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良
蘇媚重新拿起手機翻到了一個許久不曾聯系的人。
沒有絲毫猶豫,她編輯信息發過去。
[冒昧打擾,有事勞煩]
幾乎是立刻,對方的信息就回了過來。
[什麽?]
蘇媚此時卻稍有遲疑,但也只是片刻,她便迅速編輯好了信息發了過去。
對方看過後果斷快速的回了一個一。
看到回信蘇媚熄滅了手機屏幕,輕輕關上了窗。
帖子是誰發的,蘇媚并非完全沒有頭緒,她盡管性格孤僻,但是也從不會故意與人交惡。
大學四年,和她關系差到可以這樣潑她髒水的人也沒有幾個。
可是她也無法憑借這些臆測便妄自推斷。
想當然是做學問的大忌,也是為人之大忌。
正沉思,門外便傳來了“篤篤”的敲門聲:“蘇小姐在嗎?”
是姚珺寧的聲音。
“在。”
姚珺寧推開門,他此刻有些狼狽,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雨水打濕:“沈培受了傷,這裏有急救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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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稍等一下。”蘇媚跟着他從書房走出去。
剛剛邁出腳,房門尚未阖上,便瞧見對面的唐鶴逢從卧室走出來,他應是剛醒,渾身帶着一種惺忪的溫軟,看到兩人神色之間的焦急:“怎麽了?”
他走到了蘇媚的身邊,感受到了她的身上來自因雨而生的涼意,敏銳的注意到她長發的潮濕。
因擔心沈培的傷,蘇媚并沒有停下腳步,她從客廳翻出了醫療箱,送到姚珺寧的手中,這才抽了個空回答唐鶴逢:“有學生受傷了。”
姚珺寧已經下了樓,蘇媚也正想跟着下樓查看時卻被唐鶴逢握住了手臂:“蘇媚。”
與上一次的觸碰不同,這一次他的手指是溫熱的。
讓她那一截因風雨稍冷的手臂被溫暖包裹。
她沒有擡頭看他,而是盯着兩人肌膚相接的位置愣了兩秒。
她擡頭看他,他也仍未松開那只手:“回屋換身衣服,免得生病。”
像是怕她擔心,他又說:“我下去看看。”
蘇媚點點頭:“好。”
唐鶴逢下來的時候,樓下早就亂做一團,那個名叫沈培的女生坐在沙發上動都不敢動,姚珺寧在給她上藥。
唐鶴逢看到女生的膝蓋上紮進去不少的碎石子,消毒酒精噴上去,女生愣是一聲不響。
剩下的人圍在她的身邊七嘴八舌的議論着什麽。
“這麽嚴重的傷得送去醫院吧,”
“這裏這麽偏,還沒有車,怎麽送啊,外面還下着雨。”
“雨還好吧,也不大,就是沒有車确實不好辦......”
......
唐鶴逢聽到了他們之間零星的對話。
蘇媚已經換了衣服來到他的身邊:“怎麽樣了?”
唐鶴逢把手從口袋拿出來,順帶拿出手機,蘇媚看到他手機中的第一個聯系人名叫董嘉,蘇媚記得,是他的助理。
他撥通了那個電話:“董嘉,這裏有人受傷了,摔倒了膝蓋,你幫忙聯系一下醫生。”
那邊的董嘉說了些什麽後,唐鶴逢就挂斷了電話,但很快他的手機就再度響起。
蘇媚隐約能夠聽到,這應該就是董嘉找的那個醫生。
對方說了句話,唐鶴逢擡頭:“姚老師。”
姚珺寧看過來,唐鶴逢将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
在醫生的指導下,姚珺寧簡單的幫助沈培處理好傷口:“你傷口這樣嚴重,還是需要去醫院看一下,等雨停了,我便找人送你回去。”
“姚老師,我沒關系的,這種傷口就是看着嚴重,其實沒有多大問題,我明天就能走路了。”
但她的傷明眼人都知道,哪有那麽簡單:“不行,等雨停了你必須去醫院。”
這已然不是蘇媚和唐鶴逢需要關心的事情,他們兩人悄然退場。
在場除了沈培無人注意。
她眸中閃爍某種精明的寒光,但無人在意,他們只看到了她低頭那一剎的溫順。
工作了三個小時候,蘇媚停了筆。
她随手從書架上抽了本書,是本清代的民間小說,剛剛翻了兩頁,便看到裏面夾着一張紙,她打開,發現是一張清代盛行的升官圖游戲圖譜:“消遣一下?”
她對着唐鶴逢笑着說道。
“有籌碼嗎?”
