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朱茶

“蘇媚,我并非口拙之人,但此刻也不知該如何告知你我有多歡喜,我知當血液中的火焰燃燒,最堅強的誓言也無異于草杆,但我不願因它或許會變而緘默不語。”唐鶴逢認真的看着蘇媚,“我希望你知曉,我願為你做所有的事情。”

枕前發盡千般願,要休且待青山爛。

蘇媚明白他的意思,黃河枯死,白日星辰,北鬥南回,三更見日。

此情不休。

她說:“我知道。”

臨行前一日,蘇媚受邀去了拍攝現場。

雖說劇本還有些問題需要修改,但幾乎都集中在後半段的劇本中,加之劇本問題拖了太久,因此《梅鄉》在前一日已經開機。

葉延得知蘇媚将要離開,特意邀請了她臨行前來劇組探班。

蘇媚對劇組的拍攝現場還是有些許的興趣的,因此便應下了這個邀約。

從劇組回來,兩人又去了八珍玉食。

上次來時天色尚明,但今日到時夜幕已經拉起。

在侍者的帶領下他們走進了院子,但蘇媚忽然拉住了唐鶴逢的袖子:“我還不餓,陪我在院子中轉一轉?”

八珍玉食的面積并不小,雖不如松閣般山水相依,但大門大窗,飛檐勢壯,相比起來,松閣仿若江南園林秀美清雅,八珍玉食更有北方建築的氣魄。

此刻八珍玉食的院子中都挂上了燈籠,景色美不勝收。

唐鶴逢自然不會敗蘇媚的興,便同身邊的侍者說道:“先去忙吧。”

等人離開後,蘇媚便拉着唐鶴逢的手慢悠悠的順着小路走過去,走了沒多久,她忽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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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鶴逢本在她的側後方盯着燈光下她那一截如白玉的脖頸,忽聞她的笑聲便問:“那麽開心?”

她也沒回頭,甚至腳步也沒停下,但卻很鄭重其事的回答他的問題:“當然,同你在一起,無論做什麽我都是開懷的。”

聽到她的話,唐鶴逢的唇角忍不住一彎再彎。

前方路邊放置着嵌螺钿理石的清式獨座,兩個人便順勢坐下。

蘇媚微微側了側身體靠在唐鶴逢身上,她一只手挎着他的胳膊,下巴墊着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上次來時我并未注意,這裏竟然有這麽多花。”

唐鶴逢也側身看着她,很聽話的為她解釋:“這裏的女主人曾經是個花藝師,原本也是沒有這些花的。”

“那他們之間應該感情甚篤。”蘇媚一邊說着一邊擡起頭。

猝不及防,蘇媚這才發現唐鶴逢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這個距離很危險,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蘇媚能夠通過自己的肌膚感受到唐鶴逢溫熱的呼吸。

不知道什麽時候,那只被她穩穩挽住的手臂已經放到了她的腰間,她沒有閉眼,所以清楚的看到了唐鶴逢慢慢湊近的臉以及在彼此觸碰那瞬間他眼睛中一閃而過的痛楚。

但是在那瞬間蘇媚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所以她并未意識到那抹痛楚的不合時宜。

溫熱的,柔軟的,恍如隔世的。

只有胸腔中那顆熾熱的心在鼓動,她用力的攥住了他的衣服,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他溫柔的,固執的吻住蘇媚。

他們肌膚相貼,蘇媚甚至可以感受到他顫抖的身體,一種不可遏制的抖動,蘇媚不知道那是為何,于是她想張開雙眼。

但一雙手掌很快的覆蓋在了她的眼睛上,入眼一片漆黑。

他的唇離開了她的唇,輕吻了她的脖頸。

自然而熱的,他松開了她。

蘇媚的視線不敢再落在他的身上,她很快轉過目光四下巡視,看到路的對面開着紅豔豔山茶:“山茶花?”

“朱茶。”

“朱茶?”蘇媚訝然,隐隐覺得名字有些熟悉,但又似乎從未聽說過有什麽花叫這個名字。

“傳聞中,朱茶是明武皇帝尋人培育。”

提到明武皇帝,蘇媚想到那日桑晉來時,他的經濟人遞過來的青銅弦紋鏡。

關于明武皇帝歷史上對他的看法向來是褒貶不一。

史學家們認同他在亂世中一統天下的功績,但同時對他誅殺忠臣,重用酷吏,濫用民力,窮兵黩武的行徑也十分诟病。

另一面,明武皇帝在野期間留下不少詩詞篇章,對于後世文壇來說都産生了重大影響。

蘇媚曾讀過他的作品,雖有些東西不甚了解,但也看得出,早期的明武皇帝确實是個剛直清明的文人。

他後期貴為皇帝,便極少再有詩文流傳下來。

但蘇媚對他的興趣還是很大,想來當初桑晉那邊送來青銅弦紋鏡也極有可能是不知從何處打聽到了她對明武皇帝的興致。

史書中對明武皇帝的記載大多是關于他如何以一介布衣之身登臨大寶,又是如何逐鹿中原的。

很少有關于他在野時的記載,只是在野史中零星提起了他在野時曾成過親,至于妻子的來歷身世都并未詳述。

“傳聞明武皇帝與妻子梁氏青梅竹馬,後梁氏因父獲罪,淪為官妓,明武皇帝少時家道中落,寄宿于梁家,梁家院中曾種植大片山茶,那是梁氏最愛的花,但山茶并非四季常開的花,明武皇帝為懷念梁氏廣尋能人培育出了四時常開的朱茶。”

“所以梁氏并未能陪同明武皇帝君臨天下?”

