便來挑,看看喜歡什麽都可以拿走。剩下的就是母親生前的一些私人用品,衣物什麽的他留下了一件作為紀念,其餘的他全都送給了門口一個撿廢品的老奶奶,母親生前也嘗嘗會把他們不穿的一些衣物拿去給老奶奶,只是母親現在去世了,他怕老奶奶會忌諱,特地說了,如果不想要,就幫他燒了處理掉。

整理到最後,有一包父親的東西他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他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拿去交給父親。

那是他第一次到父親的新家去,哪知道一開門,見到的第一個人居然是安寧。

安寧顯然也并不知道他會來,見到他的第一眼有些驚訝,随即她就雲淡風輕了,沖他笑了笑,說了句:“進來吧。”

她低頭為他拿拖鞋,放下之後沖屋裏喊了一句:“叔叔,沐澤來了。”然後就進去了,直到他和父親說完話,都沒有再見到她出過房間。

安寧的母親已經在準備晚飯了,她一再地請求他留下來吃飯,那感覺好像是覺得虧欠了他許多似的,盡管他是晚輩,她在他面前還是擡不起頭來。

他唯有留了下來,否則安寧的媽媽會覺得他是在怨恨她,尤其是在母親去世之後,他知道大家心裏都不好過,自責和愧疚會随時襲上心頭。

其實有什麽怨不怨恨的,母親都去世幾個月了,這幾個月裏,他想明白了,與其活在悲哀裏,不如珍惜眼前人,否則到時候後悔的只能是自己。

飯菜端上桌,王豔叫了幾遍,安寧這才慢吞吞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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