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總商

我記得夏容告訴過我,那個差一點搶了我們粗布生意的,就是一個姓岳的商人。

馬管家還告訴我,這個客人興許是漠北來的,帶着些漠北的口音,家中似乎還有在朝廷中做官的,那些侍從,都不是等閑貨色。

能讓吳參将這樣畢恭畢敬伺候着的,想必不會是簡單人物。

我忽然想起戶部尚書岳盟海就是出生在漠北,稍大後才來到中原的。岳盟海曾經的光輝事跡之一就是上了個折子,建議和漠北的商旅談判,又親自出訪漠北四國,和臨近諸國開通商埠,邊境繁榮。于是受到了今上的大力褒獎。

漠北乃我朝重地。漠北緊鄰四國中,為無離、彌越、歸枉、莊孜,又有十幾個民族部落散布于這四國之內,形勢複雜。我朝開國之時,國君親征漠北,收複前朝手上被周邊諸國擄掠去的城池,而後又派重兵鎮守。漠北之地百姓,得享太平無擾生活幾十年。

無離國盛産名貴藥材,彌越國盛産玉石,歸枉國盛産好馬,莊孜國盛産紫貂。皆是中原人士争相采購的貨物。邊境安好,漠北商貿漸漸興旺,商旅往來漸增。

可惜後來,西疆集國崛起,開始屢次進犯我朝,我朝重兵逐漸遷移至西疆。軍将一撤離,漠北騷亂四起,百姓人心惶惶,不少人都拖家帶口,遷入中原。漠北漸漸蕭索。我朝和漠北四國的通商之間,又時常發生争執,商旅遭搶掠者衆多。

當年岳盟海孤身一人到得四國境內,談判成功,漠北商旅無不佩服。終于使漠北重新得以繁盛,功不可沒。據說岳盟海之所以這麽成功,是因為他的岳氏家族在漠北,幫助了岳盟海打通關系,終于使得談判成功。商貿繁榮維持了漠北安定十幾年。

當年我和夏容一家逃離綿城時候,也曾打算北上到逃到漠北去。可是夏家人世有隐疾,神醫葛全當日也說過,漠北氣候較之西疆,更不适合夏容公子養病。于是我們只能西行。

岳家家族中,現如今尚有不少人留在漠北,家族生意龐雜,通紡織、瓷器、食品、藥材、毛皮等諸多門類。

記得幾年前,也曾有官員上書要求彈劾岳盟海,說他家族經營如此龐大生意,斷不可再在戶部任職。

那一日,岳盟海在午門外跪了三天。那些平素裏和他交好的,此時都噤了聲,告了病,連朝也不上了,沒人幫着他說上半句。而那些平時妒忌他先前所受到的褒獎,家族中的財勢的,一個個都幸災樂禍。

京城中的一些大商家,也都關心着岳盟海的事兒。一時間真可謂是街頭巷議,無不談論岳盟海。

三日後,今上一道聖旨,岳盟海大才大忠堪用。岳盟海繼續留任戶部。

岳盟海雖然留在戶部,但是一直沒有得到升遷,頭上有杜元耘他們壓着。人家杜元耘也是曾經立有大功的人,和你岳盟海不相上下,當年又表現得家世清白,一點污點也沒有。戶部一衆官員,當年就屬杜元耘春風得意。

岳盟海在戶部蟄伏了數年。杜元耘都女兒成了王妃,杜元耘自己也升任了戶部尚書後,岳盟海方才終于等到杜元耘倒臺,終于等到了自己擔任戶部尚書的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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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這麽多年的蟄伏,将原本意氣風發鋒芒畢露的岳盟海給磨得平了,新任戶部尚書岳盟海,總是沉默寡言,朝堂之上,輕易不發表任何意見。

朝臣非議之言也傳到了今上的耳朵裏。

那一日,今上在聽到這些流言的時候,正在和太子景成下棋。

禦花園內,今上落子,形勢頓時巨變。

景成在棋盤邊上跪下:“父皇奇藝,兒臣心悅臣服。”

皇上微微一笑,朝着正在奏報的知谏院官員道:“你方才說什麽?”

那官員戰戰兢兢奏道:“皇上,朝中都有不少大臣在議論,新任的戶部尚書,不勤于政務,明哲保身,可謂不忠啊。”

皇上将棋子緩緩收回棋盤,道:“朕數年前曾斷言過,說‘岳盟海大才大忠堪用’,你們如今這樣說,是在說朕用人不淑?”

