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劍戟森森
又過幾息,唐鶴逢再度開口,應是此時已經心緒複平,他又談起剛剛未說完的事情:“這也并非棘手之事,眼下孟叔深陷輿論,但說到底真正的敵手并不在網絡而是那些藏在暗處之人,你既知曉他們的身份便不存在敵暗我明之險境,雖說輿論之中我們身處劣勢,但也僅此而已了。”
聽他說完,蘇媚轉頭看他。
老師其實也并非是一個任人揉圓搓扁的性格,雖說脾性算不上好,但是多年來的經營讓他在業內算得上舉重若輕的人物,擁護者也不在少數。
在這場以她為目标的陰謀中,老師會成為衆矢之的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原本老師在這則謠言中只是作為佐證她行為不端,德行有失的工具和手段。
雖說兩件事情同樣都具有不小的社會話題性,但是比起蘇媚抄襲這件事情,顯然一個猥亵學生,學術造假的業界大拿更加能夠吸引人的怒火,于是老師便自然而然的成為了這場全民暴行的“風眼”,蘇媚則成為了附帶。
但無論如何幕後人是沖着她來的,所以眼前的情景只是暫時的。
三人成虎,惡語如寒刃傷人。
這也是他們唯有的,最惡毒的武器。
唐鶴逢顯然是有些未竟之言的,但蘇媚懵懵懂懂也并未真正的想清楚。
劍戟森森唐鶴逢。
他的這份心計和頭腦是在商場之中與人生死相争錘煉出的,并非蘇媚這種一心撲在書本中的文化人能夠一眼窺探的。
她從他話中唯一搞清楚的一點就是他想告訴自己不必為此感到惶惶不可終日。
擔心仍舊是擔心的,但是此時比起擔心這件事情的發展,蘇媚卻更加好奇唐鶴逢究竟打算用怎樣的招數應對。
很快,蘇媚便見識到了。
第二日一早蘇媚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網絡上的輿論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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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錄作者賬號時,蘇媚便看到了不少的網友在她的微博下面留言談及此事,也有些網友問她什麽觀點。
蘇媚能有什麽觀點呢,她選擇性的忽略了些評論和私信。
關于此事網絡言論可以說是一邊倒的,有些評論尚且克制,但是另外一些話便是蘇媚再多喝幾碗孟婆湯也說不出來的不堪入耳。
但刷了幾分鐘後,蘇媚突然刷到了熟人的微博。
說是熟人,其實不盡然,她與對方不過有幾面之緣,嚴格來說應算是她前輩的前輩。
如今已經百歲高齡的大文豪樊蘇,俨然是文圈國寶級的人物,與他同時期的作家們都已經相繼作古,是在許多年輕人心中只活在書中和上世紀的人物。
當這樣一個人物願意為孟粵樟背書時,很容易就引起了一場全新的輿論狂歡。
一百多歲的樊蘇并未打字,而是讓人錄制了一段視頻。
視頻開始,樊蘇對着鏡頭後的某人問:“可以了嗎?”
男人的聲音響起:“可以了,樊老。”
蘇媚很容易便辨認出了唐鶴逢的聲音。
樊蘇說:“我是樊蘇,聽說小孟這孩子最近遇到點事,他那幾篇論文都經過我手,怎麽可能抄襲,搞學術造假這種事情,就小孟這個人活了大半輩子,搞學問把腦子搞壞掉了,說他學術造假,你們不如說他身患重疾靠譜點。”
說着視頻中的樊蘇拿出了厚厚一沓的手寫稿,把稿紙怼到了鏡頭前:“這是當年小孟論文的初稿,上面的紅色筆和藍色筆是我給他的批注。”一邊說樊蘇一邊一邊舉着皮膚宛如老樹皮般的手在稿紙上劃過去,随着他的動作還能看到上面有兩行字被用紅筆劃掉,一旁寫着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狗屁不通!”
樊蘇一張張的翻,百餘張的稿紙,他也不嫌煩,盡數的攤在了鏡頭前,實在是沒有比這更絕妙的反駁了。
翻完文稿,樊蘇的臉又出現在視頻中,他悠悠嘆了口氣:“孩子們啊,險心露山岳,流言翻波濤。流言一傳十,十傳百,會把任何偉大的,造福于民的、經過苦苦思索、歷盡種種磨難才獲得的思想歪曲成于己、于真理都無益的邪說。”
不可謂不語重心長。
視頻結束,也不再有其他任何的回應,發表視頻的平臺是一家主流媒體,在視頻發布的半個小時裏,網絡上的言論大致分為了以下幾種:
第一種是因為樊蘇而完全倒戈,表示相信孟粵樟是一個十分純粹的學者的。
第二種是相信孟粵樟不存在學術造假,但對于他濫用職權猥亵學生這件事情仍舊表示懷疑。
第三種就是對樊蘇的話也仍舊半信半疑。
最後一種就是從始至終都保持不站隊的中立态度,秉持一名吃瓜群衆的良好品格。
而在視頻發布後的半個小時之後,這家媒體又發布了一篇名為《高校教授猥亵女學生:謠言或真相?》的文章。
說是文章,文字卻并不多,滿打滿算也不過四百多字的內容,只是簡單的澄清了網上說的孟粵樟威脅女學生的事情為謠傳,并澄清了孟粵樟和蘇媚之間的關系,其間附上了兩張蘇媚和孟粵樟夫婦以及蘇朝哲夫婦的照片,兩張照片一張是在蘇媚初中時期拍的,一張是在大學期間拍的。
這便是其中的全部內容了。
相比樊蘇拍攝的那一個證據确鑿的視頻來說,這家媒體之後發布的這一篇澄清的文章就顯得可信度沒有那麽高。
網絡上的聲音就變得更加的兩極分化,但中的來說是要比之前好上很多。
但蘇媚知道,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蘇媚不清楚唐鶴逢具體想要怎麽做,但是一晚上的時間也足以讓她大概想明白他在想什麽,無非是堅壁清野,誘敵深入八個字。
想透這些,蘇媚便忍不住在心底嘆息,唐鶴逢做事是擔得起幹淨兩字的。
并非是說他這人多麽的光風霁月,胸懷灑落。
而是他擅用陽謀,即便有朝一日真相赤·裸,也不會有人斥他鬼蜮伎倆。
譬如沈培之事,再譬如此事,眼下他如此處理,于對方來說既是生門也是死路,若是對方就此偃旗息鼓,待風頭漸熄,此事也就作罷,他不會追究。
反之,他不打算予對方活路,因此陷阱在此刻便已布好,只等對方露出馬腳。那時便是身處暗流,兇險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