唐鶴逢搖搖頭:“梁氏福薄,雙十而亡。”

蘇媚愣住,一時之間心中五味雜陳,竟然是說不出的揪心。

“本就是些豔史,做不得真。”唐鶴逢說完看到蘇媚神情不對,他嘆了口氣。

蘇媚點點頭:“嗯,我知道。”

但到底受了些影響,她不想再繼續待在這裏:“我餓了。”

“我們去吃飯。”

遇到熟人的時候,唐鶴逢正在哄人。

雖離開了,但蘇媚的情緒仍舊低落,她眼眶發紅,唐鶴逢側首輕聲與她說些什麽,因而也就并未注意到迎面而來的人。

八珍玉食并非夜總會,也不是娛樂會所,但是在東川也算是有名的銷金窟。

這種地方格外的吸引一些追求格調和品味的客人。

尤其是文人的青睐。

最近因出版社與止觀文學獎的事情,聶淞并不輕松,今日便是因此同作協的幾位負責人約在八珍玉食。

但他并未想到今日會在八珍玉食遇到蘇媚。

這是意外之喜。

他與蘇媚已有數年未見,雖說還留有聯系方式,但除了前些時日的那通電話,便是連平時的節日也從未互發過問候。

蘇媚并非是喜歡分享自己生活的人,加之多年未見,聶淞第一眼看到她時甚至不敢确定是不是她。

待她與身邊的男人越走越近他才确定,确實是蘇媚。

“蘇蘇?”他下意識的叫了一聲,便看到蘇媚和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同時擡頭看過來。

蘇媚的眼睛有些發紅,像是在哭,她身邊的男人倒是生了一副好模樣,只是看過來的神色不怎麽友善。

看到聶淞,蘇媚很意外,原以為不會再見的人,此時重逢她心中只剩感慨:“學長。”

“好巧。”聶淞有些遲疑的問出口,“早知你來了東川,沒想到會在這遇到?”

“我們來吃飯。”蘇媚說。

聶淞點點頭,他看了眼蘇媚,又看了看唐鶴逢,向她介紹與自己同行的人:“這位是崔永豐老師,這位是路興文老師。”

說完他頓了頓,看了眼蘇媚目光有些複雜。

雖說蘇媚已經拒絕,但是崔永豐和路興文仍舊希望能夠邀請她來擔當評委。

但念及蘇媚的性格,聶淞到底沒有直接介紹她的身份。

崔永豐,路興文,即便蘇媚的交際不多,也聽說過這兩位老師,在文壇都是舉重若輕的人物。

“崔老師,路老師好,我是蘇媚。”

崔永豐和路興文聽說過峨眉的名字,但并未聽過蘇媚的名字,因此也只當是聶淞的朋友簡單的招呼過,并未往心上放:“你好。”

原本打過招呼,蘇媚與唐鶴逢便要離開,但剛走兩步,崔永豐忽然便叫住了他們:“等一下。”

兩人腳步停住,崔永豐走到了兩個人的面前,嚴格的說是走到了唐鶴逢的跟前,有些不确定的道:“唐鶴逢?”

被人認出的唐鶴逢頗為無奈,但他還是止住了繼續走的腳步,笑了笑:“崔老。”

“許久不見,今日你也未帶眼鏡,與我上次見你差別明顯,我一時竟未認出你。”從方才其崔永豐的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但現在卻興奮了起來,“你小叔近來如何?”

“勞崔老挂念,小叔近來很好,前些日子還提及從崔老處得來的大紅袍是難遇的珍品。”

崔永豐“嘿嘿”笑了聲,又面露責怪:“你這小子,若非我認出你,你便這麽走了?”

唐鶴逢笑着告饒:“崔老莫怪,是我疏忽。”

崔永豐自然是不會真的因此怪罪,不過:“難得偶遇,今日老頭子做東,一同吃頓飯。”

蘇媚自然是不樂意的,她原以為唐鶴逢會拒絕,但他并未而是順勢應下,并同崔永豐介紹了蘇媚:“這是我的戀人。”

崔永豐對蘇媚的态度就更加和善了,此時蘇媚再想拒絕便格外不合時宜。

而不遠處的聶淞聽到唐鶴逢的話,眸光微動,動了動唇,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是最後只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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