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觀往事

誠然學校選擇這般的解決方式也算不上是錯,但卻多少有些涼薄了。

至少是寒了如蘇朝哲這般在學校執教多年老教授的心。

他忍不住長嘆一口氣,不過:“事情走到如今這個局面,也是小人作梗。”

蘇朝哲口中的這個小人并非是藏在背後煽風點火,造謠生事的那位,而是一位在衆人眼中同樣算得上德高望重的老教授。

孟粵樟這般的性格,年輕時便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年紀漸長,脾氣也随着學問升了好大一截。

唐銘便常常說道他:如今能混到這般地位,得多虧了命中貴人多,就他這般脾性,有如今的光景,當真是鴻運當頭。

這不,穩穩當當的走了大半輩子,一着不慎跌進了陰溝裏。

說起這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與孟粵樟之間的恩怨便要追溯數十年了。

這位教授名為季敦,二十年前,孟粵樟不過而立的年紀,性格暴烈,見不得汲汲營營之事。

他認為搞學問的自然是要安安穩穩,一心一意,但是這位季敦教授則是被職稱,虛名沖昏了腦袋。

當年學校職稱晉升,孟粵樟和季敦的條件都是達到标準的,兩相比較,學校難以取舍。

又恰巧兩人手中都有将要發表的論文。

因此學校便決定以此論文決勝負。

三十多歲的教授,這在任何時代來說都是令人驚嘆的成就。

季敦自然是勢在必得,但偏偏論文撰寫過程中寸步難行,眼看時間逼近便動了些歪心思,将主意打到了孟粵樟的論文上。

他偷了論文,又搶先發表,一時之間孟粵樟成了抄襲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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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孟粵樟論文撰寫過程中曾與不少人讨論鑽研,留下了大量的書面證據,季敦最後也并未得逞。

文化人做出抄襲這種事情,他便不可能再有好的名聲。

但季敦有位好舅舅,他的這位舅舅也是位有頭有臉的人物,是孟粵樟衆多伯樂中的一個,有他出面,孟粵樟也并未把此事大肆渲染。

這事最終以孟粵樟成為了臨大教授并被季敦記恨上而告終。

如今幾十年過去了,孟粵樟自認自己從未招惹過季敦,但他瞧不上這人,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多年來兩人談不上勢同水火,多少也稱得上相看兩厭。

至少在臨大工作過一段時間的老師們都曉得能避免兩人相遇便避免。

孟粵樟出事,季敦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更不必說自那事之後,季敦便開始走上了管理一途,如今也算身兼要職,在這關頭停孟粵樟一個職實在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蘇媚清楚孟粵樟同季敦之間的前塵舊怨,因而心中也就越發的愧疚。

此事原本便是沖着她來的,如今更多人的怨氣卻都沖着孟粵樟去了:“老師,抱歉。”

孟粵樟當然不可能怪她,但她提起這件事情,一直隐忍不問的蘇朝哲便忍不住了:“蘇蘇,究竟怎麽回事兒?”

看着滿屋的人都朝她瞧來,蘇媚嘆了口氣。

事情原也不複雜,但也稱不上簡單,期間牽扯到了不少人,也涉及到了一些舊事,蘇媚并不願在唐鶴逢的面前談起,她擡頭看了他一眼。

不知是在何處來的默契,四處相對之間他極快的轉過了視線,沖着在場的幾位長輩道:“此事便交給我,幾位長輩不必為此憂心。”

說也奇怪,他明明不過二三十歲的年輕人,與他們這一群活了五六十年的人比起來應是青澀的,但他只簡簡單單一句話,便能令人格外信服。

勢在必得,成竹在胸,他們能在他身上看到一種智珠在握的自信。

這種自信即便是如他們般活了大半輩子也難以修煉出來的。

但唐銘與他相處多年,并不好糊弄,他追問:“你要如何應對?”

“小叔,利是燒身火,搞不好是要玩火自焚的。”他語焉不詳,其餘人再問他也不再多說。

可憐滿屋文化人一時之間在他面前竟都顯得腦子有些不怎麽好用。

蘇媚隐隐約約的有些眉目,但卻一直無法抓住,直到吃完飯,唐鶴逢送她會鶴卿小築時她才開口詢問:“你究竟打的是什麽主意?”

聞得此問,唐鶴逢嘴角翹起一抹頗為高深莫測的弧度,他緩緩的吐出:“假之以便,唆之使前,斷其援應,陷之死地。”

這是一招誘敵深入。

但緊接着他又說:“類以誘之,擊蒙也。”

這是一招抛磚引玉。

但蘇媚仍舊不解,唐鶴逢繼續道:“重要的并非是我如何應對,打的什麽主意,而是如果我想自然有無數辦法解決,他們不過是跳梁小醜,不值得你費神。”

他的語氣冷硬,說出的話也格外的乖戾。

至少這不該是那個面對沈培也能說出你很好的唐鶴逢能夠說出的話。

蘇媚盯着他的臉,看到他臉頰的肌肉輕輕跳動,她忽然福如心至:“唐深,你是不是有些不高興?”

“嗯。”唐鶴逢并沒有否定,顯得無比的坦誠。

為什麽呢?按照這個對話的發展,蘇媚是應該問出這句話的,但不知為何,她有一種隐隐約約的直覺讓她并未選擇繼續問下去。

蘇朝哲詢問時蘇媚的欲言又止讓唐鶴逢想起了一些并不好的回憶。

那是已經塵封很多年很多年的記憶,但即便是歲月不斷揉捏,那些淬血的記憶仍舊鮮明。

他像是有些魇住了一般。

直到蘇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唐鶴逢心神一震,車停在了夜晚的郊外,他轉身看向她,目中某種暗光閃爍:“梁姝。”

他聲音很輕,蘇媚并未聽清:“什麽?”

唐鶴逢搖搖頭:“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一切已經過去了,現在我在你身邊,你說的,他們不過是跳梁小醜,并不重要。”

唐鶴逢知道她說的是方才在孟粵樟家時她刻意不提的那些舊事。

但盡管心知肚明,他仍舊忍不住的認真去看她的神情,确定其中沒有任何的異樣之後,他竟說不出自己究竟是歡喜還是失落,但那一瞬間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卻是真的。

如此,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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