蘇媚想了下:“你說。”
“若你贏了,我許你一件事,若我贏了,你也需許我一件事。”
“好。”
蘇媚将圖譜攤在了桌子上,拿來骰子和棋子。
“雙數你先,單數我先。”蘇媚說。
“好。”
蘇媚拿起骰子用骰蠱蓋住在桌子上晃動,拿開後最上面的那一面是四個紅點。
“看來我運氣不錯。”唐鶴逢接過骰蠱,第一次投擲出了一個三。
一開始兩人之間的距離還很近,但幾個回合下來,唐鶴逢的棋子便将蘇媚的棋子遠遠的落在了後面。
最後一個回合,唐鶴逢的棋子和重點間只剩一步,蘇媚卻落後了近十步。
蘇媚喪氣道:“我輸了。”
“願賭服輸?”唐鶴逢笑着問道。
“自然是。”
唐鶴逢卻久久沒有說話,他盯着蘇媚看了許久。
哪怕隔着鏡片,蘇媚也能夠感覺到他的目光越見幽深,原本坦蕩的目光也忍不住的躲閃起來。
唐鶴逢能提什麽要求呢。
總之也不會是太過分的要求。
但是蘇媚确實并沒有想到,她很意外:“你要我做你的模特?”
“可以嗎?”
蘇媚只是沒有想明白,他前段時間送來的《竹暝仕女圖》還在樓下挂着。
但有諾必踐,蘇媚還是應了下來。
直到入夜這場雨也一直沒有停下來。
蘇媚晚間做了個夢,夢中不知遇到了什麽她驟然驚醒,額上蒙着一層冷汗。
腦袋還在放空時,便聽到了外面傳來咚的一聲。
聲音雖然沉悶,但蘇媚聽的很清楚,不知道究竟要多大的聲音才能穿透她特意做了隔音的牆壁。
蘇媚打開房門出去,按亮了走廊的燈。
看到眼前一幕的時候她怔住了兩秒,但也并不是很驚訝。
少女明豔嬌媚,身穿白色睡裙,她跌在地上,輕薄的紗布貼着肌膚,露出一雙修長白皙的腿,右膝上還纏着一層紗布。
衣領褪到臂膀,身前一團瑩軟,膩如膏脂。
但其心不良,一眼可見。
蘇媚平靜,仿若并未看到她一般,将目光移到了唐鶴逢的身上。
他也正在看她。
摘掉了眼鏡的唐鶴逢,穿着黑色的睡衣,斂去了慣常的溫和與從容。
眼底藏着漠然和乖戾。
“天色很晚了,回去休息吧。”這話是對地上的沈培說的。
沈培面色通紅,眼中還噙着一滴眼淚。
但她神色頗有些倔強,似乎是強忍着不讓那滴淚落下。
她攏好自己的衣領,遮住那抹誘人景色,手臂撐着用力站起來。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神情還算鎮定:“今晚是我冒昧打擾。”
唐鶴逢沒說話,蘇媚也能看清這個女孩是有話要說的。
“我知道你并不熟悉我,但沒關系。像我這樣的家庭,孩子都是千嬌萬寵的養大的,吃穿用度任意挑出一樣都是普通家庭一年花費也比不上的,但這些都是需要代價的,從小我就很清楚這一點。
對我來說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所以即便我的父母希望利用我的婚姻為自己的家族謀取一些利益我也能夠接受。
遇到你是個意外,畢竟誰不知道唐深,即便很多年前我還只是個中學生,但是唐家有個頂頂出彩的小唐先生這件事情我也是知道的,我只是想如果都是要和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結婚,比起那個比我爸小不幾歲的男人,你難道不是更好的選擇,畢竟如果我成功了,唐深能夠帶給沈家的好處幾乎都無法計量。”
她敘述的語氣極其平靜,甚至隐隐有種從容不迫的氣勢。
“但即便是失敗了也沒關系,于我并沒有什麽損失。”
聽到她說完,蘇媚內心也隐隐震動。
從很多天前開始蘇媚便察覺到了她另一番心思,她并無偏見,這種事情不過是路由心生,結局好壞與人無尤,是非對錯自然也與人無尤。
“小唐先生高風亮節,自然看不起我這種做事的方式,但随你覺得龌龊也好,不齒也好,我都無所謂。”
“你很好,有膽量,也有魄力。”唐鶴逢對她卻并無嘲諷,“只是欠缺了那麽一點聰明。”
沈培的瞳孔微放,從未想過在做出這樣一番事情後還能得人一句你很好:“謝謝,今晚對不起。”
沈培走下樓梯的那一刻忽然淚如雨下,她忍不住蹲在了樓梯口捂着臉無聲哭泣。
一個女孩子,走上了賣身這條路,已然是走上了絕路。
而此時唐鶴逢與蘇媚正面面相對,雙雙坐在客廳:“我很意外,我以為對這些事你應不假辭色。”
唐鶴逢輕笑了聲:“這樣的女孩我見過很多,她們或稚嫩脆弱,或美豔豐腴,或不得已,或心甘情願,手握權柄富貴,美色也難免沾染。但無論她們動機緣何,本就不該因此被輕看。欲望本是尋常,男人女人并無不同,一個為色·欲,一個為富貴,你說誰比誰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