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弦紋鏡

目送蘇媚那班飛機離開,唐鶴逢轉身出了機場,董嘉已經等在車旁:“唐先生,現在回公司?”

唐鶴逢坐進車中,微微搖頭:“去臨大教職工家屬小區。”

董嘉有些意外,公司還有事情等他處理,不知道有什麽事情這麽着急。

但他做唐鶴逢的助理已有多年,自覺是個不會輕易打探的好助理,于是驅車改了方向。

五點半,蘇媚走出了機場,來接機的是個年輕姑娘,瞧着是剛剛大學畢業的年紀。

留着黑色的中長發,鵝蛋臉,大眼睛是個很标準的小美人,看到蘇媚後她很有眼力想要接過蘇媚的行李。

被蘇媚婉拒後她也不在意,很開朗的自我介紹:“峨眉老師好,我叫劉穎,你可以叫我小穎,這短時間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

“你好。”蘇媚很矜持的和她打招呼。

“峨眉老師,我們先回酒店嗎?”

“嗯。”蘇媚點點頭。

話音剛落,手機就響了起來,是戚眉的來電。

蘇媚接通:“媽。”

“到了嗎?”

“剛下飛機,正往酒店走,你們到小屋了嗎?”

“我和你爸已經到了,還要多謝小唐特意來接。”

“唐深去接的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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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不是你擺脫他來幫忙?”

“沒有。”蘇媚頓了下又問,“他人呢?”

“陪你爸下棋呢,你爸那個臭棋簍子,難得小唐能忍得了他。”戚眉說時話中帶笑。

顯然是很喜歡唐深這個年輕人。

另一邊唐鶴逢正與蘇朝哲端坐在鶴卿小築外。

下棋應稱得上是蘇朝哲一大愛好。

不過雖說他棋力尚佳,但是棋品堪憂,輸棋不認,贏棋自滿,以往除了自家閨女不嫌棄,蘇朝哲也就能和孟粵樟下上兩盤,但他實在言而無信,孟粵樟苦他久矣,後來氣得指着他的鼻子大罵:“棋之小人,臭棋老道。”

棋臭不臭暫且不說,棋品是真的不行。

後來蘇媚搬到鶴卿小築,而孟姿一個化學系教授哪裏會下什麽圍棋,蘇朝哲就再沒什麽機會與人對弈。

沒得只能迫害他的那群學生。

但這群學生中,一屆也未必有一個真的會下棋的,是以蘇朝哲可以說是棋瘾攢了這許久。

如今遇到一個唐鶴逢,他既不說他下棋反複無常,也不言他死不認輸,實在是很合他的心意。

再說唐鶴逢的棋并不會主動挑起事端,但他善于壓制對方取外勢,一旦被他抓住破綻便立刻猛攻,欲将其置之死地而後快。

所以這盤棋下的實在是酣暢淋漓:“以往孟粵樟那老頭常與我說你朽木難雕,但如今以我看來,你卻比他強多了。”

唐鶴逢聽聞這話笑了笑:“我與孟叔,有些誤會。”

蘇朝哲擺擺頭:“我還不知道他,一輩子就顧着做學問了,脾氣倔的像頭驢,你不必給他開脫。”

言語間,唐鶴逢的手機響了起來:“伯父,我回個電話。”

此時到他執棋,他心思都在棋盤上,急忙揮手:“快去快回。”

唐鶴逢從石凳上站起來,慢慢的走出小院,接通了電話。

“唐深。”

“嗯。”唐鶴逢低低應了一聲後不再說話,似乎在等着蘇媚開口。

“我媽說是你接他們去的鶴卿小築。”

“嗯。”唐鶴逢目光落到院子裏埋頭苦思的蘇朝哲身上。

“你沒有回去?”這個問題本沒有意義,唐鶴逢已然站在鶴卿小築就是答案。

“嗯,孟叔告訴了我你家地址。”

“那,謝謝你。”

“這般道謝?”

“你想我怎麽道謝?”

電話中唐鶴逢沉默了片刻:“請我吃飯吧。”

“好。”

蘇媚剛剛應下,便聽到電話中傳來蘇朝哲隐隐的聲音:“小唐,到你了。”

她忍不住笑起來:“你去吧。”

挂斷電話,蘇媚迎上劉穎偷偷飄來的目光,被她發現後小姑娘有些羞赧的吐了吐舌頭:“峨眉老師,您還沒吃飯吧,我們要不要先去吃飯?”

蘇媚搖搖頭:“回酒店吧。”

次日有人來時,蘇媚正在洗漱。

當天晚上蘇媚睡的并不好,也許是因為睡慣了硬床,也許是出門在外不習慣,一直到淩晨三點鐘她才終于緩緩入睡。

但天一亮她便已然醒來。

想到今日尚有事情要處理,她訂了早餐起床洗漱。

三分鐘後房間門鈴響起,蘇媚還在內心感嘆酒店效率,但打開門後卻看到了門口站着三個人。

為首的是個中年男子,四十歲上下的年紀,他右手邊站着一個年輕男人,身材高大,出汗這一件茶白色的帽衫,頭發剃的很短,只有短短的一層發茬,他低着頭,整個人都散發着不耐煩的氣息。

左手側是個年紀很小的姑娘,染着橘黃色的頭發,身後背着一個很大的包裹,但神情卻很唯唯諾諾。

“你們是?”

