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長安花
也不知為何,蘇媚今日醒的早,不到六點鐘便已經睜開了眼。
她很少會在這個時間醒來,在床上躺了幾分鐘,實在是沒有睡意,便起身下了樓。
剛到一樓,便看到有人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應是聽到了蘇媚下樓發出的聲音,她轉過身來,看到是蘇媚,乖巧的打了個招呼:“蘇姐。”
蘇媚對這群學生的印象其實并不深刻,她思索了幾秒鐘,想起了面前這個女生的名字叫做沈培。
“你好。”
“是我吵醒你了嗎?”沈培有些小心翼翼的詢問。
蘇媚搖搖頭:“你每天都起這麽早?”
沈培點點頭:“我習慣了,擔心影響到同學所以才會在客廳待着。”
蘇媚點點頭,繼續往小院走過去。
沈培也跟着她走了出來,看到她拿起了噴壺:“蘇姐,你是要給花園澆水嗎?我幫你。”
蘇媚看她一眼:“你可以嗎?”
沈培點點頭:“我可以。”表情十分的認真。
蘇媚忍不住笑了笑,把歪倒的噴壺重新擺正,然後打開了一邊的灌溉系統,她說:“這個花園面積那麽大,我每天都要澆水,如果真的靠我自己,我這一天什麽都不用做了。”
沈培稍顯不好意思。
她模樣生的嬌俏,此時面上稍有羞赧,便顯得格外惹人憐惜。
蘇媚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好了,進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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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時間還很早,蘇媚瞧了一眼時間走向了一樓的廚房:“你的同學們應該沒有忌口吧?”
“沒有,但是姚老師不吃辣。”
蘇媚點點頭,從冰箱冷凍櫃中拿出了早前泡好凍上的豆子,放在盆子裏面解凍。
沈培意識到她是要做飯,或許是之前因為這件事情産生的沖突,她有些着急的走到蘇媚的面前:“蘇姐,我來做吧。”
“我來就好,你幫我拿幾個西紅柿洗一下吧。”
“好。”
雖然人多,但是早餐做起來其實還算簡單。
她從冰箱拿出面包片放到早餐機裏面,然後處理其他的配菜。
餘光注意到沈培的視線飄忽,不時的看向客廳的位置。
“你有事要忙?”
“啊,沒,沒有。”沈培像是一只受傷的小鹿一般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她攏了攏鬓邊的碎發,臉頰有些發紅,問,“小唐先生還沒起嗎?”
聽到她的問題,蘇媚手裏的動作忍不住頓了一下:“應該是沒有。”
幾乎是她話剛剛說完,唐鶴逢就從外面回來。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運動裝,顯然是剛剛出去晨跑,似乎是聽到了蘇媚的聲音,循聲走到了廚房。
蘇媚在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他:“你要出去?”
唐鶴逢搖搖頭:“我剛回來。”
在一邊的沈培驚訝:“小唐先生那麽早就出去了嗎?我四點就在客廳待着了,竟然沒有注意到你出去。”
聽到沈培的話,蘇媚也有些訝然的看向了唐鶴逢。
她擔心的是唐鶴逢在鶴卿小築休息不好。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唐鶴逢解釋道:“今日淩晨公司有急事,處理完後我便出去了一趟。”
他既然如此說,無論是真是假,蘇媚都沒有繼續追問。
兩人都心照不宣的結束了對話,唐鶴逢轉身就離開了廚房。
沈培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蘇媚只當并未看到。
但稍許後,沈培忽然說道:“蘇姐,小唐先生收徒弟嗎?”
蘇媚想了想,很認真的回答:“這麽多年,确實并未聽過他收弟子。”
沈培沒有說話,只是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唐鶴逢收弟子?
蘇媚只要想想便覺違和。
以往他是名滿臨川的少年,意往九天采星辰,策馬看盡長安花,風流惹得數年後還有人對他的風采心向往之,虛名,人情于他都是累贅。
他的生活已盡風流,沒有心思收個弟子。
而如今他是個商人,人情熙攘,所求所圖不過一個利字,以往他身邊跟随的那些人便已不純粹,何況眼下,他更不會輕易去收弟子。
唐鶴逢可沒有什麽為藝術圈培養年輕後輩的覺悟。
至少蘇媚是這麽認為的。
做好三明治和豆漿,蘇媚就端着自己和唐鶴逢的那一份上了二樓。
他昨夜好似一夜未眠,蘇媚也沒有打擾。
自己先吃了起來,吃到一半唐鶴逢從卧室中走出來。
他的頭發微濕,劉海乖順的貼在他的額頭。
唐鶴逢面露疲态,仿佛忘記了方才兩人已經在樓下見過一面一般的和她打招呼:“早。”
蘇媚忍俊不禁:“早。”
他并未注意到她的表情,徑直坐到了她的對面。
“我有個疑問。”
唐鶴逢擡頭:“嗯?”
