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醋海翻波
唐鶴逢這個人聶淞是有所耳聞的。
第一次聽人提起他,聶淞剛剛畢業參加工作,那時候正巧碰上他棄文從商,圈內震動。
其實現代社會,畢竟不是幾千年前的封建社會,認為商人低賤。
但畢絕大多數人始終認為若是一項技藝想達到目無全牛的境界,是要心無旁骛的。
做學問,最忌三心二意。
況且多年來唐鶴逢一直被人看好,認為将來必是曾無與二的人物。
因此他走向商人這條路業內人紛紛扼腕嘆息,也正是在這種環境中,聶淞聽說了許多關于他的風流事跡。
至于後來便是關于他在商業上又是如何縱橫捭阖了。
他的視線落在了蘇媚和唐鶴逢相攜的雙手上,很快的又收回了視線。
席間崔永豐,路興文都興致勃勃的與唐鶴逢交談,不可避免的又提起了他從商這件事,言語之中無不惋惜:“小唐啊,若是如今你還在我們這些老家夥都要為你讓路喽。”
唐鶴逢自然謙虛:“崔老,路老皓首窮經,年輕一輩雛鳳清聲,我德薄才疏實在擔不起您老這麽一番話。”
“确實。”路興文點點頭,“年輕一代雖說如今都稍顯稚嫩,但也有幾個不錯的苗子,像小聶,年紀輕輕也做了南樓文學出版社的副總編,前些年敦蘭獎,樊蘇獎也确實有不少優秀的年輕人。”
“路老謬贊了。”
“後生可畏啊。”
崔永豐和路興文說着便不由得感嘆起來。
但很快又話頭一轉,“那個峨眉,便很亮眼,多少年了,能同時包攬國內三大獎的作品也屈指可數啊,聽說還是個小姑娘,我們近日原是打算請她來做評委,可惜被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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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崔永豐的話,唐鶴逢看了蘇媚一眼,便見對方遞過來一個無奈且稍顯尴尬的表情。
眼睛中仿佛寫着,我也沒想到啊,拒絕前輩之後會當面遇到。
唐鶴逢忍不住笑,感受到他的揶揄,蘇媚伸手在桌子底下掐了他一下,低聲道:“有那麽好笑嗎?”
唐鶴逢順勢握住了她的手不松開,唇角的笑意不減。
被崔永豐看到:“這是怎麽了,如此開懷?”
他的目光在蘇媚和唐鶴逢之間交替,神情中帶着一種長輩對晚輩特有的調侃。
蘇媚是最不經逗的,察覺到後便有些不自在的避開了對方的目光,手指忍不住的在唐鶴逢的掌心撓了撓。
唐鶴逢難耐的捏了下她的手掌,笑着回應:“确實亮眼,惠施多方,其書五車。”
他的話出來後,在場的其他人都有短暫的默然。
蘇媚的沉默多是因他毫不吝啬的誇贊而喜悅和羞赧。
聶淞的沉默更多的是了然唐鶴逢與蘇媚之間的暗流。
而崔永豐和路興文是因為這份誇贊的難得:“稀奇啊,竟然有人能得你如此高的評價。”
唐鶴逢很少誇人的,并非是他有多麽傲慢,輕視他人的才華,而是他并非是一個會指摘評價他人的人。
所以這本質上是來自于他骨子中的謙和,并不認為自己有對任何人予以評價的資格。
所以他說:“這不是評價,是感受。”
“這麽說你與峨眉相識?”崔永豐從他的話中聽出一絲不尋常,因此有些興奮。
念及方才他提起邀峨眉做評委的事情不難知曉崔永豐有希望唐鶴逢從中間牽線的意思。
唐鶴逢看了眼蘇媚,他們是清楚的,對方仍未放棄,峨眉的身份早晚有揭穿的那天,何況這本也不是什麽機密大事,更不必說對方還是唐鶴逢相識的長輩。
總歸是要直說的。
不過方才聶淞為她的身份打了掩護,此時承認難免使其尴尬。
蘇媚到底還是微微搖了搖頭。
唐鶴逢懂蘇媚的意思,但是目光隔着兩位前輩看向了聶淞。
聶淞的目光落在蘇媚的身上,其實從見到蘇媚後,有相當一部分時間他的目光都若有若無的掠過蘇媚。
盡管他稍有掩飾,目光算不上直白,但是唐鶴逢仍舊敏銳的注意到了其中的微妙。
這種微妙仿佛在訴說着際遇的無可奈何。
怎麽會無可奈何呢,不過是還有遺憾,還有不甘,還有期待。
于是唐鶴逢的神情便有些陰沉。
那是一種與他整個人氣質都格格不入的陰沉。
從容如唐鶴逢也不容卧榻之側有他人酣睡。
只是除了被這份陰沉注目的聶淞,在場的其他人并未感受到。
“确實是認識的。”
果然,崔永豐接着道:“關系如何?”
