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
一有糖
暮春已至,減衣輕衫,只花香愈發的濃郁,甜的醉人。
虞風亭騎在馬上,一身錦服,打馬行街,身後跟着兩個侍從,亦是騎馬。
虞風亭是京城金吾衛的一個将軍,不大不小也是個官兒,只是這将軍叫的名不副實,他是不上邊防的,天天兒就在京中街市間行走,巡察諸事,今日亦是如此。
卻待走到城西這裏,遠遠近近的便覺得浸在了濃郁的香甜中,虞風亭想了想,不知城西這邊兒是種的什麽花兒開了,這般氲香。
便是問向身後的侍從,“這是什麽花兒的香氣?”
侍從聽來答道,“将軍,這不是花香,是城西石榴巷新開了一家糖鋪,熬糖的香氣。”
虞風亭聽了,微微挑眉,應道,“我竟不知,熬的什麽糖能這麽香甜。”
侍從說道,“嗯,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熬糖的香氣,将軍要去看看嗎?”
虞風亭聽了,略略思考,覺得左右無事,便是嗯了一聲,應道,“便去看看,”說着便是扯了缰繩,調轉馬頭,往石榴巷去了。
石榴巷算是京城有名的巷子,因為其中商鋪密結,家戶臨結像石榴子兒一樣緊錯,便是取名叫做石榴巷。
便說虞風亭帶着人一轉入石榴巷,那香氣便是更馥郁了,卻也添了些別的香味兒,雖然甜卻不膩。
侍從說道,“就在眼前不遠處。”
石榴巷騎馬不方便,虞風亭自是下馬,牽着馬上前。
又說石榴巷中多的是商家,這會兒天色雖然還早,早點鋪子卻已經開張了。
賣早點的老板娘自然認識虞風亭他們,見得他們來了,笑着問道,“虞将軍這麽早啊,”說着便是端着自家的吃食來,遞到跟前兒,笑道,“吃點兒吃點兒,将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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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從們伸手笑着接了,便是要掏銅板來,老板娘擺手按住,“哎呀,吃幾個餅子就別給了,算不得幾個錢兒的。”
侍從笑道,“那便給兩個,”說着又指了指天,說道,“上頭知道了要治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板娘聽了,這才笑了笑把錢接了,便是問道,“虞将軍今兒怎麽一大早來我們這巷子了?”
虞風亭咬了一口餅子,說道,“路過這兒,聽說新開了一家糖鋪,來看看。”
老板娘聽了便點點頭,“哦,是新開了一家糖鋪,将軍是聞見香氣兒了吧,”說着伸出手指往裏一指,說道,“就在近前兒。”
虞風亭點了點頭,揚了揚手中的餅子,說道,“多謝了,”便是牽着馬過去。
侍從們笑着與老板娘又寒暄兩句,便是跟上也往裏邊兒去了。
果然就在近前,虞風亭聞着香味兒,看着這商鋪上頭挂着的匾額,寫着糖店兩個字,覺得有點兒意思。
鋪未開張,門也未鎖,兩扇木門松松的搭着,香氣源源不斷的從裏邊兒往外飄。
虞風亭便是把馬交給了侍從,上前去叩了叩門。
裏邊兒馬上有人應聲兒,說道,“還沒做好呢,等會兒再來,”聲音清冽,聽着有些冷冷的。
虞風亭便是說道,“是金吾衛。”
裏邊兒不搭腔了,卻聽得見腳步的聲音,門被打開,走出來一個人,年紀看着不大,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間,看着虞風亭,問道,“金吾衛?有事兒嗎?”
侍從笑道,“這是我們虞将軍,聽說新開了鋪子,就來看看。”
這人聽了,說道,“哦,不過前兩天我已經再另一個将軍那裏登記過了。”
虞風亭笑了笑,說道,“我是聞見了香氣,過來看看。”
這人聞言,才笑了起來,“原來如此,”說着又笑道,“将軍既然來得早,就嘗個鮮兒,将軍請稍等,”說着便是轉身,進了房中,取了一個油紙包來,遞給虞風亭。
虞風亭接了,将油紙包打開,裏邊兒是幾片糖塊兒,切的四方長條的樣子,透着琥珀蜜色,看着便晶瑩可口。
虞風亭含笑,說道,“多謝了,”說着問道,“如何價錢?”
這人笑道,“這算不得錢的,”說着指了指虞風亭手中的糖,說道,“這是還沒灑花脯果仁兒的,沒這樣賣過。”
虞風亭聞言低頭看了看糖,敢情是半成品,便是收了起來,笑道,“那就多謝你了,”說着又問道,“還沒問你姓名?”
“我叫宋井,”這人答道,又跟着補了一句,“水井的井。”
虞風亭點了點頭,說道,“那好,你就忙你的去吧。”
宋井便是笑了笑,說道,“虞将軍,這糖趁熱最好吃了,趕緊吃了吧,我去忙了,”說着便是回身,進了房中。
如此,虞風亭帶着侍從便是轉身離開,又自取出糖來,三人分食,确是不負這飄散十裏的甜味兒,含在口中唇齒生香。
賣早點的老板娘見得虞風亭等人折返出來,便是笑道,“見着啦。”
侍從笑着點頭,“給了塊兒糖吃,可真甜。”
老板娘笑道,“甜到心尖尖兒上了吧,今兒你吃了,明兒就還想來吃。”
虞風亭聞言,咂味着口中半融化的糖,說道,“有這麽玄乎麽。”
老板娘聽了,便是笑了笑說道,“是真的呢,”說着卻又轉話,又道,“不過将軍嘛還真不一定,因為這麽說的,都是姑娘家們。”
虞風亭笑道,“怎麽說?”
老板娘努了努嘴,抿唇說道,“攏共兄弟倆,一個賽一個俊,将軍見得是大的,小的将軍您還沒見着,那小的模樣兒,笑起來是,一口糯牙襯着倆酒窩兒,比您嘴裏那糖還甜。”
虞風亭聽得老板娘這麽一說,方才回想那宋井的容貌,确是不賴,覺得那就挺甜的,便是問道,“那你怎麽知道我見着的是大的?”
老板娘聞言一笑,“小的呀,一早就出門兒了,平明侯的大小姐,自上回吃了這糖,死活非要讓這家小的,每天早上親自送糖到府上,要不然就整日頭疼,尋死覓活的,”說至此處,老板娘掩着嘴笑了笑,“平明侯府老夫人寵愛家裏大小姐,咱們整個兒京城,誰不知道。”
虞風亭和侍從聽罷,真覺得新鮮,他們每日在京城裏轉,還真不知有這事兒。
虞風亭便是笑着打趣,“看來那小的,還得成風流人物了。”
二佳郎
老板娘聽來笑道,“是平明侯府大小姐是風流人物才對。”
如此,幾人便是笑過一陣,虞風亭方才帶着侍從離開。
只是這糖的餘味兒仍在口中,又聽得老板娘一番話語,虞風亭不由得便是想起了平明侯岑行之。
平明侯岑行之,可算是最年輕的侯爺,是從他爺爺老平明候手中,直接承襲的侯爵位。
大約是十三年前,京城一遍惡戰,岑行之的父親和爺爺都命喪于這場殺戮,聽人說彼時正值冬日,剛剛下過一場大雪,後來冰雪消融時,流淌的雪水都是紅色的。
平明侯老夫人,便是岑行之的奶奶,餘着岑行之的母親,守着平明侯府,把岑行之和妹妹岑悅之拉扯大,奈何前兩年,岑行之的母親又因病去了,如今平明侯府便只剩下祖孫三人。
偏岑行之又忒争氣,既身上承着爵位,便沒在家裏享福,待稍稍懂事兒了就進了軍隊,近日又在西邊兒邊境清理亂匪,立下了軍功,馬上就班師回朝了。
虞風亭一路想着這些,不知不覺就走到青蓮巷這裏,擡眸看去,可不就是平明侯府宅邸的大門。
虞風亭便是皺了皺眉,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兩個侍從,只見兩個侍從皆是一臉的促狹,見虞風亭回頭,便是笑着撺掇,說道,“将軍咱都走到這兒了,就去看看那人呗。”
虞風亭便道,“怎麽,你倆還想闖進平明侯府裏去看啊。”
侍從笑着說道,“哎呀,咱們就還用那招兒嘛,認個臉兒呗。”
虞風亭搖了搖頭,說道,“不去,有什麽好看的,男人能有多俊。”
卻恰在這正說話間,見得平明侯府的大門兒被打開,裏邊兒走出了幾個人,其中有個少年,提着一個食盒兒正要離開。
侍從見了,挑眉笑道,“嘿,這也忒巧了,今兒老天爺也要助咱們一飽眼福。”
虞風亭便是望去,只見平明侯府的大小姐岑悅之扶着丫鬟的手,對着一個少年正含笑說話。
再看那少年,高高的身量,穿一身烏色的長衫,挺拔直立。虞風亭這邊兒正得見一個側臉兒,便可見鬓發随風微拂和高高的鼻梁。
卻在此間,侯府的門房瞧見了一旁馬上的虞風亭,便是笑道,“呦,虞将軍啊。”
這一聲兒,衆人便是望向虞風亭他們,自然那少年也轉過臉兒來,看向這邊兒。
嗬,一雙桃瓣眼,兩彎魇魂波,未語已帶笑臉,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