“幼儀是你的祖母?”
唐鶴逢點點頭:“祖母出身書香世家,兩人成親後,國內動蕩,祖父常年征戰在外,後來臨川被占,祖母和祖父便徹底沒了聯系,等祖父尋到祖母蹤跡時祖母早已過世,只留下了三個兒女,祖父常說他身染殺伐血腥,一身孽障,祖母卻心如佛子,滿腹慈悲,這些年他身上的殺孽盡數報應在了祖母的身上。”
雖唐鶴逢只用了寥寥兩句話說完這個故事,但蘇媚卻能夠體會其中跌宕。
她微微抿唇,那本手劄的扉頁用鋼筆寫着娟秀的幼儀二字,內容多而雜亂,有主人讀書的評注,也有一些與友人和愛人之間的書信往來。
透過這些橫跨近一個世紀的文字,蘇媚仿佛看到了那個名為幼儀的女子在昏黃的燈光的身影。
“祖父已年近期頤,越來越常憶起舊事,這本手劄也算聊以慰藉。”
午間,山中忽然下起了雨。
蘇媚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握着一杯茶靜靜的倚靠在窗前,迷蒙的雨仿佛給整座山都籠上了一層薄霧。
整個鶴卿小築仿佛喝了酒一般看起來仿佛微醺。
涼風裹着冷雨拍在她得身上,讓她微微瑟縮了一下,但是她仍舊沒有離開窗邊。
手機在此時響起。
電話另一邊的人時孟姿,她氣急敗壞:“阿媚,有人把你的照片放到了網上!”
蘇媚沒有說話,她還沒有搞清楚這個狀況。
“我之前轉你的那個帖子,原本熱度都降的差不多了,但是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有人發什麽瘋把你照片放到網上去了,現在又有不少人在扒你,網上倒還好,我們畢竟不是什麽明星,沒那麽多人關心,但關鍵是這帖子在臨大火了。”
其實只是聽孟姿說,蘇媚并沒有感覺到事情多麽嚴重,但她的語氣卻讓蘇媚覺得事情發展到了一個不可控制的地步。
挂斷電話,蘇媚點開了之前的那個帖子。
點開那個帖子蘇媚就看到了自己的照片,熱樓,回複上千條。
po照片的人說:大家別問了,蘇媚,臨大13級文學系學生,下面是照片。
蘇媚又大概的翻了一些留言,這才發現這些留言已經向着越來越不可思議的方向發展。
搶人男朋友,整容,被包養,搶獎學金名額。
看到前面的這些內容倒還好,她自認為對人性有所了解,這些尚且在她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她也可以不在意。
但她看到有一層樓寫:蘇媚和臨大教授孟粵樟有不正當關系,通過暗箱操作的方式搶了同學的獎學金名額,抄襲同學論文,逼得同班同學被退學。
蘇媚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她推出帖子,給老師打了一個電話。
老師接電話的速度很快,語氣還很驚喜:“蘇蘇?怎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看起來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情,蘇媚猶豫要不要告訴他。
雖然老師很少會看貼吧,但是事情如果鬧大他肯定早晚是要知道的。
現在知道至少有些準備,這麽想着蘇媚邊說邊将剛剛那條留言截了圖發了過去:“老師,我發您一個鏈接,您查看一下。”
應該是蘇媚圖片一發過去孟粵樟就去看了。
孟粵樟一生醉心學術,性格剛直,雖然遇到不少龌龊事情,但是即便如今年近六十也仍舊見不得這些髒東西,當即勃然大怒:“無恥之徒,宵小之輩,這是什麽,簡直一派胡言!這是誰在惡意中傷你,怎麽回事兒?”
蘇媚無奈:“老師,這對我并無影響,只是你現在還在學校任職,對你肯定是有影響的,你要有所準備。”
“可笑,我孟粵樟教了一輩子的書,豈能就憑他們一句話便向我身上潑這麽好大一盆的髒水!”孟粵樟在電話那邊顯然是氣急。
“老師莫要激動。”
發洩過後,孟粵樟也慢慢的平複下來,他更多的還是擔心蘇媚,他愛徒心切,自然見不得別人往她的身上潑髒水。
但奈何蘇媚并不在意,匆匆挂斷電話後,蘇媚收回手機,雙臂環胸,靜靜的看着雨幕,良久輕輕嘆了一口氣。
事情發展到如今,也是因她的放任,她對于這些身外名并不在意,但事關老師,他一身清白,不能因她染上髒污。
可現實中的事情蹤跡易見,網絡上卻是痕跡難尋。
她落在手臂上的手指忍不住的敲了敲,腦海中逐漸的浮現一個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