這個問題就有意思了。
他與自己的戀人關系如何?當然是親密無間了。
“尚可。”
“如此,你幫老頭子我引薦一下,我們評委會是很有誠意的。”崔永豐果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唐鶴逢笑着點點頭:“好,我會轉達的。”
這個話題這才算是告一段落。
蘇媚簡直如釋重負,同樣如釋重負的還有聶淞,他也在擔心繼續下去,蘇媚身份大白,自己處境尴尬。
剩下的時間基本都是閑聊。
席間崔永豐和路興文兩人得知蘇媚的父親是蘇朝哲後,也驚訝了一番她竟然也是故人之女,免不了又是一番慈愛的盤問。
待到這一餐結束,蘇媚和唐鶴逢回到酒店已經十一點多。
蘇媚昏昏欲睡,不過他們原定航班是次日早六點,尚有行李沒有收拾。
她眼底青黑十分明顯,唐鶴逢催着她去洗漱休息,她仍倔強的搖着腦袋:“我不困,我先收拾行李。”
“你先去洗漱,洗漱完再收拾。”唐鶴逢推着她往衛生間去。
大抵是困得厲害了,蘇媚的大腦喪失了一半思考的機能,懵懂又昏沉的順着唐鶴逢的腳步往洗手間走。
等洗手間的房門關上,唐鶴逢任勞任怨的開始幫蘇媚收拾行李。
蘇媚來時帶的行李并不多,但在酒店住了一段時間後就多出不少小物品。
什麽劇組送的衣服,路邊買的紀念品,新添置的幾本書,零零散散,并不好收拾。
但唐鶴逢動作幹脆利落,即便東西零碎,他也并未收拾太久。
蘇媚從洗手間出來時,他正在處理書桌和櫃子上的小物件。
她注意到他手中正捏着一張卡片,瞧着是有些眼熟的,她一時沒有想起來這張卡片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直到唐鶴逢慢悠悠的展開,念出了上面的字:“心之所願,無所不成。”
蘇媚的動作略微一頓,竟然是那日聶淞送來的花中的卡片。
花早已枯萎,蘇媚已經處置幹淨了。
只不過卡片看過後被她随手放置,之後并未想起,因此便在櫃子上放到了現在。
念完後,唐鶴逢擡頭看向蘇媚,他的眼中原是帶着詢問的,但看到蘇媚的反應後便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聶淞?”
蘇媚點點頭,走到唐鶴逢面前接過那張卡片,原本是想夾到書中,但發現書本已經被他收起,便扔到了垃圾桶裏:“忘記了。”
唐鶴逢點點頭,仍舊沒有追問的意思:“不是困了嗎,趕快休息。”
“可是你的行李......”
蘇媚沒有機會把話說完就被唐鶴逢按到了床上:“已經處理好了。”
蘇媚便乖覺的躺到了床上,如今這個時間确實要比她的正常作息晚太多了。
所以她不需要過多醞釀便有了睡意,只不過昏昏沉沉的也不忘囑咐:“你也去休息吧。”
唐鶴逢坐在床邊,愛不釋手的撫摸着她那一頭又黑又密的長發,輕聲應答:“好,等你睡着我便走。”
蘇媚其實不是很清楚他到底再說什麽,只是下意識的回應:“嗯。”
“你和聶淞在一起多久?”在她意識不清,即将沉睡時唐鶴逢忽然開口問。
“嗯?”
她沒回答,唐鶴逢卻笑了,有些無奈。
他到底俗氣,即便如何被人奉若谪仙,也逃不過妒恨之心。
但細細想來,這又有什麽關系呢,左不過是過往雲煙,如今的才是真真切切的。
床上的人已然睡熟了。
她的臉都被自己濃密的頭發和柔軟的被枕包裹着,小臉瑩白,透着一種幼童般的無害。
唐鶴逢順手剝開她的頭發,以便自己能夠更加清楚的看到她的面容。
他正出神,便聽床頭櫃上蘇媚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蘇媚是有晚上關機的習慣的,但今天應是累極,忘記了關掉手機。
唐鶴逢立刻便拿起了手機關掉了聲音,他下意識看了眼蘇媚,見她并未驚醒,于是小心翼翼的走遠接通了電話。
“喂。”
接通電話之後孟姿聽到了一個男人聲音的時候愣住了,過了幾秒鐘她才反應過來:“你是唐鶴逢。”
“是我,這是蘇媚的手機,她已經休息,若是有事我可以代為轉告,或是你明早來電。”
“你可以把她叫醒嗎?事情有些緊急。”孟姿問。
唐鶴逢的手機在口袋裏振動起來,他打開信息看了眼,回孟姿:“是孟叔的事情?”
“你認識孟老?”孟姿聽到唐鶴逢提起孟粵樟有些訝然。
“嗯。”唐鶴逢已經将董嘉發來的信息和資料大致看完,“明日一早我同蘇媚便會返程,此事我會同她說的。”
但是孟姿仍舊有些不放心:“阿媚離開前特意說過若是孟老出事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她。”
“我會處理,不必擔心,孟叔不僅是她的老師,也是我的長輩,我不會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