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願
“呼——呼——”叢林中比人還高的草叢被從中分開,十三歲的少年拼命地奔跑。他的衣服被白天的大雨淋濕了,頭發也濕漉漉地黏在額頭上。
他的身後,十多只喪屍歪手扭腳地追來,腐臭随着潮濕的空氣飄到少年的鼻腔裏,仿佛帶着死亡的預告。
一不小心,少年絆到了地上的樹根摔倒在地,手撐在地上被磨掉了一層皮。他顧不上手心傳來的巨痛,一秒不敢耽誤地爬起來繼續跑。
雙腿已經失去知覺,肺好像要爆炸了。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自從進入這個樹林,追着他的喪屍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他覺得自己這次是再劫難逃了。
爸爸、媽媽……
想起在高速路上為了保護自己而被吃掉的爸媽,少年酸澀的眼中流不出一滴眼淚。
“啊——”突然,草叢裏伸出的一只手抓住了他。少年回頭,只見一個黃頭發的女喪屍從草叢裏走了出來,她的力氣是那麽大,冰冷的手緊緊地抓着他,不知道是雨水而是她手上的黏液順着他的手臂往下流,少年想都不想一槍打在女喪屍的頭上。
砰地一聲,女喪屍向後倒去。
沙沙、沙沙……
就因為這一刻的耽誤,後面的喪屍又追了上來,他們一個個張着嘴,渾濁的白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恨不得立刻就抓住他将他拆開吃掉。
少年再一次狂奔起來,心裏不住地吶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誰來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大床上的魏侬突然坐起身來,呼吸急促地睜大了眼。他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在床上坐了很久,直到呼吸漸漸恢複平靜。
窗外天已經亮了,聽得見人們相互打招呼的聲音。
魏侬走到窗邊看了一眼,基地還和昨天一樣,看上去格外安全平靜。可他知道,這種平靜維持不了多久了……
喪屍異變。魏侬回憶起那個夢,有多久沒有夢到以前了,那還是遇到司令以前,那個恐懼的毫無力量的自己。
魏侬看着床頭櫃上靜靜躺在那裏的M9,走過去将它拿起來放在唇邊親了一下,別在腰間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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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基地商店裏領了早餐——一個餐包一瓶鮮牛奶——邊走邊吃,到了值班室與值班的士兵們打了招呼,就騎着摩托車往北方去了。
實驗室後面的荒田長了到人膝蓋那麽深的野草,有些野草的頂上開了細密的指甲蓋大小的粉花,遠遠看去像草地被蒙上了一層粉灰色的霧。楊校住的那間房子在煙霧的正中心,外面鑲着白色的瓷磚,在野草叢中分外顯眼。
魏侬将摩托車停在外面,守衛們看見他都叫了聲:“魏隊。”
魏侬點了點頭,開門走進去。
楊校正躺在床上,襯衫的鈕扣沒扣,大敞着露出平滑的胸膛和小腹。他閉着眼睛,頭上截着一個耳麥,雙手放在頭頂,一只腳随着音樂節拍抖動着。
魏侬關上門走到床邊。
“嗯嗯哼嗯嗯……”楊校跟着音樂哼起來。
魏侬聽着,楊校唱歌一點都不好聽,嗓音略沙啞,音調不準,唯一慶幸的就是節拍還湊和,讓人聽得出是一首以前很紅的女歌手的舞曲。
楊校一首歌哼完了,似乎很不滿意被盯着看,翻身朝裏繼續下一首。
“司令。”
楊校:“嗯嗯哼……”
魏侬一把将楊校的耳機扯了下來:“司令!”
楊校轉過頭看着魏侬。
魏侬把手收了回來,老老實實地說:“我有話跟您說。”
楊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坐起來。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魏侬一直沒有開口。楊校等得不耐煩,作勢又要躺下,被魏侬制止了:“司令。”
“說。”
“我明天要出去,”魏侬說得很慢,“基地的子彈快用完了,得去軍營取一點。”
楊校抿了抿唇,想将耳機重新戴上。他雙手被拷着,動作不是很方便。
“還生我的氣?”魏侬一把抓住楊校的手腕。
“放手。”
魏侬抓得更緊了:“您原諒我吧。也許明天我就回不來了。我只想在……之前跟您說幾句話。”
楊校看向魏侬:“回不來是什麽意思?”
魏侬看着楊校,目光漸漸變得炙熱,帶着股狠勁:“我喜歡您。司令。”
楊校眨了眨眼。
魏侬将楊校的手舉到唇邊吻了一下:“您不用回應我什麽。我只想告訴您,我對您的感情。”
楊校把手抽了回來,手拷在動作中發出嘩啦的聲響。“真喜歡?”
魏侬連忙點頭。
“那把手拷解開。”
魏侬為難:“司令。”
楊校躺了下來:“那就滾。”
床邊,魏侬站得筆直,忽然一咬牙,單膝下跪。
楊校正戴耳機的手滞住了。
“我說真的:我喜歡你,楊校!”