那官員跪下:“皇上,微臣萬萬不敢。”

皇上笑道:“你也是忠臣。那岳盟海,朕看着也算是個忠臣。他要無為而治,朕就讓他無為而治。你退下吧。”

知谏院的官員走了許久,皇上才對着一直靜靜跪在一旁的太子景成道:“石階冰冷,你跪在那裏做什麽?朕又沒有罰你。來來來,我們再下一局。”

那日,景成回來後,我們議論一番,仍然不解聖上之意。

岳盟海,于是穩坐他戶部尚書一職。

如今這個西疆遇上的姓岳的奇怪商人,莫非就是岳盟海岳家家族中的?

但是,他在漠北呆的好好的,為啥到西疆争這個軍中的生意?

現如今鎮守西江的景然是個摳門的,用于軍中布匹采辦的銀子,年年減少。雖然在西疆這個苦寒地方,尚是個肥缺,但遠遠不能和岳氏家族在漠北專營邊境貿易所得想必。

馬管家面色雖然帶着譏诮,但還算是誠懇。

我點點頭,只能收了芙蓉。原本光禿禿的小院登時紅粉燦爛,平添了幾分溫柔可喜之氣。

馬管家站在我身後,悠悠地道:“畢竟是花了心思的,果然不錯。”

我只是冷冷“嗯”了一聲。

馬管家上前一步,對着我道:“周老板,你可要用心養了才好。”

我笑道:“孑然一身,實在是無暇伺候這些。”

馬管家搖搖頭,伸手指着一盆雪白花兒,道:“其他的也罷了。這一盆,可是‘三醉芙蓉’,清晨、午間、傍晚,三色變幻皆有不同。實在名貴。好不容易辛苦才尋得來,花了不少錢,也折騰了不少人……”

我嘆口氣,道:“也罷也罷,我從今往後,就專心伺候這一位小祖宗好了。馬管家還請放心。”

馬管家又在我的小小院落中駐足良久,方才顯着一萬個不放心的神色,一步一回頭地離去了。

他行得不遠,我便沖着他的背影嚷道:“馬管家,請告訴那位客人,說周某謝謝他了。”

心又拐了個彎,索性逗他一逗。

我又添了句:“馬管家,還請再稍一句話去。”

馬管家的身影抖了抖。

我嚷道:“雲想衣裳花想容,對花念君君需記。”

說完,我便迅速關上門。留馬管家和吳家家丁一衆在外頭。

待到他們走遠,我心亂如麻,匆匆出門去找夏容商議。

我正進得門,卻聽得夏家的王伯一見到我,就嚷道:“周老板,你可來了,小的正要去找你呢。”

我跟着他一邊走,一邊問道:“夏公子找我有事?”

王伯終于壓低了聲音:“一早公子就收了兩份信。一封是京裏送來的。”

夏容一直沒有放棄聯絡京中的人。前些日子,他告訴我,似乎是終于能有能探聽得到景非在獄中消息的人了。

我心中五味陳雜,當下卻問道:“那另一封呢?”

王伯聲音一提:“另一封可奇了,吳參将一清早讓人松了來,砰砰砰敲在門上,攪得一大家子的人都沒法睡了。”

我住了腳,扯住他,問道:“究竟是什麽?”

王伯搖搖頭道:“具體信上說了什麽,小的也不知。小的匆匆忙忙起來開門,吳參将的人就一頭闖了進來,說吳參将有信要送給西闵駐兵總商。”

西疆三分,西闵,西泉,西酌。三地皆有一軍駐守。三軍皆歸鎮守西疆的景然統領。

吳參将是西闵這塊地方駐軍下面一小支駐軍的參将。

西闵總商?

這碩大的肥缺,怎麽就落到了夏容和我的頭上?

我忽然想起我這樣匆匆來到夏家,原本要對夏容說的事情。

那些芙蓉花此時此刻,想必在我的小小院落中,沐浴着陽光,開得正盛。

我心裏此時此刻頓時浮上一絲奇異的念頭。

這個念頭,讓我狠狠一抖。

這個總商肥缺,莫不是因為那個岳姓商人看上了我,我們方才得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皇上就是個腹黑的。太子就是個受罪的。--------2012.1.27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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