“峨眉老師好,我是趙陽澤,是桑晉的經紀人。”中年男人笑眯眯的伸出手。

桑晉,蘇媚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想了許久,她終于反應過來是那個被投資方硬塞進來的人。

蘇媚目光緩緩的移到了那個年輕男人身上,他應該就是桑晉了。

但意識到現在是什麽情況後,蘇媚不自覺的皺了皺眉,大多時候,不速之客都很難令人愉悅。

趙陽澤浸染名利場多年,敏銳的察覺蘇媚的不悅,他道:“峨眉老師昨日剛下飛機,今天我們便來冒昧打擾,實在是抱歉,今日來是希望峨眉老師能夠給桑晉一個機會。”

對方姿态已然放的很低,蘇媚并未有什麽喜歡為難人的癖好,但她雖不了解桑晉,但此刻瞧他神情也能窺見兩分桀骜難馴。

她并不讨厭桀骜之人,但她遲疑的是眼前的這個明星,既非受過專業教育的演員,也沒有任何的表演經驗,若僅僅只是如此便也罷了,但她從他身上看不到絲毫對故事和人物的敬畏。

只這一眼,桑晉這個人在她這裏已經被否定了一大半。

但看趙陽澤和那個橘色頭發的小姑娘懇懇切切的目光,蘇媚還是松了口:“進來說吧。”

“峨眉老師,我們很有誠意,無論您有什麽條件,只要您說出來我們都能滿足,只希望您能給桑晉這次機會。”趙陽澤一落座便開門見山。

蘇媚看了眼桑晉:“趙先生,我是個文人,唯有一願便在于作品,您要機會實在是找錯了人。”

被拒絕後,趙陽澤也并不惱怒,他給身邊的女孩示意,只見那孩子從包裹中取出了一個匣子,送到了蘇媚的面前:“這是周朝青銅弦紋鏡,傳聞周朝明武皇帝在野時與妻子逃荒恐因災分離,遂将銅鏡破開,兩人各持一半,作為信物,之後果真因此鏡重逢。”

蘇媚沒有打開,她神色難辨,看似平靜,內心卻泛起點點漣漪,但仔細考量,也不知心中微瀾又是因何而起。

或許是她瞧着匣子的時間太久,趙陽澤喚了她一聲:“峨眉老師?”

“還以為多清高呢,不也是見錢眼開。”進屋後一直都在沉默的桑晉冷不丁的說了句。

趙陽澤急忙呵斥他:“桑晉,閉嘴!峨眉老師,你不要放心上,桑晉不是這個意思,他就是嘴賤。”

蘇媚即便聽到桑晉的話也并沒有多麽激烈的反應,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并沒有說話。

他進來不久後,蘇媚便意識到或許他也并不想參演這部電視劇。

他态度輕浮不配合,顯然多少是有些賭氣的。

因此蘇媚并不願與他有過多的交談,她将匣子推了回去:“趙先生,我想還是讓這位桑先生想清楚後我們再讨論這件事情。”

趙陽澤還有些不甘心,他還想說些什麽挽救一下,蘇媚已經站了起來:“我應該還會在臨川待一段時間,歡迎随時做客。”

這就是并未封死所有的退路。

蘇媚的态度已然十分明确:想要機會,可以,至少你應該值得這個機會。

送走三人,蘇媚接到了唐鶴逢的電話,電話那邊他的語氣頗有些神清氣爽的意思:“早。”

“早。”相反蘇媚的興致就顯得不是那麽高。

“怎麽?”

蘇媚将早上有人造訪的事情說了,唐鶴逢問:“不滿意演員?”

“也并非不滿意,他态度輕浮,顯然并不情願,也應是迫于公司壓力,只是覺得事情很難善了。”

談起這個蘇媚便覺頭痛,趙陽澤尚且容易應對,只怕到了最後她要應對的是桑晉背後的公司。

這已然足夠蘇媚升起些許退堂鼓的心思。

聽她說完,唐鶴逢說:“倒也并非沒有辦法。”

确實并非沒有方法,蘇媚介意對方的散漫,又不願與桑晉的公司扯皮,上上策是一改對方的輕慢。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并不了解桑晉,即便有心,也無從下手。”

她剛剛說完,便聽到手機的消息提示音,打開一看,右上角就是桑晉的一寸照片。

“他兄長是我至交。”

蘇媚粗略的翻了一遍,信息資料十分詳細,甚至連桑晉十歲那年爬樹被樹枝劃破了新買的褲子,哭着回家訴苦,卻被兄長嘲笑的事情也記錄在冊。

總的來說,桑晉的性格十足十的小霸王。

蘇媚看着那份資料感慨:“我又欠你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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