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水患
江南水患,景非既然協助景成兼管工部,自然要去看一看。
我不知道是景非自己的意思還是景成的意思。
新嫁娘延喜王妃灑淚十裏長亭送別,嬌弱不勝風寒。景非差人将王妃先送回府去。
目送佳人遠去,他又轉頭對我說:“今日來送我,總算你夠意思。”
景非從十四歲上,今上就把綿城賞給他,姑且算延喜王的半個封地。綿城富庶,風光絕佳,商旅不絕。今上愛子,深知景非的喜好。景非于是就悠哉游哉過着半年綿城半年京城的日子。可我一次都沒有送過他,思量着反正每過幾個月後他又回來便是。頂多,在他要離京前日,到他府裏,開列一串名單,托他帶點好東西。十裏鋪的風而立,真滋味的梳窩,仨北歡的銀斥雪,南榆的漠離。都是江南有名的滋補藥材。
這些藥材是留給景成的。景成的病,一直沒有大好過,如果說與皇後或者內務府,保管又是一番驚天動地和折騰。自小,太醫院就對景成的病束手無策。
皇後哭泣、痛罵、斥責,屢次都說要拆了太醫院,殺了那幫廢物。
我對太醫院那些迂腐之輩開列的藥材也統統信不過。倒是有一次景非從綿城帶來的那幾味藥,我偷着讓景成試了試,挑選出幾味仿佛極好的,就每次都讓景非偷偷再帶了來,然後由太子府內信得過的幾個人自己為景成調理。
景成雖不能徹徹底底地好個通透齊全,好歹吃了也能精神些。
若不是靠着這些藥,那幾日,景成就不能夠有足夠的精神力氣在朝堂上連續向今上進言,和滿朝文武辯論,力主要出兵西疆,以退集國進犯。
那日在朝堂上,兵部丁佑戶部杜元耘等都被景成說得啞口無言。今上終于被說動,出兵西疆。延樂太子景成終獲大功一件,于朝野威信倍增。
見今日景非這樣說我,我只得笑道:“這點人情味我任蘭舟還是有的。”
他看着我笑:“我前日,央着岚洛教我,也做了一句詩。你聽聽。”
他擡頭,眯起眼,望着遠處,輕聲念道:“從來疏淡難得見,所幸因此知消息。”
我皺眉,道:“用詞甚粗淺,不講究。”
他終于前行。拱手,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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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城水患,折騰了已有兩個月。
戶部和工部都忙了個人仰馬翻底朝天。這一日,工部尚書傅廣又跑到太子府來。
一口茶着急地落肚,他眼巴巴又看着景成。景成正練着字,停住筆,擡眼笑道:“這次是又為何?”
傅廣唉聲嘆氣,道:“這下了不得。太子殿下,延喜王雖幫殿下您看着工部,可他在綿城,卻專和工部對着幹。綿城乃江南重地。這治水患之事非同小可,可不單單是他和他戶部老丈人的事情。”
景成輕咳了一聲,道:“延喜王公私分明,可不要聽得了外頭的風言風語,信口胡說。”
傅廣一愣,道:“延喜王爺微臣當然是信得過的,我就怕杜元耘在一旁攪和,玷污了延喜王的清譽。”
景成撥弄着手中的毛筆,不答。
傅廣又道:“微臣瞧着,似有不妥。朝中大臣,也多有非議。戶部這幾年,幾筆賬都不甚幹淨。殿下,您,想必也是知道的。”
景成将毛筆舉在嘴邊,手指輕撫着順着筆尖,微笑道:“杜元耘不過是個侍郎。戶部不幹不淨的那些帳,怎麽也不能只算到他頭上去。”
傅廣嘆氣道:“戶部尚書林克讀這老東西幾年都稱病不怎麽管事,我只覺得他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太子,您看——”
景成道:“我知道了。眼前還是需及時解了綿城水患最是要緊。我給延喜王和杜元耘去封信,敦促他連帶着也敦促敦促戶部,總之,不會耽誤你工部的工事。延喜王畢竟看的還是工部,自然是要幫着你的。”
傅廣只得點點頭,嘆了口氣,告退。
我送傅廣出門,回來,只見景成在窗前站立。書案上上好的貢宣已被吹亂,不少飄落到硯臺裏,沉郁的墨色迅速暈染開,便再也飄不動,一角沉沉地停在那裏。宣紙軟塌塌撲哧撲哧地扇動作響。
上好的徽墨香氣,絲絲愈發氤氲出來。
上一次景非收了的集錦墨,在皇後生辰時敬獻上,皇後甚是歡喜。今上也喜歡,稱贊景非孝心可嘉。聖旨一道,一時間,從徽州又趕制得相似的,進貢上來了許多。諸皇子都分得了一些。皆依着皇後的喜歡,镌刻着西湖四時圖景,如畫江南。雖不似景非獻上的那一套古墨價值連城,也算是雅致精巧,風味別然。
許久,只聽景成道:“丫頭,景非去到綿城這麽些日子,可有藥材捎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從來疏淡難得見,所幸因此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