楊校咽了口唾沫。
“也許明天我回不來,”魏侬低頭,深情地看着楊校,“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你能像以前一樣抱抱我嗎?”
“荒、荒謬,”楊校發覺自己舌頭有點打結,果斷清了清嗓子再說,“我哪有抱過你?”
“有。”魏侬彎下腰,臉離楊校越來越近,“您第一次救我時,還有兩年前去軍營取炸藥那次。您一共抱過我兩次。”
楊校:“……”
魏侬握住楊校的手,将它們頂到頭頂,頭再次低下來:“我知道您不會原諒我了,而我這次出去很有可能回不來,您就當可憐可憐我,讓我了個心願。”
“什……”楊校剛想問什麽心願,說了一個字就沒法再說了,因為魏侬的唇落了下來,溫熱的柔軟的唇瓣覆在了上面。楊校睜大了眼,看見魏侬緊閉的眼簾不斷顫動,心裏突然一軟,也就沒推開人,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楊校的大腦一時有點當機,不過很快他就火冒三丈。因為魏侬開始張開嘴舔他,靈巧的舌尖滑過他的唇,更把它們往嘴裏吸。
楊校想伸手推開魏侬,不料手上剛用勁就被壓了下來。他雙手被拷着又被舉到了頭頂,使不上多大的勁,被魏侬死壓住了。
“放……”楊校剛說了一個字,就被魏侬的舌頭趁機而入,在裏面一陣狂龍般地亂掃。楊校氣得臉都漲紅了,想也不想牙關一合,立刻就聽到魏侬疼痛地抽氣聲,舌頭退了出去。
“操你媽的!”楊校翻身就給了魏侬一腳,踢得魏侬悶聲後倒,舊患上添新傷,魏侬疼得臉色都變了。
楊校不給人絲毫反應時間,跳下床就是一頓胖揍:“敢非禮老子!”一腳又一腳,想也不想地全往人身上招呼,最後自己都踢得腿酸了,才用膝蓋壓着人胸膛道:“還敢不敢?敢不敢?”
魏侬快被打去半條人命,眯着眼看着楊校,那眼神直讓楊校心裏發毛。
“操!”楊校站起來走到窗邊,又從窗邊走到床前:“我不想看見你,滾!”
魏侬手撐着地坐起來,邊喘着氣邊說:“我想說的話說了,不敢做的事也做……咳……做了一點,就算死也值了。”
“……”
他慢慢地站起來,身子晃了晃,看了楊校一眼。
楊校偏過頭。
他自嘲地笑了笑,擦掉嘴角的血,走到門邊停下來:“司令,我說的話都是真的。如果我死了,請您不要忘記我。我真的喜歡你。”說完就開門走出去。
“操!”魏侬走了半晌,楊校罵了一聲,走過去敲響屋門。
“司令,有什麽吩咐?”
“把門打開。”
守衛士兵将門打開了,一臉戒備。
楊校靠在門邊:“這兩天基地裏發生了什麽事?”
守門的士兵有兩個,一左一右地站着,兩個人互相望了一眼,都搖頭。
“事無巨細,把你們知道的都說出來。”楊校給兩人一人抛了根肉腸。
兩個士兵看着這基地裏他們想都不敢想的零食,咽了口唾沫,仔細想了又想,其中一個忽然道:“倒是有件事,但是很平常,不知道是不是司令想知道的。”
“說。”
“昨天晚上,南邊進了一只喪屍,咬死了一個兄弟。”
楊校敏銳地抓住了話裏的矛盾:“怎麽進來的?”
士兵搖搖頭:“喪屍嘛,到處亂鑽,誰知道它怎麽進來,反正殺死了就好。”
楊校想了想,問“還有沒有別的事?”
兩個士兵對視了一眼,看向楊校說:“據我們所知,真沒有了。要不幫您再打聽打聽?”
“行。”楊校看向荒田,“我想到外面走走。”
“這……”
楊校笑了笑:“行了我就随便說說。”說完關上門。
屋外響起落鎖的聲音。楊校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點了根煙:邊境線上的防禦不可能不嚴密,不然十年來基地不可能平安無事,一只喪屍怎麽可能在衆目睽睽之下鑽進來?
除非有什麽特別的理由……首先,這只喪屍必須不能被邊境士兵們看見,其次,它不能發出攻擊的聲音,再其次,還得找到邊境的突破口才能“闖”進來。
這幾乎是一個正常人類的思維與能力了!
楊校覺得自己的想法太瘋狂了,如果喪屍做得到以上幾點,那人類……他很不想相信,但是魏侬剛才的态度又告訴他這也許就是正确答案:一只具有思維能力的喪屍出現了,也就是說,喪屍在進化!
“咝!”煙燙到了手指,楊校手一抖将煙頭扔在地上。他彎腰把煙頭撿起來摁熄在煙灰缸裏:“魏侬你個王八蛋,都這時候了還不放了老子!”
作者有話要說: