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又見兄弟相殘

布倫特注視着外界平坦的冰原, 一覽無餘的環境并不适合襲擊。

等到一小時之後,列車會進入隧道,那會是蟲族進行突破的最佳地點。以布倫特的能力, 可以輕易召集相當一部分低階蟲族到岩壁內部埋伏, 在列車到達時甕中捉鼈。

只是……

布倫特看向另一節車廂的方向,那是邊若飛所在的位置。

他面色陰晴不定。

在蟲族的字典之中, 從沒有違抗比自己更強大的同類的概念。實力的壓制是絕對的, 因此,他本該也只有執行命令這一個選項。

金發少年身上的氣息愈發波動,在閉目思考了半個小時之後, 他終于做下了決定。

“砰砰”的敲門聲響起。

原本正在車廂內談話聊天的人們被打斷,葉念深擡高聲音說了一句:“請進。”

金發的少年推門走了進來, 他并沒有完全進入車廂內,而是在外面說道, “我想叫一下邊若飛。”

在對方從理想國基地臨走之前, 他終于知道了邊若飛的真名。

原本正在與周圍人打牌的邊若飛情急之下,把自己手裏的牌面一股腦塞給了正安靜在一旁觀戰的埃爾維斯。

銀發青年難得有些手忙腳亂地接過已經被他排成行列的牌, 接替了他的位置。

在這個時代也存在“鬥地主”這個簡單而快樂的撲克牌游戲, 只是卡牌數量更多,能夠參與游戲的人也更多。至于在旁邊的另外幾人,則基本都是葉念深的屬下。

“找我有什麽事嗎?”邊若飛走到了門口。

正在拿着牌的葉念深将注意力轉移到了那個方向。原本正在最遠處的作為閱讀一本複雜艱深的、畫滿詭異符號書籍的塞缪爾将遮掩面目的書放下,視線轉移了過去。源零已經下定決心要遠離, 此刻毫無反應。而唐非棄原本抱劍安靜地坐在位置上,此刻也微微偏頭, 試圖聽清他們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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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車廂的氛圍都因為這個插曲而産生了細微的改變。

“因為要去投奔親人, 不知道他們會用怎樣的态度對待現在的我, 所以心情有些不安。”金發的少年垂下眼睛說道。此刻的表情也确實帶了些不似往常的焦慮。

“既然他們願意讓你過去, 說明是關心你的。”邊若飛安慰道。

“我知道,現在憂慮毫無用處。”布倫特說,擡頭注視着面前的人類,明明那麽脆弱,卻讓他感到了某種可靠的錯覺。

就在這一次,反抗那一位又如何?

他可從來都不怕死。

邊若飛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的少年,忽然微笑着說道:“你既然都明白,還是要來找我,不會是在撒嬌吧?”

布倫特的表情微微一僵,下意識地說道:“才沒有!”

被喊出來的青年走上前,推着他往外走,随後關上了背後車廂的門,阻隔了裏面所有人的眼光。

“現在沒有其他人在了。”邊若飛說。

身形颀長的青年站在背光的地方,金色的長發被梳成了向後的發辮,在朦胧的光影下仿佛不存在于這世間的神明。

布倫特在這一瞬間忽然理解了,在網絡上,即使邊若飛在一些直播視頻裏明确地顯出了要刺殺教皇的立場,但卻依舊有相信他正是聖子的相當一部分支持者。

并不是長相上的優越,因為直播鏡頭裏僞裝的面目和現在面前的人并沒有太大的相似性,但是那種仿佛不存于這樣一個時代的安穩氣質卻如出一轍。

對方仿佛活在一個并不充斥着殺戮和死亡的另一個世界一樣,即使存在着紛争,也僅限于游戲那樣的娛樂。

邊若飛本以為自己點出了對方的心思之後,他會惱羞成怒。結果在将對方拉出車廂之後,布倫特反而盯着自己發愣。

“唔,既然你不說話,就當是默認了。”邊若飛張開手臂,“哥可以勉為其難給你一個溫暖的抱抱。”

布倫特嘴角微抽,“大可不必。”

邊若飛卻并不管他的拒絕,而是直接靠近了他,像是可靠的長輩一樣将他抱在懷裏拍了拍脊背。

肢體的接觸和體溫能夠相當程度上緩解焦躁的情緒。即使是自出生開始就生活在殺戮中的蟲族,只要肯靜下心來,也能夠感到那細微的觸動。

布倫特微微睜大眼睛。

在蟲族的生存法則裏,感情是最冗餘的東西。它們從出生到死亡,或許都未曾得到過一個擁抱。

人類和異種的情感,被高等蟲族視作未能進化的殘次品。

——但是,這種感覺卻并不壞,也不讓他覺得排斥。

稍稍感到,違背那一位的命令,似乎也是值得的。

“我們的車廂裏還有空位,我問問他們介不介意,沒問題的話你可以坐我旁邊。”邊若飛說。

“不用了。”布倫特卻罕見地拒絕了他的邀請,“我自己一個人呆着就可以。”

“真不要一起?”

金發少年點點頭。

邊若飛沒再勸,而是灑脫地揮揮手,“那我先回去。等到葉氏基地之後,随時聯系哦。”

“當然會,我還想和你一起開黑呢。”布倫特露出一個輕松的表情。

青年開門走了進去,也将他的視線隔絕在外。

布倫特微微吐出一口氣,沒再在這裏停留,而是去了另一邊的吸煙室。他将門合上落鎖,狹小的室內便只剩餘了他一個人。

雖然不排除那位陛下可能在他執行任務的時候投來可能的一瞥,但是反正天高皇帝遠。布倫特坐在位置上翹起了二郎腿。

他還沒有見過那位陛下發怒,即使是平時的積威,也讓所有的蟲族噤若寒蟬。

布倫特不介意成為第一個體驗他怒火的蟲族。

在另一個車廂內,歡聲笑語中,所有人安然抵達了處于戒嚴中的葉氏基地。

蟲族并不是每年都會産生蟲潮。他們每過四年,就會到達一次“繁.殖期”。在這種時期內,它們的數量會急劇上升,相對的就會造成食物的短缺。

所有的生物都可以成為蟲族的食物,包括它們自己本身。

充斥着“食物”的人類基地成為蟲族最為垂涎的地帶,一旦破開城門,它們就可以迎來一場歡快的自助餐。

早早檢測到了蟲族異動的葉氏基地,已然全面進入了戒嚴狀态,運輸線更成為保護的重中之重。

葉念深作為基地長的兒子,在到達之後,立刻便會有專人迎接。

身着西裝,發際線已經相當靠後的中年男人在站臺上看到了他們之後,立刻帶着幾名全副武裝仿佛保镖一樣的男人走上前來。

“家裏的情況有些複雜,可能暫時不方便接待,讓凱文先帶你們去我私人的住所?”

“不必,”邊若飛想到自己帶着的數個問題兒童,拒絕了對方的邀請,“我自己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就可以,屆時再聯系你。”

“可是……”葉念深還想說些什麽,但是卻被另外的人打斷了。

“大少爺。”鼻下有着小刷子一樣胡子的中年男人恭謹地開口,“葉先生和二少爺都在等您。”

他的視線飛速地在與葉念深對話的金發青年身上掃過:“葉宅同樣歡迎客人,幾位也可以一起來。”

邊若飛內心并不想幹涉別人的家事,便想婉拒下來。

他看向葉念深,卻見灰發的異種勾起嘴角,頗有風度地說道:“确實不能虧待客人,你随我一起來吧。葉宅的客房足夠多,裝下各位綽綽有餘。”

葉念深忽然改變了主意,卻讓人看不清原因。

“那你們先随便找個地方安頓,我稍後會去。”邊若飛對跟着自己的埃爾維斯以及另外三個問題兒童說道。

“好。”源零開口答應下來,并沒有理會埃爾維斯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老大,我們就先回軍營。”凱文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看向了自己身邊的其他人。

他們作為葉念深的手下,理應回自己原本住的地方,而不是一直跟到對方家裏。

想到對方家裏錯綜複雜的狀況,凱文絕對是第一個跑的那個。

于是衆人就此分開。

那名仿佛是管家一樣外表的中年男子開來的是加長的黑色轎車,他躬身為葉念深打開了副駕駛的門,卻發覺青年并沒有出現在這裏。

葉念深為客人拉開了後座的車門,在對方坐進去之後,自己也繞到另一邊同排的位置坐下。

中年男子畢竟訓練有素,并沒有做出任何面部表情變化的表現。他只是關上了副駕駛的門,自己走到了駕駛位。

然而即使外表毫無體現,他卻在內心暗暗腹诽。葉大公子這是在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呢。

他早就被二公子收買,此時更是在後視鏡中不停偷偷打量另一位身份不明的客人。

這次帶大公子回去,自然是當日的家庭宴會。如果觀察到了多餘的信息,他當晚就會告訴二公子葉寸時。

普通人頻繁的注視,即使是邊若飛也能夠感受到。

他對葉念深擠擠眼,裏面的意思很明顯。

[你家裏人都這麽八卦嗎?]

察言觀色是強項的葉念深瞬間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似笑非笑地回看了他一眼。

邊若飛頓時get到了他隐含在表情之中的意思。看來并不是無惡意的八卦。

畢竟在剛下車的時候,他還說自己家裏情況複雜。

中年管家看着這兩人眉來眼去的眼神,加上金發青年比常人優越許多的容貌,頓時仿佛明白了某些東西。

內心浮現出的猜測讓他的內心一陣吃驚,在葉念深注視過來之前,急忙垂下眼睛才掩飾好。

“我之前都沒怎麽聽你說過你的家人。”邊若飛靠在做工舒适的靠座上,說。

“等到地方之後,我會介紹給你。”葉念深的回答滴水不漏,顯然,沒有任何一個是他有興趣提前告知邊若飛的家人。

“不過,你也沒提到過你的家人,”他說,“只有你身邊的幾位朋友。”

他若有所指地說。在邊若飛和他朋友們的關系之中,葉念深莫名猜測到了“家臣”這種古老的詞彙。

雖然那幾人的外表和性格沒有一個像是甘居下位,但确實只有邊若飛能夠克制他們的言語和行為。

“我嗎?”邊若飛實話實說,“我家只有我一個,不過現在父母都并不在這個世界上。”

葉念深聞言,微微動容地片過眼睛看了他一眼。他以為自己問到了并不該問的話題,實際上卻并不知道,金發青年所說的“在另一個世界”,是真正物理意義上的在另一個世界。

“我的生母……也不在人世。”他低聲說道,仿佛是某種半敞開心扉的安慰。

從左耳一路蜿蜒向右眼下的銀藍色紋路仿佛也黯淡了下來。

車輛沿着公路從外圍向內開去。

葉氏基地并沒有像是理想國基地那樣浮空的島嶼和高低起伏的地形,而只是簡單的平原地帶。街巷仿佛星格棋盤一樣分布。

在一小時之後,汽車進入了安保系統相當嚴格的別墅區。

與外圍平民區全民皆兵的狀況不同,這裏的觀賞性綠化帶被修建得極其規整,整齊的枝葉和寬闊的大道綠蔭,仿佛讓人回到了舊紀元時期的富人區。

當然,這樣的建築,即使是在新紀元,也是只有非富即貴的人才有資格居住。

轎車平緩地駛過一棟棟建築,最終停在一處豪華的庭院。

邊若飛和葉念深分別從車輛兩側下來,沿着中間的路走了進去。

守在門口的傭人紛紛給葉念深行禮。

“你還是很有排面的啊。”邊若飛撞了一下葉念深的肩膀,調侃道。

“見笑了。”葉念深只是笑笑說道。在進入這棟宅院之後,他仿佛就戴上了某種牢不可破的面具,脊背也挺直起來,顯現出某種特殊的氣度。

就像是這棟外觀宏偉,內部同樣處處規整的宅院一樣,仿佛有一把尺子将每個人丈量在一定的範圍之內,所有人都仿佛上號發條的木偶,不可有半分逾越。

最先迎上來的是面孔與葉念深有着五分相似的青年,他有着同樣灰色的短發,身量與葉念深不分伯仲,穿着黑白撞色的衣服,左手上戴着造型誇張的翠綠色扳指。

在見到來人之後,他擺出了相當高興的模樣湊上前,“哥,你回來啦。”

“我想死你了!”

青年給了葉念深一個仿佛兄弟間的擁抱,但身體只是虛虛地靠近對方,做出關系相當好的表象。

“真是想你死了。”他用極輕的聲音在自己兄弟的耳邊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清的音量說道。

“彼此彼此。”葉念深同樣輕聲反擊,言語充斥着火藥味。

“好久不見。”他的表情卻完美無缺,仿佛透着回到家之後的輕松愉快,“我的,弟弟。”

兩人擁抱之後言笑晏晏互相寒暄的模樣,從外表看,真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場面。

然而,聽覺是正常人數倍的邊若飛看着面前的場景,以及自己聽到的完整對話,只覺得一口大瓜猝不及防地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剛來就這麽刺激的嗎?

“這位是……?”在表演完畢之後,葉寸時看向站在一旁的邊若飛。

“他是我這次途中認識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葉念深若有所指地說道,悄然點明了對方殺死自己計劃失敗的最重要原因。

至于對方可能把矛頭轉向邊若飛——他不會給葉寸時這個機會。

“你好,我是邊若飛。”金發青年禮貌地做了自我介紹。

“這位就是我的兄弟,葉寸時。”葉念深對身邊的邊若飛簡潔地介紹道。

“念深回來了啊。”女人的聲音從二樓響起。

“周阿姨。”葉念深眸色加深了些許,卻是勾起唇角打招呼道。

穿着家居服,保養得宜的女人聽到他的稱呼,表情微微僵硬,她端起并不真誠的笑臉說道:“你父親還在書房,我這會就去叫他下來。”

邊若飛有些驚訝地看了葉念深一眼。在車上,他說自己生母過世,那麽現在這個俨然以主人姿态出現在這裏的女人,難道是他父親又娶的妻子?

青年并沒有回應他疑問的眼神,只是在經過邊若飛身邊時,輕輕碰了一下他的手背作為暗示。

另一邊,與邊若飛分道揚镳的四人同樣氣氛古怪。

過了一會,埃爾維斯征求意見般地問道:“那,我們先找一個合适的房子租住下來,再與飛哥彙合?”

短暫的沉默過後,唐非棄輕輕颔首表示同意。

“我沒意見。”塞缪爾說。車站是人流量最高的地方,他只想盡快離開這裏。

“+1。”源零默默跟上。

三個小說裏的男主角心照不宣地互相對視,一致認為此處并不是談話或者争吵的好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抱抱我可愛的小天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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